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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片非奸即盜

慢春風 清楓聆心 2474 2024-01-31 00:59

  趙青河語氣誇張,“對啊,摔得很厲害,出一大灘皿,馬上閉氣止脈了。≥昏迷幾日再醒來,看到大驢,以為陌生人要謀财害命,還打青他一隻眼。不止認不出他,以前的人和事忘得七七八八,連娘的模樣都記不起。大夫瞧不出所以然,隻說能活就該燒高香。”

  那雙刀目,既不兇蠢,也不空洞,細雨淅瀝沉入他眼底,不起漣漪,亦不見底。

  泰伯說得是,雷雨時趙青河失足,從陡峭山坡滑摔,命斷當場。

  事情起因于趙青河和泰伯大驢護送趙氏的另一房遠親出行,回途中出了事。

  但遠親卻堅持歸期不可耽擱,泰伯隻好接着擔負護師之責,留大驢買棺運遺體。

  “什麼都不記得了?”夏蘇回想起昨夜,他對着她真是彬彬有禮,如同初次見面,隻是疑點也不少,“既然不記得,你還能背詩?還能說出趙子朔房裡有《歲寒三友》?”

  大驢個性毛躁咋呼,但說夏蘇聰明這話倒是不誇張。

  能讓吳其晗這隻狐狸看重,又能很快抓住他話裡錯漏,趙青河不再抱着打哈哈的心态。

  “我是摔成失憶,不是摔成傻子,雖然不記得過往人情和家裡人事,反而從前讀過的書都慢慢想起來了,生活仍可自理,道理還很分明。至于趙子朔房裡的畫,因是名家古畫,屬讀書此類,所以記得。隻是,所謂記得,也不過一個畫面――趙子朔房間東牆挂着《歲寒三友》。僅此而已。”看夏蘇愈來愈龜殼化的臉,他好心添問,“妹妹聽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你的腦袋分為兩大塊,摔沒的是過往人情,但讀書常識道理那一塊,原來塞得不是草包,而是堵住,如今疏通了。”胡說八道誰不會?

  趙青河徹黑眸底一閃即逝的明光,笑得微微仰合,“看你在吳其晗面前溫婉得很,對我這個哥哥反不如外人,冷言冷語外加拳打腳踢。”

  “對外人客氣理所應當……”一不留神将他歸了自己人,不過,失憶這事若不是趙青河混說一氣,倒能解釋他從外到裡的古怪異樣,不過到底腦筋摔通沒摔通,仍不可掉以輕心,銀子還是要在自己口袋裡安穩。

  夏蘇心思似轉風車,很快打定主意,随他失憶,詐屍,還魂,還是腦子開竅,從前怎麼對付他,如今仍怎麼對付。

  于是,不甚在意他的“抱怨”,夏蘇敷衍應付過去。

  趙青河卻從夏蘇手裡拿過傘去,“我幫你撐着。”

  夏蘇沒再多說,靜默轉身,往來路上走。

  他說,幫她撐着。

  看來他是真忘了從前舊事。

  幹娘彌留之時,讓他幫她撐着家裡,他嘟囔他是一家之主,憑什麼聽一丫頭的。

  幹娘沒聽見,一旁服侍的她卻聽得一字不漏。

  隻有腦裡空白了,如今才能說出這樣氣定神閑的話,做出這樣大相徑庭的事。

  不過,她還相信一句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再怎麼丢了前塵往事,若無目的,他為何到廣和樓來等她?

  昨夜之前,他已經不認識她;昨夜之後,一日不到,他和她沒說幾句話,如同生人。而這份自來熟,不可能無緣無故。

  隻是,她不開聲,等有奸盜有緣故的的人開聲,又任他将油傘都給了她,冷眼看他提起籠屜,拿袖子抹臉上雨珠子。

  長到這個年紀,她已經明白,但凡不是她求來的,帶有别樣意圖的好處,實在無需半點感激。

  “今晚要去趙府吃飯……”開聲了。

  夏蘇眉角輕輕一挑。

  “我就兩套護師的衣物替換,泰嬸說不太合适,非讓我來找你,問能否買一身新秋衣。”他的衣物據說都進了當鋪,一套最光鮮的,代替他本尊,葬入地下。

  趙青河拿眼角還她的眼角睨光,“不買也沒關系,我覺得不妨事,可泰嬸要問起,我已經跟你開過口的。”

  夏蘇知道趙青河沒說謊。

  在投奔趙家的親戚當中,趙青河的待遇不錯,管着一小隊護院,八兩的月俸也算高了。

  正是因為他總是衣着光鮮,出手大方,顯得家裡還有一些值錢物什,趙府裡的人都給着面子。

  至于六太太刻薄他們的事,是趙青河“死”了之後。

  所以,泰嬸緊張自家少爺今晚穿什麼,情理之中。

  趙青河則從大驢口中聽說,夏蘇對錢兩十分計較,又對他無甚好感,因此,他不過将答應了的事做到,回去能向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嬸交待。

  然後,他跟着她,進了一家錢莊,看她拿出一張銀票,取出銅闆和銀子,她的褡袋到了他肩上。

  接着,又進了一家成衣鋪子,聽她吩咐店家給他量身,置辦了一整套新秋挺雅挺貴的行頭,他才緩過神來。

  自己這是當上小白臉了麼?

  為了力證不是吃軟飯的,趙青河指着鋪子擺列出來的一身秋裙,直誇好看精緻雲雲,最後說得自己都真心覺美,一句結語萬分中肯。

  “你今日要是穿它見吳二爺,他可能立馬就許親了。”

  他老興奮地回頭接贊,卻現她一人打了傘,已走到街上,直接導緻店家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

  他以前得多惡劣,令這位姑娘厭煩到不肯多看一眼,多說一字,多處一刻的地步?

  大驢是忠仆,泰伯泰嬸也是,他活着,就夠他們喜出望外,即便跟他說起從前,多挑選好字眼好事情。

  但他看得出來,比起擔心他的失憶,他們更似松了口氣。

  不了解過去,就不能解開謎底,那麼對于夏蘇,這個毫不掩飾厭惡他的人,他得厚着臉皮打交道。

  眼皮底下的捷近,以他如今的性格,一定要抄的。

  當即,趙青河興沖沖跑進雨裡,全然不介意夏蘇的白眼,将傘搶了過來,提籠屜,扛購物袋,還有裝着價值十五兩但過十五兩重,銀和銅的褡袋,甘之如饴當着義兄,兼小厮,兼苦力,兼保镖,兼小白臉。

  捷徑,捷徑,馬屁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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