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3
陸展一邊看着車子沉到水裡,一邊拿剩下的半瓶酒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喝。
溫卿赟趕到的時候,瓶子裡的酒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陸展眼睜睜地看着溫卿赟從出租車上沖下來,發瘋似的搖他的肩膀,“人呢,人被你弄到哪裡去了?”
陸展被搖晃的哈哈大笑,“我明明甩掉你了,你怎麼找過來的。”
話一說完他就想起來了,溫卿赟的手機軟件裡有車子的gps定位。
溫卿赟擡手打了陸展一拳,“人呢?喬義哲人呢?”
陸展翻在地上,好不容易撐起身,卻隻是冷笑,“讓我放走了。”
溫卿赟擡腳又狠踢他一下,“别跟我耍花樣,喬義哲人呢,我的車呢?”
陸展也不回話,隻呵呵笑個不停。
溫卿赟看到撞壞的欄杆和地上的車輪印,馬上就猜到發生了什麼,“要是他死了,我一定要你償命。”
陸展才要起身,溫卿赟已經脫了外衣跳下水去了。
陸展爬到崖邊,聽着下面撲通一聲響,心也跟着碎裂成渣。
出租車司機戰戰兢兢地下車問了一句,“那位先生要我等,我還要等嗎?”
陸展冷冷看他一眼,“你走吧。”
司機逃也似的離開現場。
溫卿赟跳下水之後才知道自己是大海撈針,下面一片漆黑,他看不見東西也叫不了人,根本不知道喬義哲和車落到哪了。
一口氣閉不了多久,他要在窒息之前浮到水面呼吸,才能重新潛回水裡。
三番兩次,溫卿赟已筋疲力盡,絕望之時,水下卻突然亮起燈光。
那光就像是天堂之光。
車子落的比溫卿赟想象的要深,他拼命潛下去扒到駕駛座的那一側,用力敲窗。
喬義哲本來在閉眼等死,車燈亮起來的一刻他才睜開眼睛,他看到有人遊過來,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等那個人越湊越近,他才确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
溫卿赟對着他拼命比劃,指着副駕駛的儲物箱,示意他打開。
喬義哲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伸手過去把儲物箱打開,裡面有一個應急手電筒,手電筒的側面是片鋒利的刀刃。
等喬義哲劃開安全帶,溫卿赟已經受不了缺氧浮上去了。
喬義哲拿手電筒上的安全錘,一下一下地敲車窗玻璃,玻璃被鑿成一圈圈的裂痕。
溫卿赟再沖下來,就在車窗外用拳頭幫喬義哲敲窗戶。
車窗碎掉的一刻,水一下子湧到車裡,喬義哲被巨大的沖力灌得動彈不得。
溫卿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拼命地往外拉他。
喬義哲自己也試着往外鑽,可他被水嗆的肺都要炸了,窒息的感覺強烈到他甯願死,也想馬上從這場磨難中解脫。
最後他是怎麼出來的,又是怎麼浮上水面喘第一口氣的,又是怎麼飄到岸邊的,他都統統不記得了。
再醒來,人已經躺到了醫院裡。
醫院的條件很簡陋,他住的又是八人間的大病房,吵吵鬧鬧讓人心緒不甯。
喬義哲一邊咳嗽,一邊按應急鈴叫護士。
護士應聲而來,“你總算醒了,溺水之後肺部感染,要住院打幾天消炎針。”
喬義哲點頭道謝,“請問一下,送我來的人呢?”
護士指了指病床邊的小桌,“船主隻留了個電話号碼,住院費和治療費都是他幫你付的,你自己聯系他商量怎麼還錢吧。”
喬義哲一聽這話心就是一涼,“船主?”
“具體情況我們也不知道,人家也是見義勇為,像你這種失戀了想不開的人我們見多了,喝點酒就要死要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好好保重吧。”
喬義哲猜護士是誤會他輕生了,想了想還是沒有解釋。
如果不是溫卿赟送他來的,那他現在在哪?
是害怕他報警吓得躲起來了,還是覺得無顔面對所以幹脆選擇不見面。
不管怎麼樣,溫卿赟到底救了他一命,一碼歸一碼,他的事他可以不追究,可鄭毅被打傷的事,他絕不會輕易原諒。
護士催促喬義哲盡快聯系家屬,他隻好借了電話打給喬爸喬媽。
喬媽一聽到喬義哲的聲音就透出哭腔,“你這孩子怎麼才打電話?”
喬義哲一愣,“怎麼了?”
“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也不接,卿赟出事了你知道嗎?”
喬義哲腦子發懵,好半天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喬媽聲戚戚然,“卿赟開車出事故了,連人帶車掉到江裡,他從車裡鑽出來之後溺水了,人沒救上來,屍體是一早被人發現的,你叔叔阿姨上午去認的人。”
喬義哲如遭雷劈。
溫卿赟死了?
溺水?淹死的?
他是下水救他的時候淹死的?
好半天他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喬媽在電話那邊感慨溫卿赟多麼多麼年輕,多麼多麼可惜,溫文多麼多麼可憐,他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都說禍害遺千年,那禍害怎麼會死呢?
前天晚上他還把他壓在床上玩命的折騰來着,那生龍活虎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垂死的預兆。
喬義哲極力回想他對溫卿赟的最後一個記憶,那個人落在水裡,頭發衣服飄着,五官扭曲,表情猙獰,手敲着車窗玻璃叫他,的确很像索命的水鬼。
如果這就是溫卿赟從今晚後留在他記憶裡的樣子,那實在是太糟糕了。
喬義哲呆呆坐了好長時間,喬媽在電話那邊一直問他問題,他連一句都沒辦法回答。
溫卿赟死了這件事,太沒有實感,以至于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正陷在一個環套環的噩夢裡解脫不出。
眼淚不知怎麼的就流出來了,噼裡啪啦地往下落,止都止不住,他現在的心情沒辦法用一個簡單的詞彙形容。幾天之前,他還恨透了那個人,恨不得他死,也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現如今,他真的因為他死了,他的心卻為什麼會痛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