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叫……小寒!”嬴政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虛弱。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很害怕到了那邊找不到她。他要握着她的手離開。
盡管她不喜歡,可是,他就是要給她一個名分,這樣,别人才好安頓她!
小寒,就讓嬴政勉強你一次吧!我不講理一輩子了,你改變不了我的,我們去那邊吵架吧!
咬人都行!
……
梁辰領了旨,不放心地看看,開門走了。别人去,肯定得被小寒嗆回來,這時候,哪有空跟她較勁呢?皇上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門關上了,趙高的額角突突地跳。
此刻,屋裡有四個人,一個病得要死的人,一個老得要死的人,一個蠢得要死的人,還有一個緊張得要死的人。
怎麼辦?
他能辦到嗎?
等那女人和梁辰進來可就沒機會了!
他咬了咬牙,沖胡亥說:“公子去守着門口,趙某有事要同陛下商量!”
胡亥愣了一下。
李斯也愣了。
趙高眼睛一瞪,問胡亥:“還記得錢塘江嗎?”
胡亥遲疑地“嗯”了一下,拖着兩條腿向門口走去。
李斯問:“你要做什麼?”
趙高搖頭,說:“不做什麼?趙某想跟皇上和李相商量件事情!”
說着,他就往前爬了兩步,叫了聲“皇上!”
“嗯!”皇上應了一聲,他仍然意識清醒,隻不過,他隻有力氣等人。
“既然皇上聽得見,那麼趙高要問一件事情。“說着,他把胳膊搭在皇上的兇前,暗暗用力。
“扶蘇繼位以後,李相還會不會繼續為相?要知道,蒙毅才三十七歲、蒙恬才三十九歲,他蒙家文武雙全的人物在那裡擺着,扶蘇會放着不用嗎?要從用人方面考慮,扶蘇在李相和蒙家兄弟之間選擇,哪個更得心應手呢?”
“拿開……,趙高,這……不關你的事!”皇上的臉憋得青紫,腳開始亂蹬。
“怎麼不是趙高的事?是國事就是趙高的事。依趙高看,倒不如讓胡亥公子繼承大統,等李由羽翼豐滿後入朝再與蒙家抗衡。朝廷裡,一個家族勢力太大,總是不好的吧!”
“不、不……,胡亥……”
李斯吃驚地看着皇上抽搐的腳,他上半身使不上一點力氣,隻是含糊地、絕望地叫:“胡亥,幫、幫忙……”
胡亥在門口驚得張口結舌。但他一步都沒往前挪,他隻希望這個過程快點結束,讓他不再難過。
“皇上聰明一世,這也想不清楚,還是早點歇着吧!”說完,趙高另一隻手上去,掩住皇上口鼻。
李斯癱了一樣,趙高的手!……趙高的話!
這件事情竟然是這樣發展的,他頭腦裡亂極了!
頃刻,皇上不踢騰了,他的手軟軟地耷拉在床榻邊沿。
趙高放開,轉過身站起,一把把李斯從地上拽了起來。
“現在,李相,我們談正事!”
李斯慌亂地搖搖手。他怕極了,他不知道趙高将怎樣對他!現在,趙高肯定瘋了!他肯定不能喊叫,在救他的人沒來之前,他就會被趙高撕碎的!
“你别怕!”趙高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老臉。“趙某不過是看皇上太痛苦了,幫了幫他。李相,剛剛趙某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他慌亂地點點頭,道理當然是有的,也是明擺着的,就是……風險太大!
“好,你别怕,隻要好好合作,你的位置、李家的位置都是穩固的。對不對,皇上?”他說着話,扭頭看向胡亥。
胡亥呆呆地,沒反應過來。
“好吧,他還不習慣。這稱呼以後他就喜歡了!”
胡亥趕緊“嗯嗯”了兩聲。
“那麼,李相,你看呢?”他緊緊地抓着李斯的肩胛骨,眼睜睜地看着他疼得縮了起來。
“好,放手!放手!李某清楚了!”他的臉已經紫了。
“通!”趙高一把放開他,李斯倒在地上。
這時,門外的腳步聲響了。胡亥驚恐地看着趙高。
趙高瞥了他一眼,轉過身來,“撲通”一聲跪在榻前。他抓住皇上的手放在額前,發自肺腑似的說:“皇上,您一路走好!胡亥的事,您就放心吧!趙高永遠感激皇上的知遇之恩!”
門開了,梁辰急匆匆走了進來。
他愣了一下。門口跪了一個胡亥,榻前跪了一個趙高。在稍遠的地上,坐了一個李斯。
這擺放位置不對呀!
“怎麼啦?皇上?”他一步跨到榻前。“皇上!皇上!”他驚叫起來。
趙高一把捂住他的嘴。
“輕點!你忘了皇上的囑托了嗎?天子駕崩于外……”
梁辰不敢哭了,他點點頭,壓抑地低聲哭泣。
“好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們要盡快把聖駕護送回鹹陽,你得趕緊做些準備!”
梁辰又是用力點頭。可是,一時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太突然了!
皇上,他剛剛還很清楚,怎麼一會兒功夫就沒了呢?
這時,李斯從地上站了起來,沉聲說:“梁公公,去準備後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大量的丹……,上辒辌吧,天熱,路遠,總不能讓大家都知道皇上駕崩的事吧!”
梁辰仍是點頭。
“還有,”李斯從容地說:“為了防止外人生疑,影響社稷的穩定,我們原本的路線不能更改,九原還是要去,然後走直道返回鹹陽!”
梁辰這次沒有點頭,他抹了把淚水,把哭聲憋回去,啞聲說:“那樣,路太遠了,皇上太受罪!”
趙高咳嗽了一聲,給胡亥遞了個眼色。
胡亥緊走兩步,擺出一副威嚴的架式,裝着腔兒說:“李相的意思是為社稷考慮,哪是和你商量,你隻要聽吩咐照着做就是了!”
梁辰執着地搖頭:“公子呀,真是路太長了,讓皇上早一點入土為安吧!”
“怎麼還叫公子呢?該叫皇上才對呀!”趙高不滿意地輕斥了一句,自己倒頭就拜。“趙高參見新君,先皇駕崩,為社稷穩定考慮,新君的稱謂就等回鹹陽以後再正式頒布吧?”
“嗯,準了!趙師父平身吧!”
梁辰愣了。他疑惑地看着裝腔作勢的胡亥。
趙高從地上起來,一把拽過梁辰,扭頭對胡亥說:“李相上歲數了,剛經曆了君臣離别之痛,恐怕身體不能承受,新君就陪着李相去休息吧,這裡就由趙某和梁公公一起來料理。”
胡亥點頭,李相看了一眼梁辰,邁步向門口走去。
梁辰緊張地看着趙高,又瞥了眼皇上腳下被蹬亂了的被子。
這不對,太不對了,皇上走得不安祥,他的臉都是扭曲的!
“你看夠了嗎?梁辰?”趙高陰恻恻地問。
梁辰驚恐地扭過頭來。
“不要亂想!皇上他生了病,他難受的時候,臣子恨不能把這病挪到自己身上,但是,這怎麼可能呢?人已經走了,還是想些緊要的,有意義的吧!”
這話的語氣和語意讓梁辰非常憤怒,他忽然意識到今天的事情蹊跷在哪兒了!
“不要亂想!”趙高在他眼前粗暴地晃着手指頭。“皇上他是享盡了人間富貴才走的,我們沒有資格為他遺憾!倒是活着的人得想一想,接下來,有多少富貴在等待着我們!我知道你有個養子叫六福……”說到這裡,趙高意味深長地看着梁辰。
梁辰警惕起來:“怎麼?”
趙高諷刺地笑了:“沒什麼!隻不過趙高吩咐了自己的人,如果趙某不能活着回到鹹陽,六福也就沒法順利長大了!”
“你敢?”
“憑什麼不敢?你以為趙某還怕失去什麼嗎?我沒有兒子,女兒也走了,大不了把我這條命拿去,我找我的玉婷去!”
“你還有一個外孫!”
“哈哈,你倒替我想的周全!可惜皇上都沒你想得周全!他隻說我是無後之人,是無望之人,卻沒想到我還有個外孫!”說到這裡,他忽然揚着聲兒說:“繼業,姥爺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便不為你,這也是值得的,因為,姥爺還五十不到,在這樣的年齡,有什麼不可以嘗試的呢?”
“你——無恥小人!”
“哈哈,無恥?比起皇上所為,趙高做得遠遠不夠呢!好了,咱沒功夫磨牙,趙某隻問一句話,你敢不敢拿六福的命賭一把?”
梁辰猶豫了。
六福的命就是他的命,他怎麼舍得拿他的命賭一把!
趙高他真的派了人去鹹陽嗎?
車夫們是趙高管的,并非是一車一人,走掉了誰他也無從查起。何況,趙高在這個位置上經營了這麼久,他在軍士們當中、太監們當中有什麼勾連,他怎麼知道呢?若真是有個人提前走了,那六福就真的危險了!
可是,他能預見到今天的事嗎?這幾天,他都在處心積慮地籌劃嗎?
他的心亂極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