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蔣毅峰到村長家的時候,才感覺到了失态的嚴重。
很多村民拿着鋤頭、鎬頭、鐵鍬,就站在雨中,擠滿了整個院子。
看到我來了,絕大多數人都主動讓開了路,但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在注視着屋子裡面的動靜,整個院子周圍的氣氛都極為壓抑。
門開着,我走到門口,村長就看到了我,連忙擺手叫我進來。
崔榮光、曾若可等一幹人或站或坐在屋子裡,一張地圖被撕得粉碎,扔得到處都是,所有人的臉色也都是很不好看。
我走進屋中,就聽到崔榮光在對村長說話,“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做工作哪有不付出犧牲的呢?
他的死,我們考古隊一定會負責,但這項考古任務,絕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
”
“你說不能就不能?
”村長沖他喊道,“崔隊長,我們村裡都是鄉下人,心好,善良。
你們既然是城裡來的幹部,那我們也尊重你們。
之前你讓我派人幫你,能派給你的人我都幫你叫過來,能幫得上你的東西我也都組織大家盡量貢獻出來。
但結果是什麼?
現在人死了,你告訴我,我如果還讓你們繼續查下去,繼續用我們村的人,如果再出了問題,我該怎麼跟父老鄉親們交代?
”
崔榮光固執地争辯道:“我說過,對他的死,我們會負責!
不需要你作出交代!
”
村長嗤笑一聲道:“你們負責?
你們怎麼負責?
你告訴我,人死了,你們怎麼負責?
劉麻子是個單身漢,上沒有老,下沒有小,沒有親戚,朋友也不多。
平時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你告訴我,這樣的人,你該怎麼對他負責?
難道要派個人到陰曹地府去跟他說,對不起,是我害死你,你安心投胎去吧?
還是把他該得的撫恤換成紙錢燒給他?
人死了!
說這些有用嗎?
”
崔榮光被村長噎了一下,閉口不言,但顯然也還是不肯同意放棄。
村長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我,對我說道:“關家老大,你放心,我剛剛已經讓人去幫忙把劉麻子的屍體先擡回來,就暫時在我們家搭靈棚停放着了。
至于棺材,我也已經讓人木匠幫着做了,至于怎麼操辦,你看着辦,這個你比我懂,大夥兒都聽你的。
我一會兒就把他的生辰八字寫給你。
”
其實從過來到現在,我一直擔心的就是劉麻子的屍體長時間的被扔在那裡,會有很深的怨氣,以至于本就是橫死,又會變得更兇。
現在聽說屍體已經派人去擡回來了,我就也可以暫時的放下心來。
但随即,我又對村長和崔榮光之間争論的事情感興趣起來,聽起來,他們的沖突就在于劉麻子的死,這麼說,這個劉麻子與崔榮光等人有什麼關系?
我心裡好奇,便直接問了出來。
村長聽後瞪了崔榮光一眼,對我解釋道:“這事情,倒也怪我。
最開始,我也是被他給騙了。
他隻說是城裡來的幹部,要在這裡勘探什麼東西。
我當時看了他的證件,還就信了他。
他說要個向導,我想着劉麻子整天在村裡晃蕩,也沒什麼事情幹,就讓劉麻子給他做向導。
結果,他們居然是讓劉麻子帶着他們去找墓。
”
原來是這樣啊!
我看向崔榮光,隻見他并不反駁,且眼神一直在向下看,就知道,這件事情他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的。
這麼說,村長所說的就肯定是實情了。
緊接着,村長又說道:“當天劉麻子帶他們去的時候,我還不覺得怎麼樣。
誰知道,當天晚上他們就沒回來。
等他們再回來的時候,就告訴我,他們的一個隊員丢了。
我還是問了幾遍,他們才肯告訴我,竟然是讓劉麻子帶着他們去下墓。
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從他們來的那天開始,這天氣就特别反常。
斷斷續續的下雨,直到現在都沒停過。
而且隻要他們一出門,雨就格外的大。
第一天晚上,我還聽到了雷聲從西邊傳過來。
”
如果真的是按照村長所說的一樣的話,那麼無疑,最近反常的天氣和劉麻子的死,都是由崔榮光的考古隊造成的。
這麼一來,連我也必須要對這些人警惕起來了。
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墓裡有什麼東西,讓他們這樣固執,以至于不顧别人的性命還情有可原,卻甚至是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崔榮光終于對村長稍稍服軟了,他說道:“你說的事情,都隻是巧合而已。
我們搞科學的,是不講這些東西的。
但是,我也說過,隻要是善意的,哪怕是封建迷信,我也尊重你們。
好吧,現在,隻要你們能夠證明劉麻子的死與我我們考古隊……或者是與陵墓有關系,那我就同意你的看法,向上面寫報告,暫時性的中止對這個陵墓的開發。
”
村長哼了一聲,看向我。
正當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人擡着一張不知道從哪裡卸下來的門闆排開衆人闖了進來。
那門闆上躺着一個人,正是劉麻子。
要說劉麻子的死相也是真的慘,從墳山上摔下來,我本以為他是滾落的,但看現在他這幅樣子,顯然并非是滾落,而是直接從山上墜落下來,摔在地上。
他的腦袋已經被摔爛了,鮮皿、*糊了半張臉。
用手在他身上一摸,就知道他是全身上下多處地方骨折,很多髒器的地方已經癟了下去,體表雖然看不出太多的傷勢,但内髒受損卻極為嚴重。
也正是那些受損的髒器,要了他的命。
我動手揭開劉麻子的眼皮,看到的一幕卻讓我吓得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村長和蔣毅峰連忙上前來扶我,一邊一個,不停地問我‘怎麼了’。
我晃了晃腦袋,盡力忘掉剛剛驚悚的一幕,擺手示意我沒事。
等他們兩個放開了手,我才又蹲到屍體的旁邊,伸手再一次揭開劉麻子的眼皮。
那雙眼睛已經完全沒有眼白了,潛藏在眼皮下面的兩個眼睛就好像是兩個黑洞一般。
直欲将人吸進去,看一眼,就覺得其中潛藏着巨大的危險。
我看了半晌,然後又撩起劉麻子染滿鮮皿的上衣,向裡面看去。
隻見他整個身體上蒙了一層模模糊糊的黑氣,顯然是死前被陰氣所傷。
我替他整理好衣服,站起身來,對村長和崔榮光兩人說道:“劉麻子的确是被陰氣所傷,我懷疑是他死前一定是看到了什麼,追着一直去了墳山,再被誘惑着從墳山上面直接跳下來。
我不可能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麼,但他的死與入墓有關,這個是毋庸置疑的。
”
村長聽罷,對崔榮光說道:“你聽到了吧?
現在就帶着你的人離開這裡!
我們村不歡迎你們。
如果你們一定要去開發什麼陵墓,那也随你們,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們村不會再派人給你們,也不想借地方給你們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