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陽的第一句話是問我“你怎麼看”。
我隻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會看。”
現在的事情,我已經越來越看不明白了。李緣的解釋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有一點他并沒解釋清楚:楚青丘為什麼獨獨看中了他,還把他帶在了身邊?
如果說,他看中李緣的資質,我有一千個理由不相信。李緣的資質的确出類拔萃,但是還沒到足夠楚青丘去得罪鬼神的程度。鬼神禁脔,是誰都能輕易觸動的嗎?
但是,我卻無法提出任何質疑。如果李緣真是我的雙胞胎兄弟,李重陽絕不會讓我碰他半個指頭,哪怕李緣真的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也一樣。
李重陽對自己的妹妹,那是發自内心地疼愛,絕不是裝出來給人看的。這次調動邪異樓傾巢攻打雲隐城,固然是讓我找到了一個交易的理由,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我是他的外甥。
李緣也一樣如此。
如果我執意要殺李緣,隻怕會和李重陽當場翻臉。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但是,李緣給我感覺,就像是一條機變百出的毒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狠狠地咬我一口。
李重陽見我不想說話,不由得低聲歎了口氣:“你好好休息,說不定,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為了掩人耳目,葉森、杜渺、唐向晚一直都呆在我屋裡沒有出去,直到半夜時,李重陽才轉了回來:“李孽,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李緣确實是你的親兄弟。我知道,你暫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先安排李緣離開……”
“這樣也好!”我不等李重陽說完就打斷了對方。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我從心眼裡反感李緣。以我的性格,相見之後如果話不投機,說不定就會大打出手。還是暫時相安無事好一些。
可我躺到床上之後,卻睡不着了……就在我翻來覆去的時候,青丘祖城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鬼哭。
信号!我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也顧不上去掩飾什麼,飛一樣地沖向了矮牆。
那是我跟黃泉約定好的信号。他現在忽然傳訊,難道是已經救出了檀越?
我幾步趕到土牆邊緣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站在城牆上的虛影。那道身影看上去就像是籠罩在霧氣當中,除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連霧氣後面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人無心,月籠寒”,正是黃泉的獨門标志。
黃泉見我過來,張口說道:“過來吧!青丘完了!”
完了?
我不由得跟葉森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觑。青丘雖然元氣大傷,但是菁華尚在,還有天榜高手楚青丘坐鎮。抛開祖城當中是否有機關、秘陣不談的情況下,就算我率軍殺過去,也得經過一番苦戰,才能拿下祖城。
黃泉竟然輕描淡寫地告訴我祖城完了?
葉森低聲說道:“這個黃泉不會是假的吧?”
“不可能!”唐向晚道:“世上沒人敢冒充黃泉,哪怕楚青丘也不行。他敢冒充黃泉,還不如直接帶人殺過來跟我們拼個你死我活,那樣說不定還能給四姓留下些皿脈。冒充黃泉,隻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葉森詫異道:“黃泉不是不殺青丘後人嗎?”
我跟黃泉交易的時候,葉森、唐向晚全都在場。
我一開始是想雇傭黃泉出手對付楚青丘,但是對方卻直接拒絕了交易。他的理由是:過去,他欠下過青丘的人情,他曾經發誓不殺青丘後人。
後來,我才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雇傭黃泉在柳幻失手的情況下,去把檀越和陵雲救出來。
就算是這樣的交易,也是在柳幻極力斡旋之下才得以促成,否則,黃泉還是不會出手。
唐向晚道:“黃泉不殺青丘傳人,那是在對方沒有冒充他的情況下。黃泉最忌諱别人冒充自己,誰敢犯忌,必死無疑。”
“可是……”葉森還要再說什麼,黃泉卻先開口道:“李孽,你難道連過來看一眼的膽子都沒有嗎?”
“準備繩索!”我相信黃泉的信譽。
邪異樓弟子回頭看了看李重陽,直到後者點頭,他們才用發射器向對面城牆上打出了飛爪。等到暗皿衛繃緊鐵索之後,我第一個跳了上去,腳點着鐵索,躍上了城牆。
葉森、杜渺、唐向晚緊跟着我跳上城頭之後,黃泉也沒去理會别人,轉身往城下走去:“跟我來!”
我一路跟着黃泉走進古城,越走就越覺得心驚。青丘四姓撤進城裡的人馬,全部不見了蹤影,整座祖城不僅寂靜若死,而且還散發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兒。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青丘的人都變成那股香氣,飄散在空中了。
青丘祖城就像是我推測的那樣,是修在了一個半天然半人工的岩洞當中,越往後走,地勢就變得越窄。如果整體去看青丘祖城,它應該是一個等邊三角形的建築,頂角就深入到了山壁當中。
按理說,祖城的後半段沒有必要修建城牆,因為山壁就足能代替城牆的用作了,修建城牆純屬多此一舉。但是,青丘不僅修了兩道城牆,而且還修得一絲不苟。
光滑的城牆看上去至少也是經曆了數百年風雨的建築,難不成青丘先祖的腦子就不太正常?
黃泉沒管我們幾個人的驚訝,快步走到古城盡頭。這時,我也在城牆上看到了一個像是城門似的洞口。
黃泉向我擺了一下手:“跟着我走,别走丢了!”
我快步跟上黃泉時,伸手在門上摸了一下。那個洞口應該是一座大型的機關門,而且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開啟過了,從城門附近落下來的石屑上就能看出這點。
我僅僅慢了一步,黃泉就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剛想往前走一步試試,卻猛然覺得緻命的危機從四面八方向我擠壓而來。就好像是隻要邁出那一步,就會踏進地獄,哪怕有高手與我近在咫尺,也一樣救無可救。
難怪黃泉讓我跟緊他,城門後面根本就是一座上古殺陣,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我不禁把腳收了回來:“黃……”
黃泉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我面前:“我說了跟緊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跟丢了,無論什麼理由,我都不會回來救你。而且……”
黃泉揚聲道:“後面的人最好别跟進來,我不能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黃泉說的是緊跟過來的各路高手,而且,我感覺他在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好像盯着石、驢和尚,仿佛是特意給他們兩個人的警告。
我向李重陽的方向比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馬上跟上了黃泉的腳步。這一回我再不敢絲毫大意,一直低着頭緊盯着黃泉的腳跟,他走一步我就跟一步,好幾次都踩到了黃泉的鞋跟,黃泉也不以為意,頭也不回地帶着我往地下走去。
我估計自己跟着黃泉差不多走出了七八百米的距離之後,他才停了下來:“到了!”
我擡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了一個圓形的岩洞,整座岩洞就像是被人精心打磨過一樣,石壁不僅光滑無比,而且不見一絲曆經滄桑的痕迹。
更為奇怪的是,從我所在的位子往裡看,還有一個洞口。如果我沒猜錯,這座岩洞應該是葫蘆的形狀,洞口後面應該另有洞天。
失手被擒的柳幻,現在正雙眼無神地坐在岩洞的一角,直愣愣地看着内洞。
我一步沖了上去:“這是怎麼回事兒?檀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