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這些曲折,徐珞也明白了為何父親母親從不曾在他們兄妹二人面前提起過京城徐家,他們算是被趕出來的,說出來面子上終歸是難看的。
再者他們受了委屈也就罷了,怎麼好跟孩子再說他們是被自己的祖母介懷遺棄的,畢竟兩個孩子無辜知道這些,平白受什麼委屈。
徐珞猜想,在這襄平城七年,估計徐慶之夫婦也不曾想過還有回去的時日,京城徐家說與不說于孩子們來說都沒有什麼兩樣,換做是她也許會做徐氏夫婦一樣的選擇。
“徐家,還有什麼人?”
“回小姐,如今當家的是徐老太太紀侑華,大房有徐慶忠遺孀沈如眉嫡長子徐業文、次子徐業征,徐慶忠的侍妾劉淑蓉和她的女兒徐府長女徐嘉萱。”
“三房文淵大學士徐慶義、妻子李香蘭及兩個女兒徐嘉馨、徐嘉珊,妾室馬舒雅、三房獨子徐業澤。”
“另外還有些不怎麼受寵的姨娘,徐老太太的兩個女兒大姑奶奶嫁到了湘陽的富賈齊家,小姑奶奶嫁給了外姓王爺定遠小王爺,如今小王爺承襲了老王爺的位子,小姑奶奶已經是定遠王妃了。”
這樣看來,徐家在大西确實是名門望族了,一人封侯滿族殊榮,徐珞倒掉杯中剩餘的些許涼茶,又自行斟了一杯熱的,越是名門望族對權勢的渴望越是迫切,誰人都不會眼睜睜看着到手的榮華落入他人之手。
徐慶之已經被貶出京城七年有餘,徐家又無書信往來,想必在他們心中早就沒有了徐慶之這個人的存在,所以徐慶忠突然離世,質子又年幼,鎮國公的位子自然就落在了三叔徐慶義頭上。
滿心歡喜的做着即将成為公候的美夢,卻被憑空出現的徐慶之打破,這叫人如何接受,不甘心自然也就有了野心,野心是個好東西,能驅使人突破常規,做些破天荒的事。
比如搶奪聖旨,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這位子真這麼吸引他,說不定他會一試。
可是如果真如徐珞所想,那她這個三叔十幾年的書不是白讀了?這種殺頭的事,聖上定然不會放過,隻肖好好調查,便能知曉實情,到時候别說鎮國公的位子,他這個大學士怕是也當不成了。
以為奪了聖旨,徐慶之就做不成鎮國公,他真的會有這麼蠢嗎?
若不是徐慶義,又會是誰來奪聖旨呢?
奪聖旨對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徐珞百思不得其解。
花廳那頭,徐衍正立在廳前那株半月海棠前,雙手背在身後交疊,流銀狐首面具下沉如星辰般耀黑的雙目似在盯着嬌豔的花心,又似眺望着遠方,不知正在想些什麼。
離鹞越過院牆時便看見小主子這副思量千千的模樣,他踮起腳尖躍一陣風似的到徐衍面前,海棠花被他攪起的風微微晃了晃,沙沙作響的聲音召回了正在出神的徐衍。
“什麼事?”徐衍個頭雖不高,嗓音還帶着孩童的稚嫩,氣勢上卻帶着幾分強硬和威嚴,已過成年的離鹞看着眼前這位,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果然天生貴族,不管經曆了什麼,埋在骨子裡的那股傲氣都不減分毫。
“主子,離鹞無能,離鹞趕到時,打劫曹公公的那夥賊匪已經被人滅口了。”
聽到離鹞的話,徐衍背握的手一時間收緊,他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内派人去查,沒想到還是遲了,若是他能早些意識到...
“罷了,有什麼發現沒有?”
離鹞從腰間的束帶裡掏出一塊镂空玉環佩子,奉了上去“主子,隻找到了這個。”
徐衍從他手裡接過這玉佩,镂空精雕的玉飾入手便覺質地柔滑,絲絲涼意傳至手心,細細打量紋路,竟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玉虎,雙目圓撐炯炯有神,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好物件。
“這是什麼?”徐衍問道。
“是在那幫賊匪身上摸到的,離鹞以為這是賊匪背後之人交與他們的信物,主子請看這虎頭背後。”離鹞起身上前指引道。
徐衍将那玉佩翻過來,虎頭的背面赫赫然一個“鎮”字,頓時一種莫名的感覺襲上徐衍心頭,“可知這是誰的信物?”
“據離鹞所知,這...似乎是...”
“但說無妨。”徐衍壓低了聲調,離鹞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氣勢。
“如主子所想,這是鎮國公府的東西”
“你如何識得此物?”說話間徐衍一雙尚為稚嫩的手将玉佩握得更緊。
确實,他曾在父親的書房裡見到過此物,從前在府中讀書時是父親親自教學,每每去到父親書房時總是翻閱父親的典籍,一次趁父親不在時,他不知怎的打開了暗格,牆裡面便轉出來一個盒子,他好奇之下打開看時,便到了同這玉佩一般栩栩如生的虎。
“離鹞曾在您的父親在書房的暗格裡發現過此物,徐将軍從不将其輕視于人前,離鹞怕有萬一,便暗中派人去查,後來才知這是老國公給他三個兒子的家傳之物,此玉佩有三,徐将軍手裡有一,另一個在已故的徐慶忠手裡,還有一個在三品文淵大學士徐慶義手裡,所以離鹞發現此物便立即去查了。”
“怎麼樣?”
“徐将軍的玉佩還在。”
離鹞話音剛落,徐衍猛地回過了身,如霜刀寒劍般的目光緊緊地所在離鹞身上,似乎要将他洞穿!他居然敢懷疑道徐慶之身上?找死!
離鹞見此情形,刹時俯首頓地請罪“主子,這是離鹞的職責,要殺要剮但憑主子吩咐!”
“我不會殺你,隻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懷疑到父親頭上,”離鹞的一句職責喚回了他的理性,是了,離鹞如此不過是盡忠職守四個字,這樣的人他如何殺得?他正了正身,平複聲音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離鹞隻是為了多一重保險,畢竟主子...”
“離鹞!”徐衍出聲打斷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正如我信你。”話畢,離鹞驚詫地擡起頭望着這位年輕的主子,終是心悅誠服道“是!”
“此事就到這吧,以後不要再提了。”
“主子,此事斷了頭緒,再查起來怕是要費些時日,再給離鹞一段時間,離鹞定能查個水落石出。”若就此罷手,他有些不甘心,主子雖不在意,可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幾乎從不失手的他如何能容忍這樣的一個污點?
看離鹞的急切,徐衍反倒笑的越發淡然,線條明晰的唇角微微翹起“不必了,對方既然打定主意做了,就絕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已經出了第一次手,定然還會有下一次,我們隻需等着他們來露出馬腳。”
守株待兔?離鹞恍然大悟,主子這算盤果真打得精妙,棋勝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