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羊肉并不好吃,腥味重,又有些柴。但其他人都吃得很開心。如果加了孜然和辣椒會好些,但這兩樣東西一個在美洲一個在西域,現在是想也白想。
走的時候,老八單獨準備了一份,讓小寒姑娘帶上,大概這就算見面禮了。小寒道了謝,她對這人的印象不錯。能和扶蘇坐在一起烤肉的,必然是扶蘇信任的人,她得表現出足夠的重視。
回來的路上,扶蘇說:“你要的白土找到了。”
寒洲愣了一下,她沒有跟扶蘇提白土的事吧?她隻是找老鄧打聽,老鄧到現在都沒有回信,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扶蘇又說:“現在你不用發愁了,你想怎麼試驗就怎麼試驗,我都能供得上。”
這下,寒洲想起來了,上次做試驗的時候正為白土用完了發愁,怕那一窯失敗了應人師傅沒信心跟她一起做下去。當時記得是跟他念叨過幾句,兩人還生了誤會。沒想到他放到心上去了。這件事兒做得倒是挺漂亮,不聲不響地就辦好了。
“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早告訴我?”她嗔怨了一句。
“這算什麼大事兒,吩咐下去讓人找就是了!”扶蘇不以為意地說。
哼,皇子挺威風啊!
“當然是大事兒,對姑娘我是大事兒,對大公子也是大事兒,有了這東西,官窯或者全鹹陽的窯都能實現跨越式的發展。公子就等着我幫你賺錢吧!”
“姑娘說得誇張了吧?有這麼曆害?”扶蘇不太相信。
“當然,這東西做好了,運到國外去,貴比黃金的,可别不敢要價啊!”
扶蘇狐疑地問:“姑娘又知道?”
寒洲吐了下舌頭,剛才一高興又說多了,隻好讪讪地說:“公子就當我吹牛,但做買賣呢,要價當然要高,還價也是正常的。隻不過,咱能生産,那匈奴人不能,西域人也不能,他們沒有參考标準,你說什麼價就應該是什麼價了。”
“小寒,我發現一說起賺錢你就兩眼放光,不過,你想過沒有,你要是獨家生産呢,你就可以賺獨家的錢,若是把你的經驗和想法給官窯呢,你賺的就少了,你不心疼嗎?”
寒洲撇嘴,扶蘇把她的格局想得太狹窄了。“公子,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我要賺錢,有的是來錢的道兒,我這是賺點小錢解悶呢,懂不懂?再說了,公子把官窯做好了,不是有公子的一份功勞嗎?我這不是為公子着想嗎?”
扶蘇甚為欣慰地拍拍兇說:“我就知道是這樣,隻不過想讓姑娘自己說出來罷了!”
嗯?被下了套了?寒洲不滿意地橫了他一眼。
扶蘇哈哈大笑。這麼可愛的女子,全心全意地為他打算,他是多好的運氣才能遇到她啊。可惜還沒答應嫁給他,真讓人上火啊!
他得好好看着她,全鹹陽的男子,有一個算一個,來一個消滅一個,直到把小寒的猶豫全部打掉。關于家中父母的話,扶蘇是相信的,但他也相信主要問題不在這裡,而是在他身上。小寒想幫他甚過小寒喜歡他,她對未來似乎過于悲觀了,不敢把她的未來和自己綁在一起。他想,他應該有能力讓她看到更好的自己。
身為皇子,也很可憐啊,簡單的事情卻給了對方那麼大的壓力,特别是思慮如此深入的小寒。可是,他能選擇嗎?
……
寒洲拿了黃羊肉直奔蒿子姐的家。她不喜歡吃,又沒法存放,還不如給那群孩子解解饞。
今天的收獲是三大袋子花朵。木木是個很好的管理人才,他讓人隻掐花頭,不要莖葉,而且一袋子隻裝一種花,這樣她處理起就容易多了。怎麼處理她沒做過,今天這是看見花了,臨時起意。但想來總要搗碎成汁才行,為了防止發酵發黴,可以把汁液晾曬成粉,用的時候摻水應該就可以用了。
她也隻能想到這步了。最保險的辦法是明天就過來試着染一染。
蒿子姐很高興,孩子們也很高興,一大塊黃羊肉夠全家吃的了。搗碎花取其汁液對孩子們來說跟玩似的,當下就一口答應下來。
寒洲今天走得太遠,實在累了,本來還想找胡老爺子談談擴大經營的事兒呢。但是,算了,錢是掙不完的,不差這一會兒。
路過李斯的小書房,天已經不早了,老爺子應該已經回來了。
進了小院,老鄧正好從裡面出來。老鄧笑了笑,向她招手。自從上次老鄧幫她處理那些死雞,兩人關系親近了不少。
“姑娘,你讓我打聽的事情有了眉目了。”
“哦?”寒洲面露喜色,今天有兩個關于高嶺土的信息了。
“那地方在鹹陽的北邊,離鹹陽二三百裡,屬于雍州同官,有個叫陳三的是咱家大公子的部下,他的家鄉有這種東西,據他傳來的消息,那礦層不厚,有三四尺,但到處到是,開采起來也不難。他們小時候挖煤的時候,就會挖到這種白土礦,也有叫觀音土的。”
寒洲明白了,北方很多高嶺土就伴生煤礦,這種情況山西朔州、懷仁比較常見,她對陝西這一帶情況不熟悉,才一片茫然。聽老鄧講的方位和距離,這地方差不多就是銅川那一片。
倒真是跟銅川有緣!可惜此生和前生都沒去過銅川。隻是地圖上見過。
進了書房,探頭往裡看了一下,架子上沒有她要抄的東西,李斯正在看書,她準備不打擾老人家就偷偷溜掉。
“蹑手蹑腳的,跟捉鬼一樣!”
老人悠悠地說了一句,寒洲隻好收住腳轉過身來,說:“不是不想打擾您嗎?”
“我看你作奸細挺合适。什麼人把你派到我身邊來了?”
老人拿腔作調的,看來心情不錯。炕幾上擺了一個茶杯,正是她前幾天帶回來的。綠綠的茶湯,白白的杯子,看着非常養眼。
寒洲看他心情好,也陪他玩笑幾句,“我是上天派來陪伴您老人家的,主要工作就是逗悶子。”
李斯呵呵一笑,這姑娘想做就做,做就做好,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現在用上她那店裡的東西,就快成了一種風尚。誰家待客有一套白瓷的茶具,那就特别有面子。前幾日去老候府上,老候還跟他吹噓,說這東西多貴多難得。他當時給他面子,也沒說什麼。要是說這東西一生産他家就有了,那老候的表情還不知道有多精彩。
“小寒啊,聽說公子扶蘇老去你那店裡?”
寒洲一怔,什麼行動都瞞不過這雙眼睛嗎?她也沒想瞞着誰,就是正大光明地來往。問題是有人盯着終究不爽。
“啊,有時候來店裡轉轉。或買東西,或者隻是随便看看。”
李斯了然一笑:“扶蘇人品不錯,做丈夫是上上之選。就是不如我兒子。他從小就打不過我兒子。”
寒洲被這話雷到了,這話該怎麼接?
僵立了一會兒,她問:“先生您還有事嗎?”
“沒事兒,去休息吧,賺錢要緊,身體也要緊啊!”
她一溜煙逃了出來。身後是老人嘿嘿的笑聲。
胡老爺子一聽小寒的想法,非常贊成。女性用品歸為一類,陶瓷用品歸為一類,按顧客類型和消費水平分流,把産品送到千家萬戶去。
最近銷售額一直在提升,店裡的商品漸成時尚,很多人隻知她的女兒在那店裡幹活,卻不知那店就是他開的,這有點偷着發财的意思。
夥計們的家屬有的在家裡做些家務,沒有别的進項,男人們随着兒子們常年在外面跑,女人們生活得也沒什麼意思。小寒能給她們找些活兒幹,也是一條出路。
想好了,就幹就幹,老人立即答應去談店面,最好是兩家店離得不遠,好相互照應。
剩下的就是培訓和招募人員了。
小寒負責設計、培訓和幾個關系戶的外聯。
蒿子姐的大女兒叫韭兒,二女兒叫豆兒,三女兒叫苗兒。寒洲去的時候,三株植物已經把家打掃得利利索索,開始試着染布了。新布她們不敢試,用的是自己的舊衣服,幾個姑娘捆紮完了又拆,生怕染壞了。
蒿子姐是個利索人,找了兩個針線不錯的街坊先做寒洲畫的小衫,手快的那個已經成了一件。寒洲把工錢立刻給了那街坊,那人很高興地拿了新布走了。寒洲放了一些錢在蒿子姐這裡,隻說照這個價錢給,随後蒿子姐給個帳目就成。至于蒿子姐一家的報酬,随後按染的成衣另算。
男孩子們讓蒿子姐趕出去了,要不太鬧騰。寒洲拿出準備的工具和豆兒進裡屋,趴在飯桌上,開始授課。她在一塊新布上用炭粉畫上細的線條,連續畫了一組幾何圖案,在圖案的四角填充上規整的菱形花瓣。在中間大的空間畫了一隻年畫風格的兔子,兔子身上畫了風車樣的花紋,整個畫面看上去豐富、飽滿,安詳。
“你看,這就是一個門簾。挂在牆上它就是一幅畫了。我們先從門簾畫起。”
豆兒激動地點點頭。她的手有些發顫。寒洲和她到院子裡找了一塊舊門闆,在上面畫了向個幾何圖形,先讓她練線條,又在牆壁上畫了幾個可愛的動物,讓她照着畫。今天的授課就到這裡了。她得回去試驗蠟染。鐵匠鋪的老師傅已經把銅刀做好了。
從農莊帶回來的花兒已經搗碎,蒿子姐很細心地用少量的水過濾了,盛在牆角的盆子裡陰幹。春天和夏天可以,到了冬天沒有花了,這些染料恐怕就不好找了。問了蒿子姐,她原先染布也隻用黑色和藍色,鮮亮的顔色是沒有的,不過見過别人染成紫色的,不知道人家那是怎麼弄出來的。
寒洲想了想,還是得到藥店去。
她是藥店裡的老顧客了。人家知道她來不是為治病,總是有一些奇怪的理由。她問有經驗的藥工,哪種東西一下水就容易出色,她想染衣服。人家告訴她紫草、紅花、茜草、黃桅子、五倍子、蘇木、荩草都可以。有的用根,有的用莖葉,有的用花兒,有的用果實。
一下子有這麼多可用的東西,把寒洲樂壞了,再加上她原先有的礦物顔料,基本的顔色她就都有了。雜七雜八買了一些,高高興興打道回府,她的染色工藝實驗室就要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