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聖旨,蘭猗同楚臨風又多了樁案子,永安宮那些宮人的死本是明明白白的事,其實所謂的查,不過是走個過場。
修箬與連喜的屍首已經給公輸家認領回去,連喜護主有功,公輸拓下令,撤銷其賤籍,擢升為侯府護衛總管,風光大葬。
而修箬,名義上是公輸家的奴婢,實際的身份公輸拓也是知道的,于是捧其牌位入了宗祠,本該恢複其姨娘身份,又恐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經同蘭猗商量後,公輸拓認其做了姨母,風光大葬。
于是,整個京城都震蕩了,公輸家的奴婢死後這麼風光,一時間大家都趨之若鹜想來侯府為奴為婢了。
送走了修箬和連喜,蘭猗便投身到案子中,經過永安宮一案,秋落再不肯離開蘭猗半步,今個同蘭猗從侯府出來後,在三道牌樓處彙合了楚臨風,三人皆騎馬,一起趕往太子殿下乳母孫氏家裡。
今個孫氏的兒子剛好在家,老門子進去通禀,說有人找他,那厮還以為是欠下的賭債太多,債主登門讨要呢,于是翻了後牆逃跑,老門子隻好回來告訴蘭猗三人:“我家主人說他不在家。
”
坦坦蕩蕩的出賣。
蘭猗覺出其中有詐,就對老門子道:“我們來沒有别事,為了你家老太太,她已經死了,為何你家還這樣張燈結彩呢?
”
所謂張燈結彩,也隻是門上挂着用紅布帶捆紮的端午節采的艾蒿。
老門子大感意外:“老太太……死了?
”
蘭猗點頭:“你說她駕鶴西去也成。
”
老門子自言自語:“怎麼會?
我家主人好像不知道呢。
”
蘭猗感覺他這話像是真的,就道:“老太太是太子殿下的乳母,死也是死在宮裡,所以你們現在不知道也是正常,那麼你家主人在哪裡?
我是宮裡派來的,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
老門子如夢方醒的樣子,手指後頭:“我家主人從後門跑了!
”
蘭猗與楚臨風對望,楚臨風就道:“追!
”
三人離開前面,繞過宅子,後面是條巷弄,很長,于是得以看見快至盡頭處匆匆跑着一人,楚臨風施展輕功,腳尖點地淩波而去,不多時追上那人,一把抓住後心的衣裳,然後拎着回來見蘭猗。
“你們是誰?
我不認識你們?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打劫嗎?
”
那厮嚷嚷着,一副尖嘴猴腮非常羸弱,看上去不是賭徒就是酒鬼或是在妓院裡混日子的無賴。
蘭猗四下看看,巷弄兩旁皆是住戶,在此說話多有不便,就道:“去他家。
”
楚臨風押着這厮,從前門而入,這厮狠狠的瞪了老門子一眼,并破口大罵:“老不死的,一定是你告訴他們我從後牆逃跑的。
”
老門子忙道:“哎呀少爺不知,他們是宮裡頭來的,說老太太已經死了。
”
那厮如遭雷擊,身子一晃,愕然看着楚臨風:“你們到底是誰?
我娘怎麼會死呢?
”
蘭猗接過話來道:“我們是奉聖旨來查孫氏一案的,你娘是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我們找你也是為了了解一些事情,如能及早破案,替你娘報仇,你不想嗎?
”
其實是太子死的莫名其妙,但宇文佑對太子是秘不發喪的,所以隻能假托在孫氏身上。
那厮小眼睛裡突然透出悲傷絕望憤恨的神情,淚水還在打轉,先确定了下:“我娘真的死了?
”
蘭猗淡淡道:“你覺着我們三人,大熱天會閑着沒事跑來诓你?
她是真的死了,因為涉及到案子,所以宮裡頭才沒人來通知你。
”
那厮語氣低沉:“我當然想,幾位請進吧。
”
蘭猗完全沒料到他還是個孝順的兒子,在他的引領下,幾個人進了宅子,又到了廳堂落座,為了交談方便,蘭猗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
他母親叫孫氏,他卻不一定姓孫。
那厮一改無賴相,鄭重道:“我姓杜,朋友們尊我一聲二賴子。
”
蘭猗清咳一聲,有些不自在,絲毫不覺二賴子是尊稱,管人家叫什麼呢,切入正題道:“你娘死了,好像是給人害的,我們來是想問問,你娘可有什麼仇家?
”
二賴子情緒有些低落,歎氣道:“我娘進宮已經很多年了,若是有仇家,那也是宮裡,可宮裡的事我是不知道的。
”
這話倒不假,蘭猗再問:“那麼你一直沒見過你娘?
”
這話當然是旁敲側擊,因為高瓊玉說過,孫氏的兒子爛賭,每逢輸得一文不剩,就會找孫氏要,所以蘭猗知道他一定是經常能見到孫氏的,就是不知他以何途徑,畢竟宮裡不是誰想進都能進的。
二賴子喉頭處哽着什麼東西似的,顯然非常難過:“我倒是能見到她老人家……我想問問,我娘死了,宮裡頭會不會厚葬她呢?
”
他話到一半拐了彎,蘭猗似乎猜出他在關注什麼,搖頭:“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猜,孫嬷嬷是太子殿下的乳母,後來又在東宮管着太子殿下的膳食,在宮裡的地位不容小觑,應該會厚葬的。
”
這安全是哄二賴子的話,怕他有抵觸情緒不肯說實話。
果然,聽說能夠厚葬,二賴子非常開心,就道:“那麼麻煩幾位,我娘雖然是宮裡頭的人,她也還有我這麼個兒子,喪事就我自己辦吧。
”
蘭猗明白他為何想自己辦喪事,也明白他并非真的孝順,而是突然失去母親這個搖錢樹心裡沒了倚靠所以才悲傷,他自己想辦喪事,還不是為了那些喪事所必須用的銀子和陪葬的物事,這是人家的家事,蘭猗雖然有些氣,也不便多言,隻順着他的話道:“行啊,我會轉達你的想法的。
”
得償所願,二賴子非常高興,鑒于蘭猗上頭的問,他道:“我想見我娘,都是通過孫公公,他在采辦司當差,經常出入皇宮,因為同我娘一個姓氏,感情自然就親近,當然,很多時候我娘都不方便出來,就托他待些家用給我。
”
蘭猗明白,他所言的家用,其實都是賭資,但采辦處的那位孫公公,蘭猗似乎聽聞過,但沒謀過面,更談不上熟悉,就簡單詢問了二賴子,然後離開杜家,轉道回了宮裡,想找那位孫公公再了解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