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路上冰樹白花，冷風蕭蕭，孟詩晨一行還是很快就到了昭州。和隴州的白雪皚皚不同，這裡雖然冷卻沒下雪，城中大戶人家的花園裡都還錦簇着幾朵不怕冬冷的花。
因此，當孟詩晨一到昭州的時候，她就後悔沒堆個雪人抱回來。
門口的牌子還好好挂在那裡，她剛進門就看見被黑貓亡靈“欺壓”得氣急敗壞的少年。他正拿着一把細竹子紮成的笤帚掃院子，隻是剛掃完地上就又髒了一片。
“孟先生！”少年看見孟詩晨和離畫的時候，像是看見神仙一樣差點直接跪了，“你們總算是回來了，原來這個宅子鬧鬼是真的！對了，我家公子呢？”
孟詩晨怔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離畫，後者迅速出動抓了那隻貓。尚君竹從魂刃中出來，變回靈體撿起少年落在地上的笤帚開始打理院子。
“我們屋裡說。”孟詩晨直接越過短短時日不見就已經比自己還稍高一點點的少年，推開了前廳的大門。
……
當她把經過全部說出來的時候，少年垂着臉沉默了很久。孟詩晨倚在椅子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庭院中那株在冬日衰敗裡青翠而立的金桂：“他說，自己并沒有完全消亡，隻是随着風雪周遊天地去了。”
“有朝一日，他或許還會重新聚靈投入我的除靈麾下。但這隻是我做的一個夢，我分不出來是他的想法還是我自己潛意識中的想法。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他自由了。”
孟詩晨說出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少年蒼白的臉緩緩擡起。他看起來比衛畢之還要小上好幾歲，應該也比她小不少，孟詩晨坦然的看着對面的少年，用自己最真誠的心。
“自從我認識公子，他這些年過得确實不好。除了偶爾能上戲台演自己喜歡的幻戲，和其它的戲之外，他幾乎從未真心笑過。”少年說完，突然起身鄭重的看着她，“孟先生，你說公子他還會回來的對嗎？”
孟詩晨點了點頭，又搖頭：“我剛才也說過，那隻是我的一個夢。”
“既然公子他已經變成了亡靈，那我相信先生你見到的絕不是一個夢。我相信那就是公子。”少年條地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孟先生，既然公子已經不在，就請讓我也為你效力吧！我想在你身邊一起等着公子回來。”
孟詩晨垂下視線看他，她坐直了身體，臉上是少有的嚴肅：“你看不見亡靈，跟在我身邊沒什麼用啊。而且，章邑風已經變成亡靈，就算他回來你也看不見不是嗎？”
“隻要公子和你契約我就能看見，而且我也有一身不錯的武功。就算看不見亡靈，也不見得派不上用場。”他依舊堅持。
她擡手扶起少年，用一雙明淨的眼睛打量着他，認真思考着少年的建議。尚君竹和離畫一個是名副其實的亡靈，平時專心修煉；另一個是黃泉花的花蠱，喜歡四處遊蕩。
沒有她的威壓，似乎這兩個家夥确實在有些地方都不上心啊。比如做家務，打理院子什麼的，現在開門做生意還要有人整理别人送來的委托書，仔細一想，這個院子的确差個管家一樣的存在。
上次因為宅子被那隻黑貓亡靈禍禍得衆人皆說裡面有“鬼”請個人也費勁，此時有章邑風的得力助手送上門，好像也不錯。
孟詩晨再次打量着眼前這個如同出鞘利劍一樣的少年，輕咳道：“既然選擇留下，你就要坐好覺悟，本姑娘不會給你吃白飯的機會的。你以後就幫襯着我打理這個院子，整理一下别人送來的委托書。”
“孟先生的意思是願意留下我？”少年高興的擡眼望着她，好像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一樣。
孟詩晨點頭：“你叫什麼名字？”認識這麼久，她好像還沒問過章邑風的這個小侍童叫什麼。此時認真打量起來，發現這少年确實不一般。
他的身上流淌着隻有修為頗有建樹的人才會散發出來的那種淩厲之氣，卻偏偏又因為一張娃娃臉而把這種氣息隐藏的很好。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宋玉”少年抱拳長揖，仿佛一把掩了鋒芒的利劍。
“宋玉，翩翩少年，宛如美玉。很好的名字。”孟詩晨故作深沉的品鑒着少年的名字，眼底卻露出不可思議的顔色，這少年哪裡像溫潤無害的玉了？
倒像是一把鑲了玉的利劍，好看，但是也鋒利逼人。
“多謝孟先生誇獎，名這字也是公子為我取的。我很喜歡。”宋玉有些澀然的一笑，終于露出少年人會有的失落表情，而不是一直都沉穩如是。
章邑風取的名字？孟詩晨反倒有些好奇：“你也是鬼谷堂的人？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不錯啊！”
“我不是鬼谷堂的人。”宋玉蹙了眉峰認真回答，顯然他也不喜歡鬼谷堂，“我隻是數年前被公子在路上救下的一個本該死去的人。我活過來之後，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家裡還有什麼人。”
宋玉垂下頭，青絲從肩膀滑落，黑綢一樣垂在臉龐。少年并不是像衛畢之那樣愛笑，而又俊逸得像是太陽的人，他有些拘謹和惶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腦袋裡關于過去的那片空白。
“公子的武功很好，我的也不弱。但我卻不知道自己是師承何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屬于何門何派。醒來後，我和公子在撿到我的地方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找，周圍的州城也沒有貼出尋人的消息。或許，是我的家人全都沒了，又或許是沒人要我了吧？”
宋玉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沒什麼特别的表情。仿佛在說一件和他毫不相幹的事情。
同他的對話讓孟詩晨無論如何也輕松不起來，畢竟是在挖人家的傷疤啊！她索性轉移了話題：“對了，明天我讓尚君竹帶你去隴州看一眼章邑風的墳墓，你去給他上柱香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