第5章 .15
喬義哲才坐上出租車,梁天朗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你和鄭毅分開了吧?”
怎麼一個個都像在他身上裝了監視器一樣。
“你怎麼知道的?”
“鄭毅昨天跟我說會帶你出來玩,他晚上要坐飛機,我算好了時間才給你打電話的。”
這兩個人已經恢複到可以正常交流的關系了嗎?
喬義哲禁不住納罕。
梁天朗輕笑一聲,“義哲,你的病好了吧?”
“沒什麼大礙了。”
“之前說你病好了就帶你出來玩的,你過來找我吧。”
喬義哲忍不住苦笑,“改天吧,我才在遊樂場玩了一天,有點累。”
“放心,我叫你來的地方不需要花體力,坐着喝點小酒,聊點小天就好。”
“算了,還是下次吧。”
“沒得商量,我現在給你發地址,你直接打車過來。”
又來一個自說自話,自作主張的。
梁天朗也知道自己太強勢了,發地址來的時候特别在句尾加了很可愛的顔文字。
喬義哲一看到賣萌的小人臉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笑着搖搖頭,對司機報出新地址。
大概是星期天的緣故,回城的路上有點堵車,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八點鐘了。
喬義哲收到地址的時候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一下車看到酒吧的牌子,還是有點接受不良。他已經好久沒來過gay吧了,一來就來這麼高大上的,不是消遣是壓力吧。
梁先生搞什麼鬼?
喬義哲站在門口給梁天朗打電話,“我還是不去了,你和朋友好好玩吧。”
梁天朗笑道,“你是不是已經到了?等我,我馬上下去接你。”
喬義哲才撂電話,就看見梁天朗推開酒吧的門風風火火地沖出來,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到多久了?不會一直在外面猶豫要不要進來吧?”
喬義哲被梁天朗的笑容感染,也比之前高興了一點,“你把我弄到這裡來幹什麼?”
“之前就說好帶你來的,認識些新人不好嗎?省得你還對周沐仁念念不忘。”
“我不适應這種場合,也沒法認識新人,我還是回去吧。”
喬義哲轉身要走,被梁天朗扯手硬往酒吧裡拖,“我的角色被鄭毅搶了,一腔郁悶無處發洩,你就當安慰我好了。”
“什麼角色?”
“鄭毅不是去北瓊拍電影了嗎,他拿到的那個角色本來是我的,被公司協調給他了。”
這倒是始料未及。
喬義哲愣神的幾秒,已經被梁天朗拉到吧台了,“喝什麼?”
“啤酒吧。”
兩個人點了啤酒,找了個安靜的卡座聊天,梁天朗的幾個朋友也都識相地沒有過來打擾,隻是遠遠同他揮手打招呼。
梁天朗随口對喬義哲解釋了一句,“那幾個人都是我們公司的,有的出道了,有的還沒有。”
喬義哲看看四周,“這個酒吧裡的人都是演藝圈的嗎?”
梁天朗似笑非笑地挑挑眉毛,“不都是演藝圈的,不過都勉強算得上是社會精英,其實我和周沐仁不是在公司認識的,是在這裡認識的。”
喬義哲别扭了一下,馬上就開始坐立不安,“不會在這裡見到他吧?”
梁天朗看着喬義哲,故作不經意地說了句,“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小薰說他和洛斐然試着複合了。”
他的語氣已經控制的很不經意了,喬義哲的心卻還是像被什麼重砸了一下。
他本以為他已經不在意了,可事實卻并非如此。
周沐仁既然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之前為什麼還一直糾纏他。
短暫的震驚之後是憤怒與傷感,喬義哲心裡越是驚濤駭浪,臉上越不想表現出異樣,忙笑着問梁天朗,“你和鄭毅那個電影角色是怎麼回事啊?”
梁天朗喝了一口酒,“北瓊一個知名導演的新片,雖然隻是個男配角,不過也是很好的機會,我去試鏡了,角色也差不多拿到手了,誰知半路殺出個鄭毅,稀裡嘩啦就把我的角色搶走了。”
“他都已經是衆矢之的了,怎麼還能搶你的角色?制片方也不會同意的吧。”
公司經紀部與公關部協調的結果,大概是這個角色比較适合洗白,再加上他新簽的經紀約跟賣身契差不多,公司覺得有利可圖。”
梁天朗嘴上抱怨,可實際卻對這件事并不在意,他湊到喬義哲耳邊才要說什麼,就有人過來找他說話。
喬義哲的啤酒剛好喝完,就跟梁天朗打招呼去了吧台,他點了酒之後也沒有馬上回到原位,隻坐在吧台默默地喝。
靜下來之後才發現心情究竟糟糕到什麼地步,焦躁和消沉兩種情緒同時發作,折磨的他不堪忍受。
喬義哲正難過的無以複加,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一回頭,他就看到了面帶微笑的李立仁。
喬義哲馬上從座位上滑下來跟李立仁握了一個手,“李醫生,好巧。”
李立仁也很驚訝看到喬義哲,“我之前還不确定,原來竟然真的是你,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一個朋友帶我來的。”
李立仁笑着點點頭,指着下面的卡座對喬義哲問了句,“方便跟我聊聊嗎?”
喬義哲潛意識裡狂叫不要,可實際出口的卻是一聲好。
兩個人端着各自的酒到座位上坐了,喬義哲連看都不敢看李立仁,李立仁也有點不自然,可他從頭到尾都禮貌地微笑着,“我一直很愧疚,當初不該介紹你和沐仁認識的,給你添了麻煩,他的狀況也很糟糕。”
喬義哲心裡一陣刺痛,他也分不清是為自己還是為周沐仁。
李立仁見喬義哲不接話,就默默喝了一口酒,斟酌半晌才接着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不高興,我還以為你知道沐仁的狀況。”
喬義哲終于覺出不尋常,“我其實不太明白李醫生的意思。”
李立仁的手指在酒杯上來回摩挲,“沐仁有抑郁症,很嚴重的那一種,睡眠障礙,進食障礙,很容易對誘惑物成瘾,看醫生看了很多年也沒有效果,去了也隻為了開藥,藥量不夠的時候,我也會幫他補充。”
“他從前的确是說過他睡眠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他狀況不那麼糟糕的時候,每天也睡不過五小時,狀況糟糕的時候,一整晚都睡不着。之前在國外留學期間,他暴飲暴食過一段時間,吃藥控制後又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吃飯,回國後他的狀況雖然好了一些,可最近又開始不吃飯了。”
之前他們見面的時候,周沐仁的确說過他最近睡眠差也沒有食欲,喬義哲當時并沒覺得有多嚴重。
“周沐仁的狀況真的很差嗎?”
“非常差,他本來已經停藥一段時間了,結果現在病情反複。”
李立仁已經盡量控制自己說話的語氣了,可喬義哲還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點責怪的意味。
又或許隻是他太敏感了。
“抑郁症不算是很嚴重的病吧?”
“會死人的。”
看李立仁的表情,不像是危言聳聽,喬義哲的冷汗順着脊背往下流,“周沐仁不是和洛斐然複合了嗎,心願得償,他現在應該好轉了吧。”
李立仁一聲長歎,沒有正面回答喬義哲的話,而是說了句,“雖然我和你接觸的時間不長,可也看得出你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我一度以為你會很适合沐仁,沐仁也很喜歡你。”
喬義哲搖頭讪笑,“他并沒有很喜歡我。”
李立仁不置可否,“有一件事……其實不該跟你說,在你之前,周沐仁也跟人同居過一次,那個時候他還在國外留學,雖然他和那個男孩子的交往比較平淡,卻也有很多溫馨的時候,可是後來,毫無預兆的,他就自殺了。”
喬義哲的心髒跳漏了一拍,“他?周沐仁嗎?”
李立仁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是啊……那天早上,跟他同居的男孩子本來已經出門了,可是後來發現自己忘記帶東西了,要不是他去而複返,周沐仁就兇多吉少了。”
喬義哲握酒瓶的手都顫抖了,為了掩飾失态,他隻能把酒放在桌上,“後來呢,後來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送到醫院洗胃,救回一條命。他出院之後,那個男孩子就跟他分手了,也不是不喜歡他,可是他的喜歡還不足以讓他去承擔這麼重的負擔。”
喬義哲在聽到周沐仁是負擔的這個說法時,突然心疼的想哭。
李立仁看着他,笑着又加了一句,“那個男孩子,就是我。”
喬義哲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心也亂的不得了。
李立仁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像我這種人,其實永遠都沒辦法理解沐仁,大概他是學藝術的吧,太感性也太脆弱,他抽煙成瘾,喝酒成瘾,有一度也曾藥物成瘾,性成瘾,他的逆商太低,一蹶不振之後要很長時間才能恢複,一般人都受不了這種壓力。”
喬義哲閉上眼,從前的許多事在眼前回閃,周沐仁一抽煙就抽個沒完,喝酒也像是不要命,一旦開始親密,也必定要糾纏到力竭才結束。
或多或少,的确是帶了一點病态。
喬義哲正要說什麼,手機就響了。
是梁天朗打來的。
大概是因為人越來越多,音樂越來越吵,他們坐的又偏僻,他找不到他了吧。
喬義哲對李立仁說聲抱歉,接起電話,“天朗你在哪?”
“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遇見個熟人,就随便聊了幾句。”
梁天朗笑了兩聲,“我們去樓上的小包間了,你記一下房間号,聊完之後就上來找我。”
喬義哲才挂斷電話,李立仁就站起身告辭,“你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們改天再聊。”
他既然已經這麼說了,喬義哲也不好再多留他,隻能同人禮貌告别,找樓梯上樓。
大概是心情太煩躁,上樓的時候他就滑了一下,恰巧有人從二樓下來同他走了個照面,就順手扶了他一把。
喬義哲還沒來得及道謝,一擡頭看見那個人的臉,就像被雷劈了一樣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人了。
“溫卿赟……”
“義哲……是義哲嗎?”
喬義哲是驚詫,他對面的人卻是驚喜。
溫卿赟本來隻輕輕扶着喬義哲的胳膊,可在認出他的那一刻,抓人的力度就陡然收緊,“你是義哲吧?”
“不是,你認錯人了。”
喬義哲倉皇失措,甩開人就要往樓上走,可溫卿赟馬上又把他拉住了,“你剛才明明也認出我了,你就是喬義哲吧。”
老天真是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在他最狼狽最糾結的時候,讓他重新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這個人。
“我還有事,先走了。”
喬義哲不想在樓梯上拉扯,就又用力地甩了一下溫卿赟抓他的胳膊。
溫卿赟沒有半點要放棄的樣子,他的兩隻眼睛閃着喜色,喬義哲的拒絕他都充耳不聞,“這麼多年你跑到哪裡去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找的你好苦,我們不要在樓梯上說話了,下樓,我請你喝酒。”
“我真的要去……”
喬義哲的抗議都湮滅在音樂聲裡,他的小臂被溫卿赟緊緊地鉗在手裡,一路拖到吧台,“兩杯□□。”
調酒師畫着濃重的眼線,眼神極度妖豔,當他把雞尾酒送到喬義哲手裡的時候,喬義哲被他的笑容吓了一跳。
溫卿赟帶喬義哲穿過人群,找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端起酒杯同他對碰,“緻重逢。”
喬義哲無奈,隻能喝了一口,大概是喝的太急,又或許是酒太烈,他被嗆得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溫卿赟笑着剛要說什麼,就被手機的震動打斷了,他轉身接了電話,随後就拍拍喬義哲的肩膀,“是我老闆,我上去跟他說一下,馬上就回來找你,你呆在這裡不要動。”
他前腳剛走,喬義哲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火燒一樣好難過。
承諾什麼的都比不上生理上的不适重要,喬義哲隻想馬上到外面透透氣。
他剛要扶着桌子往外走,就有人在後面拍他一把。
喬義哲打了個激靈,一回頭發現是李立仁的時候才安下心來,“李醫生。”
“義哲,你臉色怎麼這樣?”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有點難受,大概是剛才的一口酒喝急了。”
李立仁聞了聞喬義哲的酒,忍不住皺起眉頭,“你的酒裡面有烈性的催情劑,幸虧你隻喝了一口,對身體的傷害不大,打個針就沒事了,我扶你打車去醫院。”
喬義哲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長相妖豔,眼神詭異的調酒師。
他是被戲弄了,還是被當成靶子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有夠倒黴的。
李立仁把喬義哲攙扶到外面,招手打到車之後,喬義哲卻執意一個人上了車,“我自己去醫院就可以了,李醫生你回去吧。”
李立仁面有猶疑,“你沒問題嗎?”
“沒問題,謝謝你。”
“确定?”
“确定。”
李立仁看他神智還清醒,終于還是點頭放他走了。
其實喬義哲已經不知理智為何物了,他對司機報出了一個地址。
周沐仁家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