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抗秦聯軍”消息傳來的時候,嬴政正在教訓兒子。
在牛渚矶,胡亥差點出了意外,幸虧趙高手疾眼快揪了一把,要不然,胡亥早就喂魚了。但這家夥狗改不了****,在錢塘觀潮的時候,他又不老實,看着白線起來了,别人往後躲,他一個勁兒地往前攆,還沖着天空啊啊啊地抒情。氣得始皇帝讓軍士們把他綁了起來。
嬴政也是真起了教訓他的心思,綁他的地方不在高處,而在水浪剛好沖得着的地方。眼見着水浪劈頭蓋臉地拍下來,他就是無動于衷。一波又一波的水浪把胡亥拍得氣都喘不上來。
“父皇,兒子是不是你養的?”得了張嘴的空,他就嚷嚷一句。“嘩”,一個浪頭拍過來,沒氣了。等水退下去,他沖着地面“呸”了一口,又來一句:“娘啊,你在天上也不管管呀,父皇這是要淹死兒子呀!”“嘩”,又一個浪頭拍過來。他又閉嘴了。
眼見着江水淹到了肚臍。
李斯呆不住了,他誕着張老臉,湊到前邊說:“皇上,可别出了事兒,公子他……應該長教訓了!”
嬴政闆着臉不說話,眼皮都不撩他。李斯隻好讪讪地笑笑,隐到後邊去。
蒙毅站着不動,眼裡隻有一陣陣湧起的浪潮。人家父親教訓兒子,别人還是不插話為好。話說,這浪潮真是撩人啊!哪個不懂什麼叫壯懷激烈,就來錢塘觀潮好了!對,有機會帶蒙不棄來看看,蒙家人的兇懷和氣勢當如這大江大潮!
又是一個浪頭湧過來,眼見着要淹到兇口了。
趙高“撲通”跪下,大聲乞求:“皇上,放了他吧!”
皇上還是不吭氣,隻是動了一下眼皮,趙高起來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快,放人,放人!”聲音撕裂了一般。
軍士們這才敢把胡亥松開,生拉硬拽地把他扯到岸上。
看着躺在地上如落湯雞一樣掙命的兒子,嬴政問:“好受嗎?知道惜命了嗎?”
胡亥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地往出咳水。
“好了,帶他去換衣服!”
兩個扈從得了旨意,把胡亥從地上拖起來,像架俘虜似地把他弄下去了。
“小兔崽子!”嬴政回頭仍不解氣地罵了一句。
這時,有飛馬奔來,到了皇上近前,那人翻身下馬,蹬蹬蹬跑過來,雙膝跪下,手上托舉着一卷竹簡。
蒙毅看了皇上一眼,往前走了兩步,拿了過來。
“蒙毅,你念吧!”
蒙毅遲疑了一下,打開一看,心下就是一驚。他湊近了,壓低聲音說:“皇上,上黨郡的那夥盜賊現在鬧出新名堂了,他們自稱‘抗秦聯軍’!”
耳力甚好的李斯精神一凜,他扭頭看向皇上。隻見皇上繃着臉一言不發,隻是注視着遠處一波高過一波的浪潮。
蒙毅又說:“奏報說,他們現在在太行山一帶活動,與官軍數次交手,互有傷亡,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
嬴政露出一抹不屑的笑,眼神始終望着湧起的潮水,他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來:“殺!不擇手段!一個不留!”
小寒聽說這件事已經是第二天了,她也是膽戰心驚。“抗秦聯軍”這個詞她聽都沒聽說過,難道曆史改變得已經面目全非了?
她很害怕那聯軍裡邊真的有大棗哥吳廣,也很擔心他們這夥人的前途。
如果隻是搶搶東西,做個車匪路霸,朝廷會收拾,但收拾的力度不會像今天這麼大。一打出“抗秦聯軍”的旗号,她就想,完了完了,太蠢了,治安事件要演變為政治事件了,這是明擺着向老虎頭上撥毛來了。也不知那領頭的人智商幾何!
“小寒,去做一碗爛面條,今天不想吃别的了!”
“隻擱油鹽?雞湯還要嗎?”看着眼圈發青的皇上,她問。
嬴政搖頭,砸吧着嘴說:“去吧,隻擱油鹽!”
過一會兒,爛面條煮好了,她端着托盤進來,卻看見嬴政趴在案幾上睡了。旁邊是看了一半的奏折。
她看了一眼旁邊伺候着的梁辰,悄聲問:“一晚上沒睡?”
梁辰輕輕點了下頭,又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寒隻好緩緩地起身,又蹑手蹑腳地倒退着出去。臨出門看了眼堆成小山一樣的奏報,她無奈地搖搖頭。
這年頭,做皇上是個體力活啊,光是一卷卷的竹簡,拿起來放下,就跟練舉重似的。
接下來,他們要繞道二三百裡去會稽郡,因為水太大了,不能直接過去。皇上說,去了以後,他們要一起上會稽山去祭拜禹帝,在那裡稍做停留,然後才向北返。
想一想,從鹹陽出來,就這樣舟車勞頓,有時候看見小夥子胡亥都像一個傷了水的茄秧子,何況心裡總是裝着事兒的嬴政呢?
唉,希望接下來平安無事吧!
她知道這有點奢望,可是,她真不敢想,萬一大棗哥真的在那聯軍隊伍裡,那不就是死路一條嗎?
………
當小寒這個穿越人在這裡憂心忡忡,無計可施的時候,會稽郡卻有人在歡呼雀躍。
雀躍的是什麼人?當然是不承認朝廷的故楚國人,特别是那些和朝廷有仇的人。
項羽就是其中一個,不過,現在也有人叫他黥羽,因為他臉上刺了字。
他是在叔父項梁死亡之後被流放到沛縣服刑的,理由是他在下相打傷了人。打傷人不假,但好幾年都過去了,他不相信事主還對這事兒念念不忘。但官府硬是把人證帶到了吳中,他也無話可說。
其實,他知道,那隻是個抓他們的事由。真正的原因是叔父項梁的活動太惹眼了,總有人找他、圍着他批評時局、指點江山,這些讓官府忌諱了,讓他們害怕了。
每當看到水裡的影子,他就憤恨不已。他的恨不僅是破了相,他恨的是叔父項梁死了以後他成了一個……孤兒。對,就是孤兒,一個二十四歲的孤兒。一個曾經什麼都擁有的人,驟然間失去得幹淨徹底,就是他這種感覺。
特麼的,大秦皇帝,如果可能,他也要把他剝奪得幹幹淨淨!
不過,時運麼,目前他還得穿着這身赭色的衣服,小孩子一看他就躲得遠遠的,連正在拉屎的也提上褲子就跑,他覺得肯定是他們的家長把刑徒說得太誇張了。
而陳武卻另有說法:項羽,你這一臉兇相,狼見了都跑!”
啊,要說說這個陳武。
陳武是沛縣當地人。他是因為偷東西被抓進來服役的。陳武這人天性樂觀,幹完了挖礦的活兒,得了空還能開個玩笑。有時候幹活不利,被罰挨餓,他對罰他的更人(看守)還笑笑。要說什麼事情能讓他生氣呢,那就是不能提他的妻子,因為他是被妻子告發的。秦律規定,如果妻子能事先告發丈夫的罪行,既不收孥,也不沒收妻子的個人财産,否則,當連坐,與丈夫同罪。
“你說這個倒黴娘們兒!”提起這事兒,他就這麼說。
不過,到能回家的時候,他又興高采烈,他說:“好些日子沒看見那個倒黴娘們兒了!”
陳武是當地人,回家方便,農忙時節,按律法規定,陳武可以“歸農田”,在“種時、治苗時各二旬”。這個規定适用于陳武那種小罪,像他是不行的。
按說他也不算什麼大罪,就是打架鬥毆把人的鼻梁骨打斷了。但他不能離開被流放地,經常有人來檢查這件事。也許是他的直覺,他覺得對他的管理比對别人的要嚴格,也不知是為什麼。這種嚴格不是苛克,比如别人損壞工具要挨鞭子,他不一定挨,但是他的事更人(看守)和署人(站崗的)都會詳細地問詢,可能還要上報。
唉,在這礦場呆久了,真想來位姑娘,哪怕看看也好呀!
做城旦舂的那幾個女人,又黑又瘦,看都沒法看的,如何下咽呢!
“項羽,我回來了!”陳武樂呵呵地小跑着過來。
項羽白他一眼,别人從家裡回來,痛苦得要死,他回來還一臉喜氣,奶奶的,難道我是你媳婦嗎?
“項羽,告訴你個大事。”他神秘地看看左右。
“什麼事?”他不相信他能有大事。
“項羽,抗秦聯軍起事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