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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安樂公主

原上草萋萋 劉小刀 4728 2024-01-31 01:00

  安樂臉色一沉,又恢複成笑顔。身後的數名宮女可笑不出來了,喜事在前,說些殺人的事敗興,安瀾公主太不懂禮數了!安樂公主實在太好脾性了。

  安樂随手拿起一件放在身前比了比,又看向安瀾:“姐姐從來不曾在這些細碎事務上費心,因為姐姐什麼也不需要做,最好的東西就會送到姐姐面前。”

  安瀾笑而不語,這是事實,安樂後面還有話說。

  安樂接着說道:“當年宮中制衣房有個叫柔娘的宮女,心思靈巧,做出的衣服總能引起各宮争相效仿。而她做的每一件新衣,都會先送給姐姐試穿。姐姐可還記得她?”

  安瀾想了想,确實有印象,那是一個水一樣柔順的女子。

  安樂看她表情,知她已記起那人,繼續說道:“直到姐姐出京,我們這些皇宮裡的公主才能穿上她做的衣服。可是不知是她一貫如此粗心,還是沒耐心伺候姐姐之外的人,做好的衣服裡,竟然遺落了一根縫衣針。”

  安瀾臉色一變。

  安樂笑的越發柔和:“柔娘就這樣被打了闆子驅逐出宮。現在想來,我還十分懷念,若她還在宮中,我定不用費心思在這裡挑撿了,隻需帶她一人足矣。”

  安瀾冷冷道:“一個宮女而已,何必呢?”

  安樂道:“是啊,一個宮女而已。現在,這宮裡的所有宮女都任我挑選使用,因為,我要去大周了。去大周,做皇妃,甚至,皇後。”安樂的眼睛亮亮的,閃動着灼灼光華。

  安瀾冷笑一聲:“那就先恭賀妹妹,姑祖母當年就是先做了皇妃,再為皇後,現在,已是太後了!”

  安樂輕笑:“借姐姐吉言。我離鄉背井,為了大梁和大周的和睦。大梁的邊境安穩,就拜托姐姐了。”

  安瀾道:“那就不打擾妹妹的大計了,姐姐必會為妹妹準備一份稱心的賀禮!”

  安樂:“姐姐慢走。”

  離開安樂的寝宮,安瀾憋了一肚子氣。想了想,轉而去找宮裡的總管太監艾公公,客氣了幾句,托他找找制衣房柔娘離宮的記錄。艾公公樂呵呵答應了,安瀾不忘扯下一枚玉佩塞在他手裡。艾公公推辭一番,勉為其難接受了。

  同欣嬷嬷拿進一疊帖子,放在長公主手邊笑道:“這幾天的拜帖和請帖都多了,長公主看看,可有能看的?”

  長公主拿在手裡,隻看這厚厚的一疊,眉眼就笑開了:“我們安瀾,也是有不少人惦記的,不用擔心嫁不出去。”

  同欣嬷嬷笑着:“那是,小公主跟您當年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模樣長相那是一等一。年紀是大了幾歲,可那為了建功立業沒成家的青年才俊也不少,還不是随着咱們挑!”

  長公主一邊看,一邊分揀,還湊合的放一邊,看不上的放另一邊。“鄭國公?他那兒子不是早成親了嗎?”說着,長公主翻開帖子細看。

  “長子成親了,還有個次子,聽說才學相貌都不錯。現在在禦林軍中做事,似乎在皇上跟前。”同欣嬷嬷說着。

  長公主把帖子扔在淘汰掉的那一邊:“鄭國公高圖,慣會鑽營,見風使舵。當年複國大戰,各地皆來勤王北上,獨他縮在南方不發一兵一卒。後來見窩闊倫軍大敗在即,他又趕忙帶人跑來搶功,引得諸王不滿,被聯合打壓,數年擡不起頭來。就這樣的劣貨,能養出什麼好兒子,也敢來肖想我的女兒!”

  同欣嬷嬷勸到:“一家好女百家求,小公主出衆,還能攔着不讓人家惦記嗎?不理他不就是了。”

  長公主站起來,負手道:“那也不行!我看他是日子過的太舒坦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想沾我公主府的光,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同欣嬷嬷無奈笑笑,數年不問外務,還當公主脾氣變好了呢?

  蕭安瀾牽着馬,走在京城寬敞的大街上,身邊是梁帝特意交代來護送她的禦林軍殿前侍衛統領高岸。

  走了半路,安瀾一言不發,還是高岸率先出聲:“公主為何不騎馬?”

  安瀾懶洋洋的:“皇舅舅好心安排,我就配合配合呗。”

  高岸一笑:“原來如此,我還當公主是體諒末将步行辛苦,正要勸公主不必如此。”

  安瀾一笑:“原來是我好心太過了。本公主這馬,可是萬中選一,真跑起來,你就完不成皇舅舅的囑托了。”

  高岸揚眉:“公主大可一試。”

  安瀾停步,看向高岸:“真的,可别說我欺負你,我最看不得别人哭哭啼啼了。”

  高岸笑着伸手,請她上馬。

  安瀾上馬,揚手就是一鞭,馬兒長嘶一聲,飛奔起來。街上人不多,街道又寬敞,馬兒跑不出十成的速度也不弱多少。回頭看去,隻見高岸不時單足點地,縱身一個跳躍,便勝過常人幾步。铠甲已脫下,隻穿着将軍制服,越發英氣逼人,還擡頭對安瀾笑了一下。

  好小子。

  安瀾心道,那就好好跑一跑吧。年輕人,不要火氣太旺。

  一人一馬,直奔城門。

  後面幾步之遙,緊追着一位全憑兩隻腳的将軍。不知道的,還以為前面的是在逃的江洋大盜,不禁為後面追着的将軍大聲叫好。

  出城五裡,安瀾緊拉馬缰繩,黑色駿馬随即停步。

  後面的身影很快趕到。高岸氣喘籲籲:“公主的馬,不錯!”

  安瀾下馬,走到高岸面前:“高統領,腳力不錯。”

  高岸一邊喘氣,一邊笑着左右看看:“公主帶我來這麼個無人的地方,是有什麼意思嗎?”

  安瀾四周看看,城外的大路上,竟然無一人走動。不過現在将近正午,不是進出城門的高峰時段。

  高岸道:“公主避開旁人,是有話要單獨聊聊嗎?”邁步靠近安瀾,“高某願洗耳恭聽。”

  安瀾冷冷看着眼前這個人,這是在調戲她?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還真新鮮!

  “你确定這裡隻有兩個人?”安瀾問。

  高岸回頭,便看到兩個黑色身影飛速靠近過來,比他的速度還快,不到兩個呼吸已近在眼前,下一刻便站在了自己面前。

  “這就是烏雲百騎!”高岸驚歎,“果然不負盛名!”看着兩個兇膛起伏調整氣息的壯碩大漢,眼裡放出了驚歎的神采。

  安瀾笑着搖搖頭:“還當你是沖着我來的,原來是沖着他們來的!”

  高岸道:“他們因公主而存在,所以,可以算作公主能力的一部分。”

  安瀾歎息:“高統領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本公主自問也當的一聲‘佳人’,你跟我不談風月,卻談什麼能力。你讓我身為女子的臉面往哪裡放?”

  這女人的臉皮是怎麼長的,居然要求男人和她談風月!

  高岸忙拱手賠罪:“不知公主喜好,還請恕罪。公主在高某眼中,乃是高不可攀的神女,不可亵渎。是以高某不敢多想!”

  安瀾大笑:“哈哈,神女?那可是需要膜拜的,不如,你先來拜一拜,就五體投地好了。”

  說着話,安瀾後退,兩個壯漢卻上前兩步。高岸知道要不好,慌亂起來,眼珠左右亂跳,說着:“公主,這樣不太好吧!”腳步卻一再後退,警惕的盯着兩人,隻要他們再有動作,就腳底抹油。

  安瀾低聲奸笑:“不要打太狠,隻要打的他娘都不認得就行了。”

  “是。”壯漢應着,已從兩個方向攻了過去。

  高岸在安瀾說話時已蓄滿了力,兩人一答應,他就離弦的箭一般竄了出去。兩道黑影也追了過去。

  安瀾上馬,掉頭回城,自言自語道:“賊眉鼠眼的,白長了一副好皮相。”

  長甯長公主寫的折子還沒送進宮,鄭國公就哭哭啼啼告到皇上面前,說他的次子高岸奉皇命送安瀾公主回家,卻一言不合被公主的人打成重傷,卧床不起了。安瀾公主藐視皇威,大逆不道……

  皇上自然不會真把安瀾怎樣,好好安撫鄭國公幾句,又派了身邊太監去探望,算是了結此事。坊間卻流傳出另一個版本,說高岸色膽包天調戲安瀾公主,被公主打成重傷。且後一個版本流傳更深更廣。聽聞此事的人,大贊公主貞淑高潔,不愧長公主多年教養。但往公主府送的帖子,卻少了一大截。

  長公主懸着的心放下,寫好的折子丢掉了,樂呵呵的罰安瀾抄《女戒》《女德》。

  “真不是我打的!”安瀾委屈的說道。

  同欣嬷嬷在一邊督促:“快寫吧,學學女子該如何為人。你都年紀一把了,他調戲就調戲一下嘛,就當逗悶子了,何必打那麼重,聽說臉都腫成豬頭了!”

  安瀾更委屈:“他沒調戲我,他惦記的是烏雲百騎!”

  同欣瞪眼:“該打,沒腦子的豬頭!”

  沒過幾日,艾公公使人送來一封信。安瀾看了,帶了兩個人又出去了,這次是城外。

  東城門外二十裡,有幾個村子,一路打聽着,找到一座普普通通的農家小院。

  一人上前敲門,裡面傳來一道柔和的女聲:“誰啊?”

  安瀾:“柔娘在嗎?”

  裡面的腳步一頓,問道:“您是哪位?”

  “蕭安瀾。”

  門開了,一個瘦弱的農婦站在門口,因為瘦,眼睛格外大,蠟黃的臉,尖下巴,眼神也再不複昔日的澄明,透着蒼茫的昏黃。

  細弱的手指扶着門闆,看了安瀾好一會兒,熱淚濕了眼眶,低喚一聲“公主……”俯身便跪了下去。

  安瀾忙扶她起來,隔着衣服,就好像掐了把骨頭。安瀾不禁心酸,說道:“這麼多禮做什麼,快起來說話。”

  柔娘站起來,抹了把眼淚,讓出門口:“公主快裡面請,寒舍簡陋,公主莫嫌棄。”

  柔娘走着,安瀾等人便注意到她的腿有些跛。

  安樂!

  安瀾氣息瞬間加重,開始琢磨怎麼報複回去。

  柔娘自然感覺不到這些,半是欣喜半是心酸:“一别多年,公主過的可好?看身量又長高了些。聽說公主在京外跟着師太雲遊,怎的多年不進京?長公主怎麼舍得……”

  這是一座普通的農家小院,院牆邊放着鐵鍁鋤頭等物,三間低矮的磚房。安瀾被請進屋中坐下。

  安瀾左右看看,屋子雖小,但收拾的幹幹淨淨,十分清爽,不顯得逼仄。點點頭,徑直問道:“你男人呢?”

  “啊?”柔娘臉一紅,笑道,“公主說話還是這麼直接。”

  安瀾笑道:“看樣子還不錯。你後半輩子過的好不好,都着落在那個人身上,我當然要先問最重要的。”

  柔娘笑着:“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沒什麼本事,種兩畝薄田,養家糊口而已。冬日無事,出去打些零工賺錢。我呢,偶爾幫出嫁的姑娘做幾針,貼補家用。湊合過日子。”

  “以你的手藝,怎會至此?”安瀾問道。宮中制衣房第一人,就算出了宮,各大成衣鋪還不搶着要?

  柔娘低頭苦笑:“公主能找來此處,多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時被打了闆子,多年積蓄的财物被搶掠一空,兩手空空被丢棄在街邊。所幸貼身衣物裡還有塊玉佩值幾個錢。我半走半爬,找了家醫館住了幾日,待傷好到可以走路,便出門找事做。和公主想的一樣,想着就憑這雙手,還不能養活自己?”柔娘打量着自己幹枯細瘦的手指,繼續說着,“我找了一家成衣鋪,談好了工錢,住了下來。沒過幾天,就被老闆趕了出來,也不說為什麼。後來又試了幾次,都是如此。我便知道了,是有人要對付我。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得罪了誰,誰又有這麼大本事,宮裡宮外都讓我無處安身?”

  安瀾低頭:“你真想不到是誰?”

  柔娘看着前方,搖搖頭:“約麼能猜到幾個人,那又怎樣,定是我惹不起的人,隻好躲着。我想回鄉,苦于沒有盤纏,想着一路乞讨回去。那個人總不能把手伸那麼長吧。走到這裡,又累又餓,暈了過去,被人撿了回去,索性便不走了。”說完,柔娘笑了,“算是讓他,白撿了一個媳婦兒。”

  她說的簡單,一個無依無靠又有傷在身的弱女子,身後盯着虎視眈眈的眼睛,當時該有多麼害怕多麼膽戰心驚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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