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八）

　　方蘭高高在上嬌滴滴語重心長囑咐：兒子也受到威脅了，你再也不能去見賭友更不能賭了。

　　金士民把妻子放了下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威脅到兒子，虎毒不食子，那我就比虎還兇狠，豬狗不如，不是娘養的是狗養的，就成了畜牲；再說再動用家底，那就成了漏氣的皮球，我不會做這傻子。放心吧，你不必恐慌。

　　丈夫話說到這份上，方蘭也就放心了，囑咐：早些回家吃晚飯。

　　金士民裝模作樣答：我知道了。說後就大踏步地走了。

　　方蘭早早燒好了晚飯，可是等到天黑了，丈夫還沒有回來吃晚飯，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丈夫一定又去賭了。她想去找，可是賭場都是秘密隐蔽的，她平時也從未跟随丈夫進過賭場，到哪兒去找他？她猶如沒頭的蒼蠅到處亂飛，抱着兒子轉了幾地，肚子到已餓得咕咕叫，已心力交瘁，于是隻得回家吃晚飯。吃好晚飯連看電視也沒心思，就抱着兒子呆呆地，走火入魔地坐着。她甚至關了電燈黑燈瞎火地坐着傻等。

　　十二點了，金士民才懶洋洋地回家，打開門一開電燈，吓了一跳，隻見妻子和衣抱着兒子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他忙蹑手蹑腳進房拿了被子給他們蓋上，方蘭突然一個大驚悸，猛地擡了頭，身子也坐了出來，驚得兒子也哭了。方蘭睜開眼睛一看，見是丈夫回來了，方蘭怒不可遏把沙發前桌子上的還沒有整理收拾的二隻晚飯碗，疊在一起向丈夫頭上砸去，金士民頭一歪，碗砸在他膀子上。方蘭吼聲如雷：你一定又去賭博了，我剛在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又輸了幾萬元錢。

　　兒子哭得更兇了，方蘭把豐乳塞進兒子嘴中，兒子吮着奶才不哭了。金士民邊忍着痛，邊收拾碎碗邊說：你冤枉我了，我沒有去賭。

　　方蘭厲聲責問：哪你去幹什麼了？

　　金士民說：下午我跟朋友一起喝了茶，一起吃了晚飯，晚上就到浴室泡了澡，然後去跳了一場舞。

　　方蘭步步進逼：就這麼簡單？

　　金士民理實氣壯答：對，就這麼簡單，如說謊天打雷劈或遇車禍。他說時露出了鍊牙。

　　方蘭又信以為真，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分青紅皂白錯怪了你，快讓我看看，你臂膀上砸傷了嗎？

　　金士民走到妻子身旁，敞開衣服露出臂膀。方蘭仔細一看，肩上有傷痕，特别是脖頸上有被碗方刺破的條痕，皿迹斑斑。她心疼地撫摸着，按摩着，金士民的痛也就煙消雲散。兒子睡着了，方蘭忙把兒子放到了床上。夫妻倆卿卿我我，打情罵俏。

　　接連幾天，金士民一吃過中飯就出去，半夜歸來，并編得自圓其滑。因為丈夫沒有帶錢出去，方蘭也就信以為真，放任自流。

　　半個月後的一天，金士民一夜沒歸，方蘭生疑，可是也不知道到哪兒去找他。天明後九點多鐘，家中的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方蘭忙接，話筒中傳來了丈夫的低泣聲。

　　大事不妙，方蘭全身顫栗。急問：夫君您在哪兒？出了什麼事？

　　隻聽得金士民戰戰兢兢，吞吞吐吐說：賢妻，我雞蛋炒鴨蛋，渾（混）蛋。我一直在騙你，其實我天天在借錢賭，如今已輸掉了三十萬，他們扣押了我作為人質，逼還債，如果你不來還債，他們就要神不知鬼不覺把我丢到大海中去喂魚，到那時你就得守寡，兒子也沒了爸，多麼可怕啊。賢妻，快動用咱們的家底來救救我吧。你隻要把錢放到XX地方，他們就會放我回來了。

　　講着金士民竟嚎啕大哭，急呼：賢妻，快來救救我吧！

　　方蘭咬牙切齒說：你死不改悔，丢到大海中去喂魚也活該，我與兒子也落得清靜；聽人說，火可救，命可救，可賭博不能救，越救你越會變本加厲。我不送錢。

　　金士民苦苦哀求：賢妻，一夜夫妻百日恩，必竟咱們已有了愛情的結晶，不看僧面看佛面，看我是你兒子的爸的份上，你也應該救我，回來後我再也不會去賭了。

　　方蘭進一步套住：我憑什麼相信你。

　　金士民說：回來後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隻聽得話筒中傳來有人吼：少噜蘇，到底還不還錢，不還錢就打斷他一條腿一隻手，讓他成殘疾，讓他隻會吃不會勞動，讓妻子服侍他一輩子。

　　說罷就傳來挨打聲，打得金士民哀号不已。

　　鞭打聲，兇手的叫聲，及金士民哭聲呼聲震動了方蘭的心弦，她吓得靈魂出竅，魂飛魄散。她想那幫逼債人什麼惡劣的手法多幹得出，真是秃子撐洋傘，無法無天。與其丈夫成殘疾服侍他一輩子，還不是保留丈夫一個健全身，這家底都是丈夫掙的，當然得用這錢去救丈夫。她忙說：夫君，你别急，我會來救你。

　　說罷她已吓得昏到在地上。兒子在小床中大哭，掙紮得連小床也翻了身，小孩跌倒在地上，慢慢地向母親爬去，爬在母親身上哭。方蘭才蘇醒。

　　方蘭痛定思痛，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把兒子重新安置好，然後洗臉整衣，打開保險箱，取了三十萬存單，然後抱着兒子到銀行去取了錢，拎着錢包向指定地點奔去。萬萬想不到，她在領巨款時就被人盯上了，一個弱女子還抱着個孩子，倆人緊跟着來到一處偏僻地，跟蹤的人見人稀少了，奪了錢包亡命奔跑。方蘭回過神來，那倆人已奔跑很遠，她拼盡全力大聲呼救：抓搶劫犯！

　　搶劫犯已在遠處拐進了胡同不見了，旁人反以為她是瘋子亂叫呢。方蘭欲哭無淚。她艱難地抱着兒子回到家，電話鈴又在急促地響，她隻得又去接。丈夫在急促地呼喊：賢妻，你為什麼還沒有把錢送到啊？

　　方蘭放聲大哭說：出事了，我領的錢被搶劫犯搶走了。

　　說罷她越哭越兇。金士民忙安慰：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錯，我賭昏了頭，三十萬元錢，目标太大了，你不要去領錢了，直接把存單送到那地點吧。

　　方蘭打着哭呃說：可存單有一筆利息呢。

　　金士民卻豁達大度說：火燒眉毛，命都在飄搖，領了錢萬一再被人搶走怎麼辦？還在乎這點利息嗎？

　　方蘭一想也對，于是又拿了三十萬元存單，直接去放到了指定地點（那時銀行還不用身份證）。放好後見四下無人，她就抱着兒子對天跪拜：蒼天啊，保佑我丈夫回來吧。

　　不一會兒金士民就領着三個人來取錢，那夥人拿到了存單也就揚長而去，金士民也就獲得了自由。可是經過了這驚心動魄的事件後，金士民還是沒有悔改之心，家中又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