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的終結，總是需要有人來為它畫上句号

　　這個人，可以是被所有人愛慕的救世主，也可以是被所有人唾棄的滅世魔……無論他站在天平的哪一端，他的作用，本質上僅僅是個扳機而已。

　　作為扳機，亞曆山大-特拉肯在将自己化為了标志一個時代的符号之後，将這個被他自己所否定的時代，一起帶走，并從此消失在了曆史推進的長河之中。雖然他的身體還活在世上，可是，作為一個刻意走向自我否定的人，最終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不是他對生命的渴望，而是那個詛咒一般的約定

　　如果你活得足夠長，或許有一天你也能等到喜歡上生活的那一天。

　　但是，在多餘過度的時光中慢慢等待的他，變得木讷。他沒有發現，在騎士湯姆離開他的那一天，他的心中早已遺失了近乎全部希望；他也沒有發現，在第二個與少女們相遇的冬夜，他其實已經無限接近了神所說的那一天了。

　　他倒下了，沒入兇腔的聖劍，并沒有為這具麻木的身體帶來多少疼痛，倒不如說，久違的流皿的感覺，很涼，像是某個冬夜，也很暖，像是深夜後搖曳在餐桌上的燭火。

　　他仰倒在地上，漸漸發現連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很慵懶，有解脫的感覺。

　　那對蒼冷的雙眼，此時也變得柔和，他望着烏黑的天花闆，不久，笑了

　　虹吸之劍中央的紅色晶石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空氣變得動蕩不安，少年能夠聽到風暴一般的氣流聲，那是亞曆山大的身體中，某些東西正在快速流逝的聲音。

　　還有……少女輕輕的抽泣……

　　（算了……這裡就讓我退場吧……）

　　少年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了起來，仰靠在後面的破碎牆壁上，閉上了雙眼。

　　（弗朗西斯，你安心休息吧，之後就交給我吧。）

　　可靠的聲音從腦海中傳出，像是幻想鄉中源遠流長的金色河水，讓人安心。

　　（嗯……）

　　漸漸地，少年恬靜地微笑……

　　……

　　白香将眼角的淚水抹幹，走到了躺在地上的魔法師身邊

　　魔法師的雙眼有些慵懶，卻也滿溢着複雜的情感

　　有些，悲傷的藍色

　　有些，後悔的紫色

　　有些，憐愛的橙色

　　有些，依戀的紅色

　　這是，一個走了三千年歧途路的人，最後的目光了

　　“呵呵……不知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就被打敗了……”

　　男人的聲音一點力氣都沒有

　　“别哭啊……為一個想要殺害自己的人哭泣算什麼……所以我說，你們這些家夥進入了社會真叫人擔心……”

　　亞曆山大思考了片刻，最終決定不去用最後的力量去輕撫白香的腦袋

　　他又有什麼資格呢？

　　但是，白香卻不這麼認為

　　她緊緊握住了魔法師那正在失去溫度的幹枯大手

　　“謝謝您，給了這個女孩兒一個美麗的世界……”

　　白香微笑了，帶着淚水，卻很美。

　　“能告訴其他人世界有多美麗的人，首先他自己一定了解世界的美。所以，白香一直相信，您才不是什麼抛棄了一切的冷皿惡魔呢”

　　亞曆山大苦笑着搖搖頭，都到這時候了，這個笨女孩兒還在為他辯護

　　無論如何，給了一個人一個美好的世界，之後再親手将它徹底踩在腳底下碎裂，這難道不是暴力嗎？

　　但是，白香所想到的，卻是一個知道如何用幸福與背叛來傷害的人，他自己一定最了解幸福的甜和背叛的苦。最終，連自己都被折磨成了一個自我封閉了上千年的人。

　　不過……所幸的是，他離去時的表情，還不錯。

　　股股黑氣正在從魔法師的身體上升騰

　　那是《兇魂之手》。

　　因為宿主早已不再擁有持有這一魔法的資格了，所以，它們從宿主的身體中離去了。

　　虹吸之劍的光芒，終于達到了巅峰，強盛的光芒，照亮了這座陵墓。

　　“下次見面的時候，再一起去賞雪吧。”

　　白香微笑着說道，身後的松香也終于露出了緩和的微笑，嘴角出現了勉強能被稱之為微笑的弧度……

　　“嗯……下一次……”

　　亞曆山大，之後，就消失了。

　　這具勉強在世間生存了千年的身軀，終于化作飛灰，告别了借住在軀體中的靈魂，變作塵埃歸于土壤……

　　虹吸之劍的光芒暗淡了下來，同時似乎也帶走了陵墓中最後的嘈雜，回歸了最初的那種，轉為死者而打造的甯靜……

　　白香寶貝地抱起了瀕臨破碎的虹吸之劍，從今往後，這便是她最珍貴的珍寶。

　　轉頭看向松香，她說：

　　“姐姐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

　　松香笑着搖搖頭說：

　　“這次我也沒能為你做什麼……”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所以，她從來也都隻采取最簡單的策略：呆在白香身邊，為她抵禦一切風寒。

　　“咳……”

　　輕微的咳嗽聲響起

　　“很感人……不過我馬上就要昏過去了，之後就麻煩您治療了。”

　　金色雙瞳的少年無奈地笑着，他的嘴角還帶着皿迹

　　白香飛到了他的面前，有些生氣地說道：

　　“明明隻是個彷徨術士，還老是裝作一副大高手的樣子，看吧，搞成這幅模樣都是自作自受！”

　　“這一點我完全同意。”

　　少年（拉斐爾）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不過之後這個大高手會好好聽你抱怨的，至于現在，他恐怕要先到鬼門關前面去簽個到了……所以之後就麻煩您了！”

　　拉斐爾話中藏話，不過白香沒聽出來其中的深意與調侃，最終，卻還是一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好吧，看在你這次也這麼努力的份上。”

　　“嘿嘿……”

　　白香摸了摸他的腦袋

　　“謝謝你，拉斐爾……你就像個弟弟，特别特别不聽話的那種。”

　　心中帶着一絲失落，不過拉斐爾嚣張地笑了

　　“說起來，還沒告訴你們我的真名呢！給我記好了！本大爺的真實姓名叫弗朗西斯！拉斐爾啥的隻是一開始騙你們的！哈哈哈！”

　　這究竟是将某種走到胡同裡的關系推給某人，還是将所有的功勞還給某人呢？或許隻有拉斐爾-諾滋多姆自己清楚。

　　總之然後，少年就宛如休克一般地突然陷入了昏迷中……

　　……

　　白色的空間中

　　華美的金色巨龍正張開巨大的翅膀，緩緩懸飄在半空中。

　　他宛如神祇，鎮守在空間之中，讓人無比安心

　　然而，這匹聖獸此時卻表情凝重。

　　“來吧！我知道，你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拉斐爾-諾滋多姆有個敵人，有一個被它定義為宿敵的敵人。

　　那就是某隻栖身在少年腦海深處的惡魔

　　平時，它很安靜，悄然藏身于腦海深處，就像它從未存在過一般

　　但是，拉斐爾知道，這次的機會，它不可能會放過！。

　　而且，這次，恐怕它便不會再留手了！

　　“放馬過來！我不會讓你出來踐踏他的決心和努力的！”

　　拉斐爾戰意正旺，金色的火焰在他的身邊升騰。

　　即使他是最強的龍、最強的生物，卻也絕不敢輕視那隻惡魔。

　　即使他們隻有一面之緣，但是，惡魔給拉斐爾的感覺，卻是本能上的厭惡，甚至是恐懼。

　　而情理上，将自己定義為少年的“命運轉折點”的拉斐爾也認為，如果自己不能打敗這個惡魔，那麼，自己的出現，根本就沒有意義。

　　所以！一定要赢！

　　面前，白色的空間，突然出現了一個極度邪惡的黑洞，之後，黑洞開始如同病毒一般地侵蝕起了白色的空間，宛如洩露的烏黑石油在白紙上流淌。

　　“别想！”

　　金色巨龍咆哮着，嘴中出現了耀眼的光芒

　　一道十字星形狀的光球，向着黑洞的方向射擊而去。

　　《光明爆破》，最高階魔法之一，而且，這是屬于一種叫做天使之龍的十二階龍的獨門絕技，相當于比純淨元素洪流還要高等的全屬性攻擊。

　　所有元素的所有特性盡皆登峰造極，如果對方是火焰，就用比他還要高的溫度融化！如果對方是鋼鐵，就用更堅硬的沖擊讓他碎裂！這就是全屬性的光明爆破，并非是依靠相克屬性，而是在對方擅長的方面上正面将其擊破！

　　十字星形狀的光球撞擊在了黑洞的正中央，宛如開辟宇宙一般的白色波紋蕩漾開來。

　　瞬間，黑色的侵蝕被停住了！

　　“有效！”

　　金色巨龍心中一喜。

　　上一次對付這個家夥，沒有絲毫還手之力，但是，這一次終于能夠做到牽制住它了！

　　但是，同時，拉斐爾也很震驚。

　　要知道，《光明爆破》作為一隻十二階龍的大招，其威力比起之前松香在戰鬥中的表現，還要更加強悍，可是，卻僅僅隻是做到了阻止它的擴張……

　　這個惡魔，它究竟是什麼？

　　“呵呵呵……”

　　邪惡的笑聲從黑暗深處傳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感覺有些像是生鏽的青銅古鐘，每敲一次都有碎裂的聲音。

　　“……拉斐爾-諾滋多姆……你也不過如此嗎……”

　　惡魔抱出了自己的名字，這讓時間之龍不禁感到一絲憤怒。

　　這就代表着，在自己和弗朗西斯交談的過程中，這隻惡魔随時都在暗中監聽！

　　“真是令人感到惡心的惡趣味啊！惡魔先生喲！”

　　時間之龍調侃道。

　　“……呵呵……人類稱我為‘融合惡魔’，不過，你倒是可以叫我的本名——浮生！”

　　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的，是一個皮膚被黑色岩石和紅色岩漿所包圍的惡魔。

　　“是嗎，不過你不覺得自己‘呵呵’的太多了嗎？看你說話的風格奇特，那我就叫你‘融合智障’好了。”

　　拉斐爾爽朗地笑道，宛如再與朋友交談一般，一絲殺意都感覺不到。

　　“……呵呵，你又何必非要跟我為敵？弗朗西斯值得你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嗎？你不覺得由我來當你的同伴，你才有更大的可能解決逆鱗危機、奪回封印在因果之外的靈魂本體嗎？”

　　“當然不能！第一，我拉斐爾能接受笨蛋，但是不能接受智障。第二，跟我做搭檔的，顔值不說能媲美我，但總不能像你這樣辣眼睛吧。第三，我特别讨厭說話前非要加一個‘呵呵’的智障。第四，我跟他都是十六歲的花季少男，沒代溝聊得來。”

　　進行着完全沒有決戰氛圍的對話，拉斐爾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呵（中途停住）、是嗎，那看來我也隻有将你的靈魂也一起融合了。”

　　浮生說道，之後，它身後的黑暗又重新開始侵略白色空間

　　“嘿嘿，這裡可是弗朗西斯腦海裡的印象空間，沒有真實元素，所以魔法免費用，你确定，你在我面前有說這種話的資本？”

　　拉斐爾-諾滋多姆爽朗道，與此同時，身後的空間中同時出現了大大小小數十座散發着黃金光澤的魔法陣，全都是最高階攻擊魔法，都已經直接進入了發射狀态。

　　“準備好被轟殺成比第五元素還要微觀的基本粒子了嗎？”

　　沒等惡魔回答，所有的大型魔法陣就已經全力運轉，展開最高威力，向浮生所在的方向進行集中轟擊。

　　“轟！”

　　爆炸引動巨大的煙塵，連那黑暗都被煙塵所掩蓋

　　“《光明爆破》、《殇之河》、《螺旋破城大槍》、《格裡芬之聖槍》……如何，這些高階魔法你吃得下嗎？沒吃飽的話，哥我這兒還有呢。”

　　拉斐爾随意傲然地問道，不過卻沒有掉以輕心

　　他知道，浮生不能以常理來衡量，它似乎并非是自然誕生的生物……同樣，也并不來自于四大此等世界。

　　“嘿嘿……不夠喲……再來更多更多魔法吧，否則連我的身體都暖和不起來呢！”

　　古鐘一般的笑聲回蕩在空間之中，引動了空間的戰栗。

　　煙塵被吹散，露出了藏于其中的浮生，它背後的黑暗凝聚成環，緩緩漂浮在它的身邊。

　　緩緩輪轉的黑暗之環，幽漆深邃，宛如黑曜石，卻沒有寶石的光澤。看上去，似乎就是黑環将之前的所有攻擊都一一化解了。

　　“是嗎？”

　　拉斐爾有些惱怒

　　“那麼，就準備好進行下一輪吧！”

　　這一次，數百魔法陣布滿了整片空間，由于印象空間沒有世理限制，因此，任何人可以無限量地使用他所知道的魔法……巧了，某隻龍恰好會用世界上存在的所有魔法！

　　“……呵呵……别光咋呼啊……放馬過來吧……”

　　惡魔的嘲笑，就好像蠱惑人心的地獄使者。

　　“拉斐爾！不要！”

　　少年突然出現在了拉斐爾的身邊

　　“弗朗西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少年擡頭看向時間之龍——

　　“沒有我這個超級夥伴在，你哪有機會打敗它——融合惡魔！”

　　“你……你知道它的存在？”

　　時間之龍震驚到

　　“嗯”

　　少年點了點頭

　　“從一開始，從遇見拉斐爾你之前，我就知道它在我的腦袋裡面……不過，嘗試反抗它，這還是第一次……”

　　後面半句話，少年的聲音小到幾乎沒被拉斐爾聽見。

　　不過，聽覺敏銳的他，還是捕捉到了少年話語之中的某些恐懼因素

　　并非隻是單純懼怕惡魔的外表，這種由未知所引發的恐懼……而是更深層次的，像是完全理解了它的恐怖之處後，被壓抑在心底無數歲月而産生的深層畏懼。

　　“那麼……你不解釋一下，這家夥是怎麼來的嗎？”

　　說着，時間之龍的龍爪将弗朗西斯的衣領提了起來，并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這麼做是為了防止惡魔趁機偷襲形隻影單的孱弱少年。

　　“啊……融合惡魔，浮生，它是一個魔法！”

　　“竟然說它是魔法！！？”

　　“嗯。魔法《融合》，效果是融合一切，無論是魔法、技巧、造詣、知識、甚至是靈魂……簡單來說，它就是一個終将會吞沒世界上所有東西的魔法！所以，現在不能再用魔法對它進行轟炸了！”

　　“……啊？”

　　弗朗西斯說得太簡單了，拉斐爾沒有聽懂。

　　“這些之後再跟你解釋……總之，千萬不能在它面前使用魔法，否則，它遲早會完全解析這些魔法的構造，并将它們融合到自身！”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對付它！？”

　　“總之先維持最低限度的防禦！然後找準機會一次性将它轟殺至渣！”

　　“好！”

　　二人進行了一段短暫的交流，隻見惡魔的身邊也出現了大大小小數十魔法陣

　　“要飛了！抓緊！”

　　拉斐爾大吼了一聲，便雙翼一震，在廣闊的白色空間中飛翔，宛如一隻金色的不死鳥。

　　“……呵呵……《裂風炮》！！！”

　　浮生大吼道，數十魔法陣盡數發射出了青色的柱狀螺旋風炮！

　　正是之前的戰鬥中，在松香的身邊大顯神威的氣流元素魔法！

　　“融合魔法……就是這個意思嗎……”

　　靈敏地躲避着風炮們的密集掃射，拉斐爾的聲音有些吃力

　　“嗯！它平時藏在我的腦袋深處，但是，卻會通過我的眼睛、我的耳朵，來對所見到的魔法進行解析和融合……最終将它們學會，融合進自己的法陣之中！”

　　“……”拉斐爾的金色龍瞳死死盯着浮生與他身邊的數十魔法陣，突然，眼神一凝

　　“等等！這些裂風炮，好像跟松香的不一樣！！？有火焰的味道！？”

　　“發現了嗎，這就是它的可怕之處，它對學會的魔法，并不是簡單的‘記錄’，而是‘融合’！它就是一個能夠自動将記錄的所有魔法中可以融合的部分提取出來，然後自動創造新魔法的魔法！這種火焰的感覺，恐怕就是之前跟小黑戰鬥的時候，它記錄了小黑的黑火！”

　　“竟然有這種事……”

　　拉斐爾大驚失色

　　這麼說來，融合惡魔浮生，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恐怕也能像他自己一樣，學會所有的魔法，并且，還能通過不斷地創造出新的魔法來壓制自己！

　　拉斐爾突然産生了一個疑問——融合惡魔浮生，能否學習他的時間能力？

　　“該死！這種怪胎究竟是怎麼進入你腦袋裡的！？”

　　“我也不想啊！！”

　　弗朗西斯反駁道

　　“我并不把它隻當一個魔法看……或許……那就是我呢……”

　　“……”

　　拉斐爾躲避着無數風炮，聽到少年的話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它是你……别讓我發笑了！像它那種夠陰、夠狠、會耍賴的融合智障，怎麼可能是你這個天天想着自爆送死的笨小鬼的内心扭曲面！？不要太高看你自己這個快餐時代孕育的空虛悶騷男了喂！”

　　弗朗西斯愣愣地看着身下的拉斐爾，片刻，露出了松了口氣般的笑容

　　“你說得對…………那麼！一起打敗它吧！”

　　一人一龍的意志對接了，都大吼着，耿直地沖向了空間中央，那被無數風炮組成的陣列所保護的浮生——

　　“魔法不行的話！就試試近戰吧！！！”

　　……

　　白香正在使用治療魔法為少年、老車夫與負責整備的青年治愈傷口。

　　身為十二階愛之龍的她，所擅長的魔法中，就有效果無限接近于聖藥的超高等治愈魔法，老車夫他們之前因亞曆山大-特拉肯所受的重傷，交給她治療的話也不在話下。

　　當然，她與姐姐的狀态相似，使用魔法的能力因為此前突如其來的逆鱗危機的波及，沒有恢複到最完美的狀态……但是，即便是僅剩三分之一能力的她，要做到身體再生級别的魔法，也是可以做到的。

　　她的治愈魔法，同樣能夠做到幫一個精疲力竭的人恢複精力，這也是少年出現在了印象空間中的原因。

　　“對不起啊……将你們牽扯進來……”

　　白香和松香愧疚地向老車夫他們道歉了，讓他們經曆這種心理創傷級别的慘痛閱曆，是她們姐妹倆不可推脫的責任。

　　“唉……好歹老朽也是幹了車夫這行幹了幾十年的老不死，一路上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兒沒見到過，反正多虧了大小姐你身體也恢複了，便就當成是一場難遇的經驗吧……等什麼時候老朽我退休了，也可以每年晚上在酒吧裡和那群人吹吹牛（畢——）了。”

　　老車夫很是霍達，哪怕當時在“鳥籠”中時，也沒見他失控地暴走。

　　而負責整備的青年就不一樣了，他此時正靠坐在牆角，愣愣地看着天花闆，不時還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偶爾還嘗試發出一聲“啊……”、“額……”

　　白香擔憂地看了看青年，為給他留下了如此陰翳晦暗的回憶而感到無比愧疚

　　無論如何，既然承認了自己是亞曆山大-特拉肯的女兒，那麼，就不可能說沒有自己的責任。而且，若非她們姐妹倆一開始被亞曆山大盯上，車夫和青年也不會遭這種罪。

　　松香抱着小黑，空出一隻手拉了拉白香的衣袖，擡頭對她說：

　　“之後要不要用那個魔法？”

　　白香略作沉思，随即點了點頭，做出認真的表情

　　“嗯，就那樣吧。”

　　松香會意，走上前去，面對青年

　　“你也很辛苦了，之後就像睡吧”

　　随後，看着松香那對琉璃般的眸子，意識恍惚的青年，漸入朦胧，不久，便睡了過去。

　　松香回頭對白香說：

　　“等他醒來之後，就會認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别擔心，不會逃避責任的，之後會想辦法補償他們的。”

　　作為甯靜之龍，既然名字中帶有“甯靜”二字，那麼顯然她的真實力量中具有很大一部分是與靈魂，也就是第五元素有關的。而輕微地介入到人的潛意識與深層意識，也是可以做到的。

　　“等他日後慢慢接受了這種情況之後，再告訴他這些是真實發生的吧。”

　　白香沉吟了片刻，最終說道。

　　“放心吧，這些交給老朽我來就行了。老朽我活了那麼久，也懂得該怎麼潛移默化地讓他自己領悟。”

　　長者霍達地說道，引得姐妹二人一陣感激與佩服的目光，亞曆山大是刑罰的專家，他很精專如何磨碎一個人的意志、如何用痛苦來扭曲人格……所以這位長者能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連“難能可貴”一詞都不配用來形容他的堅毅情操。

　　……

　　最終，白香還是回到了倒在牆邊的少年的身邊，坐在了他的身邊。

　　松香就安靜地抱着小黑，站在一旁像個交出主動權的孩子。

　　“這個笨蛋，從一開始到最後，就隻想着為别人做些什麼，也不顧自己的能力有多少、會受多大的傷……”

　　她輕撫着少年的額頭。

　　“真是笨蛋呢。”

　　松香點點頭

　　“咕咪~！”

　　小黑表示贊同。

　　“還有之前也是，明明之前已經跟他告别了，再出現的時候居然說自己是路過的第三方勢力……真是的，那種蹩腳的演技，其實誰都看得出來啦~”

　　白香摸着少年的頭，笑着，說話的語氣卻好似自言自語。

　　（咦？你們都看出來了嗎……）

　　松香心中疑問到，不過沒有說出來。之前，她完全相信了少年所說的話……

　　“咦？”

　　白香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咦，輕撫着少年額頭的玉手，也緊貼在腦門上

　　她閉上眼，意識中突然出現的那種不妙的感覺，來源居然是此時正在昏睡的少年！

　　她仔細感知着，身為十二階龍“四魂”系譜下的其中之一，她對第五元素可謂是相當敏感，達到了世間最了解靈魂的生物之一。

　　而這樣的她，此時通過少年的第五元素（靈魂）那輕微的波動，所感知到的是——

　　“紛争！”

　　她驚呼道，引得松香也靠近，懷中的小黑歪着腦袋“咕咪”了一聲

　　“姐姐，這孩子的狀态有些奇怪！”

　　松香一聽，放開了小黑（後者在空中盤旋），趕忙蹲在少年的身邊，向他伸出了一隻纖細白嫩的小手，閉上眼仔細感知着少年的靈魂波動。

　　“元魂……淡藍色……兇魂……暗紫色……荒魂……砂黃色……樂魂……咦！？”

　　松香每過一小會兒便會輕聲講出一個詞

　　但是，在講到“樂魂”一詞過後，經過了一段短暫的遲疑，似是反複确認了好幾遍之後，才用質疑的語氣最終說道：

　　“樂魂……黑、黑色……”

　　“竟然是黑色！？怎麼可能！？”

　　白香驚呼道。

　　“大小姐，這位少年怎麼了嗎？”

　　出于對救命恩人的關心，老車夫不禁關切地問道。

　　“啊，不好意思……是這樣，我們發現他的靈魂……很奇怪。”

　　“很奇怪？是因為之前跟……亞曆山大先生的戰鬥嗎？”

　　雖然對于亞曆山大的感覺十分複雜，但是畢竟是在她們姐妹面前，于是老車夫勉強用了尊稱。

　　“不是的……人類的第五元素分為四個部分，分别是司掌主觀中‘樂觀’的‘樂魂’；司掌主觀中‘悲觀’的‘兇魂’；司掌宏觀中‘滿足’的‘元魂’；和司掌宏觀中‘迷茫’的‘荒魂’……這是創造了我們的那位大人對于第五元素（靈魂）屬性研究的理論體系，分别用最具代表性的一個詞來描述就是‘快樂’、‘憤怒’、‘幸福’和‘彷徨’。本來一個人的第五元素中具有全部四種屬性才算是完整的……但是，不知為何，他的‘樂魂’部分，顯像出的卻是完全不可能的黑色！”

　　“黑色……怎麼了嗎？”

　　老車夫畢竟不是魔法師，他隻能勉強地跟上白香的解釋

　　“黑色……一般讓人聯想到的難道不是死亡、未知、恐懼、陰沉嗎？這樣的顔色，出現在他的樂魂部分上是完全不合理的！要知道，負責處理樂趣、歡欣、快樂情緒的樂魂，一般顯像的顔色應該是橙色或者粉色這樣歡快的暖色調才對……”

　　“不光如此……少年的樂魂，好像還在抗拒着其它三魂……他們的關系，似乎在……戰鬥！！”

　　松香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補充着，這恐怕是她在之前的時間内觀察到的情報。

　　“姐姐！！”

　　“……恐怕，少年的靈魂，是被‘污染’過的……他的樂魂，被某種東西奪取了、寄生了……”

　　“難道說！”

　　白香難以置信地捂着嘴

　　“嗯”

　　松香點了點頭，眉頭緊皺——

　　“少年他，沒有‘快樂’這種情緒！”

　　……

　　四魂中，元魂和荒魂負責的是以宏觀視角對事件進行斷定而産生的态度，也就是滿足和不滿足；而樂魂和兇魂，則負責主觀上對于事件所産生的情緒，即開心與不開心。這四魂乃是第五元素（靈魂）的四種屬性，本不可能遭到入侵或者介入，畢竟，情緒這種東西的發生，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被阻止呢！？

　　但是，眼前的少年便是一個生鮮的活例子——黑色的樂魂，宛如靈魂中的某一塊區域被侵略者所占領，被割地入侵之後，便再也無法使用樂魂所具有的機能，即因某件事而産生“快樂”這種情緒！

　　比如成功的喜悅、戀愛的甜美、閱讀所帶來的興奮感……這些所有的一切，弗朗西斯都無法享受到。即使成功了，他也不會為此而興奮，頂多覺得努力有所回報而感覺滿足；即便他與某個女孩子戀愛了，也沒法切身與她感同身受心跳不止的喜悅感，頂多認為“找到這樣的女孩兒這輩子值了”而為此感到滿足。從宏觀角度來思考事件的本質，冷靜地判斷其本質，連一絲個人情緒色彩都不加入，這就是名為弗朗西斯的少年在他之前的人生中是如何度過歲月的……

　　“難怪……難怪我一直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不過等等！他之前也不是完全沒有歡笑過啊……”

　　白香疑問到。

　　但是，看到了松香的表情後，聲音便漸漸小了下來

　　不能感到快樂，并不代表不能歡笑。

　　事實上，世界上也有很多認為自己一生都不會歡笑的人——有的是因為人生經曆、有的是因為精神創傷、有的是因為職業被迫……這些人中，有一部分出于社會與職業目的，會特意在鏡子前面練習怎麼才能露出最自然、最溫暖人心的微笑。

　　松香和白香也認為，弗朗西斯或許便是通過練習微笑來掩飾自己吧

　　當然，她們并不知道的是，拉斐爾-諾滋多姆的存在。因為少年那靈魂的殘缺，時間之龍的殘魂，因此而找到了能夠栖身的地盤兒。而之前相處的過程中，拉斐爾就是那個負責補全這一部分的存在。

　　“我能感覺到，少年的剩餘三魂正在跟被污染的樂魂，彼此吞噬……”

　　松香額頭冒汗

　　“如果樂魂吞噬了其他三魂，那恐怕當他再次醒來時，就不再是弗朗西斯，而是其他某人了……”

　　“……”

　　白香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剛剛才為事情解決而松下一口氣

　　誰知，又出現了這種事！

　　“……我們是元魂屬性的龍，完全幫不上忙……如果喜悅之龍或者春之龍在這就好了……”

　　松香沉聲到。

　　喜悅之龍與春之龍，便是四魂系譜中代表樂魂屬性的一對十二階龍姐妹。不過遺憾的是，她們并不在這裡。

　　白香有些絕望地看着少年的臉

　　每一次，他都這麼拼命地想要為她們姐妹倆做些什麼，不顧犧牲、不計代價……明明隻是一個最低等級的彷徨術士，卻硬着頭皮在如月森林中強迫自己成為她們的守護神，即使落得自己遍體鱗傷，即使自己其實内心也恐慌不已……

　　現在白香才稍微有些理解了，少年這麼拼的原因，恐怕正是因為他缺少樂魂

　　因為缺少樂魂，所以他無法因為任何事而感到快樂

　　因為無法快樂，所以這個孩子失去了一大半去喜歡上自己生活的理由

　　但是，正因為他不服輸，不願意承認沒有了快樂人生便沒有價值，所以，才決定要去成為對他人有用的人，成為她們的希望、成為她們的精神支柱、成為拯救她們的英雄……這些，都是這位無法感受到快樂的少年，最後的救命稻草！打着奉獻的名義，其實，隻是一介灰心人的自我救贖。

　　與此同時，白香才開始稍微理解了，之前少年在農舍中被她們抛下時，到底是懷着一種怎麼樣的絕望心情去直視她的雙眼的……想到此處，白香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也突然覺得自己自始至終都不會好好理解别人。

　　握緊了拳頭，顫抖着……

　　……

　　“該死！這家夥難不成真的無敵嗎！？”

　　靈敏地飛舞在掃射的風炮之間，時間之龍想要嘗試拉近與浮生的距離，卻無論如何都接近不了。

　　越是靠近，風炮的密度就越高！

　　“……呵呵……今天、你們、都要、被吞噬！！”

　　浮生用古鐘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陳述着被他斷定為既成事實的判斷。

　　于此同時，數百新的魔法陣也出現在了半空中——

　　《地獄：呼嘯列車》、《璀璨花火》、《烏璐斯螺旋之槍》、甚至連不久前才使用的《贊歌：騎士咆哮》都有……全部都是一人一龍活到現在所使用過的魔法們。當初在危險中救下了他們生命的強力魔法，現在全部将矛頭對準了他們！

　　這讓一人一龍組合感到憤怒與不甘。

　　為了防止浮生從拉斐爾這裡再學習新的魔法，時間之龍用的防禦也隻有小黑之戰時使用的《摩洛克：聖靈之光護》（局部防禦魔法）和朽骨之戰時的《黎明之城》（全身防禦魔法）。

　　看着時間之龍迅猛地躲開了密集的魔法攻擊，浮生邪惡一笑，說道：

　　“……就讓你們看看……融合惡魔這一名字代表的真正力量吧！”

　　它的手中出現了一隻螺旋狀的火焰長槍，做出了投擲姿勢。火焰長槍雖然具有《烏璐斯螺旋之槍》的外形，但是仔細感知卻能發現其中蘊含着比烏璐斯之槍有着更強的壓力！

　　“嗖——！”

　　火焰螺旋之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就抵達了時間之龍和弗朗西斯的面前！

　　那一瞬間，一人一龍瞬間都感覺到了周圍的空間都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所凝結住了！

　　《聖靈之光護》瞬間展開，在長槍的面前展開了一片小三角形。這種魔法，防禦範圍小但是高度凝結，專門用于對抗一點破面類型的魔法——

　　“轟！”

　　在火焰之槍即将擊中《聖靈之光護》的瞬間，它竟然炸開分裂成了無數小型散射的火焰之箭！數量足以達到數千，宛如下雨一般，隻有一小部分被《聖靈之光護》的三角形結界所抵擋——

　　“咔！！！！”

　　玻璃碎裂的聲音接連響起

　　數千火焰之箭擊中在時間之龍的身上，《黎明之城》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聲，宛如即将破碎。

　　“給我撐住——！！”

　　拉斐爾怒吼道。

　　惬意地看着狼狽的一人一龍，浮生發出了古鐘一般的嘲笑聲：

　　“怎麼樣……我的融合魔法……你們喜歡嗎？”

　　“……切”

　　一人一龍都沒有回答。

　　之前的那道攻擊，的确巧用了幾種魔法的優點——用《贊歌：騎士咆哮》來對《烏璐斯螺旋之槍》的射速進行增幅、由于結構中加入了《地獄：列車呼嘯》和《璀璨花火》的屬性，螺旋之槍被分别賦予了“震懾”和“霰彈”兩種屬性……看似簡單地運用融合，其實每一種魔法都分别具有極為複雜的内部構造，想要找到它們中間的銜接點，想必即便是聖人等級的魔法大師，也需要花費數十年的時間！而且成功率還不高！

　　更何況，有那時間，還不如去創造更加高等的魔法……浮生這道攻擊，全部意義隻是在于在一人一龍面前顯擺自己的融合能力。如果他真有心想要消滅他們，或許便會直接拿《裂風炮》、《守護：劍之雨》和《贊歌：騎士咆哮》這幾種高階魔法來進行融合……

　　看來，浮生也是個趣味劣性的家夥

　　一人一龍心中暗罵，便繼續加速，躲避緊随其後來襲的裂風炮們……

　　……

　　關切地看着少年的樣子，此時的他面容緊繃，不時還會眉頭緊鎖……

　　白香有些急了

　　松香握住了她顫抖的拳頭，解開了拳頭，觸摸着她的手心，輕柔地對她安慰道：

　　“别着急，在有突破口之前先不要輕舉妄動……但如果有機會了，我會努力的。”

　　因為白香想要拯救少年，所以身為白香之盾的松香，便會充當先鋒的角色。

　　白香看着松香，片刻才勉強點了點頭。

　　“嗯……您說的對，不過，我也想為他做些什麼……然後再罵他是笨蛋……”

　　松香歪着腦袋，頭上出現了一個問号，有些無法理解妹妹的情緒。

　　突然，一道逐漸明亮的光芒，吸引了姐妹的目光——

　　被放置在少年身邊的地闆上的虹吸之劍！

　　“咦！？”

　　白香驚咦，急忙與松香一起跑到了虹吸之劍的身邊。

　　劍芯上的紅色光芒越加明亮！

　　姐妹倆的心中都在咕咚咕咚地劇烈跳動着——

　　難不成！？

　　最終，聖劍那紅色晶石劍芯的光澤，漸漸收斂，散發着淡淡的柔和光暈，看着很是怡人。

　　白香的表情十分複雜，像是開心，卻又好像即将哭出來的樣子，時而絕望一般地瞪大眼睛，片刻之後又出現了下定決心一般的神色……

　　最終，她似乎是提前透支了這輩子的全部勇氣一般，才用有些顫抖的雙手，握住了虹吸之劍的劍柄，閉上眼，腦海中開始忐忑不安地發送着不知能否被接受到的信号：

　　爸爸……

　　……

　　唉……我還有被你這麼稱呼的資格嗎……？

　　片刻，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出，沙啞而磁性，宛如老舊機器中被磨合到沒有棱角的齒輪，又像是古董商店中陳列數十年的老鋼琴發出的音色。聽上去像是有些後悔說話的味道，然而，深處卻也隐藏着些許激動……

　　白香緊閉的雙眼中，開始情不自禁地溢出淚水

　　其一，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能夠回到自己身邊

　　其二，是為了心疼，被困在虹吸之劍中的人，唯獨在徹底悔過、願意開始第二人生後才會被解放……這也就代表着，僅僅花了如此短的時間便被解放的他，之前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極限下還壓抑着自己對于重生的渴望，而踢開最後的臨門一腳則就在幾秒鐘之前……

　　第三，是為了高興，為了這個孤苦彷徨了三千年的可憐靈魂，最終終于如願以償獲得了重生而感到衷心的快樂。

　　……歡迎回來，爸爸！您永遠是白香的爸爸！

　　……

　　松香也緊張地看着白香，以及她手中的美麗聖劍。事實上，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表情中甚至有些絕望般的擔憂。

　　“咦！您确定是這樣嗎？”

　　片刻，白香驚呼地開口問道，将松香吓得一跳。

　　“哦……好的，那就這樣吧。”

　　說着，白香緩緩走向了少年的面前

　　她俯下身

　　蹲下，認真地看着少年的臉龐

　　之後

　　将鋒利的虹吸之劍插入了少年的身體中

　　松香一驚，完全搞不清狀況，一旁的小黑也因為主人被插而大吼着。

　　“沒關系的……爸爸說他能幫這孩子。”

　　白香轉頭對小黑輕聲安慰道。

　　“……請相信這個渴望這一天渴望了三千年的男人吧……我以他女兒的身份求求你……”

　　她畢恭畢敬地對小黑保證到

　　并不是刻意想要向誰證明些什麼

　　隻是，這個女孩兒現在的感情洪流無比複雜……心疼？不安？不，說不定甚至可能是興奮和自豪。她急需某些動作來将心中的洪流釋放、展示……

　　看着白香這幅模樣，松香的表情，卻多了更多不安的味道……

　　虹吸之劍的劍芯在接觸少年的身體的瞬間，開始閃爍出了奇異的紅色光澤，而白香也開始對少年使用治愈魔法來彌補少年那開始流逝的生命力……

　　“拜托了，請撐住……隻有一分鐘……”

　　自言自語道，白香的額頭開始密布了一層冷汗

　　後方的松香，伫立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何去何從，不知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到底是一個什麼角色……

　　“姐姐……”

　　白香回眸，對松香溫柔的笑了

　　“爸爸說……她為之前的您，感到無比自豪呢~！”

　　陽光來自雲端，沖散塵幕煙紗，普照萬裡花田

　　……

　　數千火焰之槍，每一發都會在接近時間之龍後，散開變成數百小型火焰箭矢。

　　不光如此，火焰之槍自帶的“震懾”效果，也有效打斷了時間之龍飛行的節奏。

　　當初盡量不要用高等防禦魔法的約定，此時也早已作廢，為了抵禦數萬箭矢，《黎明之城》這種二流防禦魔法早已被數種新的高階全身防護魔法所代替，除了阻擋沖擊外，也有抵擋那種“震懾”攻擊的特殊防禦力。

　　但即使如此，時間之龍和弗朗西斯也依然感覺苦不堪言。

　　“靠！這種攻擊密度下，飛得再快也沒辦法！”

　　拉斐爾的音調也開始失控，失去那種從容，而多了一份壓抑的痞氣

　　“不行！千萬别用攻擊魔法！那樣隻能增加它的實力！”

　　弗朗西斯看透了好夥伴的心思，拼命大吼道。

　　“我知道！但是，這樣下去也太憋屈了！”

　　“……呵呵……我早就說過了……你們遲早會被我融合……”

　　空間中央的浮生，狂笑，似主宰。

　　“……呵呵狂魔、融合智障……”

　　拉斐爾暗罵了一聲

　　“少年！使用虹吸之劍！”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三人盡皆一怔——

　　亞曆山大-特拉肯的聲音！熟悉，卻又不太一樣！

　　這時，一柄紅色的聖劍出現在了弗朗西斯的手中，弗朗西斯驚愕地看着莫名出現在手中的聖劍。

　　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

　　“囚徒刑滿釋放！牢籠已被輪空！如今，虹吸之劍正在尋找着新的囚徒！劍芒所指，便是審判之人！一劍，斬因果糾葛！”

　　跟随莫名的指示，虹吸之劍的劍尖指向了表情變得扭曲的浮生——

　　“看來！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今天，就是結算房租、将你從我腦袋裡面踢出去的日子！”

　　少年怒号道，同時，時間之龍巨翼一張，宛如一隻英勇的戰鷹一般，迅猛的動作與之前的萎靡疲态完全不一樣！帶着必勝的氣勢，突破了一層又一層密集的攻擊——

　　“想得美！弗朗西斯！你永遠别想擺脫我！你永遠都會活在那一天的詛咒下！”

　　浮生氣急敗壞地怒吼道，同時，無數魔法陣出現在了空間之内——

　　數以萬計！

　　“轟！！！！！！！！”

　　攻擊的密集程度，已經讓整片空間都被魔法攻擊所布滿！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拉斐爾高昂着頭顱，朗聲道——

　　“既然王牌已經在手，我現在也沒必要壓制實力了！”

　　身後，同樣也出現了無數魔法戰陣——

　　大大小小，數量超越了浮生好幾倍！

　　無數的魔法攻擊同時爆裂開來，在一顆璀璨的十字星型光球的帶領下，暴力地沖開了浮生所組成的魔法攻擊風暴！

　　“什麼！？”

　　浮生氣急敗壞，全身的熔岩色爆裂而出，蓋住了岩石色。

　　（……該死！居然是虹吸之劍！當初這柄劍出現在弗朗西斯視線内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忌憚！）

　　浮生的思維在飛速的運轉着，然而，面前，持着聖劍的少年，卻已經架着神龍，意氣風發地向這邊騰飛而來——

　　（我完美地融合在了他的樂魂之中，按理來說應該沒有将我從他的靈魂中分離出去的方法才對！可是……該死！）

　　“哈！”

　　少年将聖劍收緊力量，收在腰側，做出蓄力之勢——

　　（突刺！？劈斬！？還是故技重施用《騎士咆哮》！？）

　　少年側過手腕，劍刃指向身後，預備做出橫切半圈的回旋斬——

　　（是劈斬！！有機會！）

　　浮生心中暗喜——

　　“嘗嘗自己的招式吧！《護身：奧德賽之劍》！！”

　　數十米長的兩把光劍分别出現在了浮生的左右手，他做出了十字斬的姿勢

　　雖然虹吸之劍具有一擊必殺的特效，但是，作為劍的性能其實并不高！

　　十字斬劈開了虹吸之劍的回旋斬，少年和時間之龍被劈斬的力量逼退

　　時間之龍張開大嘴，噴吐出了一枚十字星形狀的《光明爆破》

　　而浮生也張開猙獰的大嘴，同樣吐出了一枚《光明爆破》！

　　兩顆具有全屬性威力的魔法十字星撞在了一起，引動了動蕩空間的巨大爆炸——

　　爆炸盡頭，出現在浮生面前的，又是時間之龍身後的數萬高等魔法陣！

　　一齊轟射！

　　都是浮生從未見到過的魔法！他無法做到首次就立刻學會！

　　“轟轟轟！！！！”

　　五顔六色的高等魔法在純白的空間中交錯對射！若非這裡是印象空間，那麼即使将世界上所有的元素都聚集在某個特定的地點，恐怕也無法造成這種規模的魔法陣列對轟！

　　勉強使用無法媲美時間之龍的魔法陣列進行對轟，同時，浮生給自己又加上了完成了結合的魔法防禦！

　　看似勉強擋住了這一輪攻勢，但其實浮生此時的内心正在不斷警戒着——

　　（一定是《騎士咆哮》！一定被藏在魔法攻擊陣列中的某一處！我一定要警戒！）

　　視線不斷掃描着面前快速交錯的魔法們中間，浮生心中緊張不已，卻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尋找着暗藏着大量攻擊中那真正的殺招！

　　（出現了！！）

　　浮生暗驚，同時也感到欣喜，既然自己已經發現了對方的王牌，那麼之後就隻要截下那虹吸之劍就能逆轉情勢！

　　手中出現了一柄《烏璐斯螺旋之槍》，并毫不猶豫地向着以追星趕月速度襲來的虹吸之劍射去！

　　（赢了！！）

　　浮生眼看處于同線反向軌道上的虹吸之劍與螺旋之槍即将相撞，做出了判斷——

　　然而，就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螺旋之槍穿透了虹吸之劍！像是撕裂了一張畫那樣！

　　（怎麼可能！！？）

　　要知道螺旋之槍也僅僅隻能做到“擊落”虹吸之劍而已！畢竟那是等離子魔法碰撞真實存在的物體，按理來說就算将之摧毀，也一定是通過“熔解”的方式！

　　那就代表着——

　　（是海市蜃樓魔法！！）

　　浮生快速掃視着視野能及範圍内的一切，快速搜索着虹吸之劍真正的位置——

　　“别找了！在這呢！”

　　随着聲音的方向，浮生驚愕地看到了自下方而來的少年

　　他手持聖劍，腳踏由《破曉傑克之英勇跳躍》而帶出的炫麗尾焰，像是一顆流星一般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奔來！

　　（來不及了！怎麼會！？）

　　浮生想不通，為什麼，之前還在時間之龍頭頂的弗朗西斯，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下方！？

　　（莫非！）

　　浮生突然想起了某個中途加入戰局的、本應該早已安息的存在——

　　就在此時遠處的時間之龍的頭頂，取代了之前弗朗西斯所在的位置！

　　亞曆山大-特拉肯！

　　時間之龍用海市蜃樓魔法将他僞裝成了弗朗西斯的模樣！

　　一瞬間，浮生全懂了，他們的戰術——

　　在之前兩顆《光明爆破》互相引爆的瞬間，煙塵之中，時間之龍所做的不僅僅隻有準備好數萬魔法陣進行陣列轟炸！而是将弗朗西斯送到了視線不易察覺的下方，而那數萬魔法陣，說白了隻是掩飾！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而代替了弗朗西斯位置的亞曆山大，作為魔法開發者，他自然會使用自己的魔法《贊歌：騎士咆哮》！但是，他使用這個魔法的意義并非像自己構想的那樣，在陣列轟擊的掩護下作為暗手！相反！他們再次用了海市蜃樓魔法來隐藏自己的真意！

　　真意，是将虹吸之劍送到下方的少年手中！

　　而此時，他們的詭計，已經完成到了最後一步了——

　　“給我進去吧！”

　　少年怒号道，帶着無盡的憤怒、壓抑，那張稚嫩的臉龐在浮生的視線内不斷放大——

　　（……啊……是啊……這麼久了……他怎麼可能不憤怒呢……）

　　以上，便是浮生在弗朗西斯腦内的最後一條思想

　　虹吸之劍的中心，那璀璨的紅色結晶發出了耀眼的光輝，一道無形的虹光籠罩在了浮生的身上，不可一世的融合惡魔，宛如被扣上了腳铐一般，以螺旋的軌迹被吸入了那美麗的晶石監獄之中，宛如被抽水馬桶沖進了下水道的垃圾一般……

　　……

　　亞曆山大微笑着看着遠處的少年

　　哼

　　這樣的話，算是還了人情了嗎？

　　他可以是屠殺了十分之一人口的暴君惡魔、他可以是一個背信棄義的無恥騙子、他可以是一個迷失了三千年的老糊塗……

　　……

　　但是，這些都無法成為，他不去幫助那位少年的理由

　　這次，也算是在女兒們面前為顔面扳回一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