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社會多複雜呢!
”蔣萬發看着崔仲一,沉聲說道,“這群孩子,我帶他們吃過盒飯,帶他們抽過五塊一包的白沙,我為了給他們平事兒,給别人跪下過。
他們跟了我,得有一年多了吧,呵呵。
他們也是真的把我當成哥哥,我出事兒,他們拿東西就能幹,有人說我一句不是,哪怕對方一群人,他們都敢叫号。
還有一個孩子,竟然為我……唉,不說了。
”
蔣萬發擺擺手,長長呼出一口氣,背着手往回走,不再看崔仲一。
王哥一愣,随即笑道:“怎麼了,萬發,你不會不忍心了吧?
”
蔣萬發強笑一聲,說道:“有什麼不忍心的?
他們比不上聯衆。
我當初收留他們,帶着他們一起混,也是為了哪一天萬一有個什麼好歹來,有人給我頂包。
可是啊,人這玩意兒,最難控制的是感情。
這一年多真處下來,我還把他們當成個玩意兒,也絕對是假的。
”
“别說他們了,就算是鵬帥,有個什麼事兒,我也是照顧着,隻是後來他實在是不像話,才讓我給撸下去了。
卓君他們三個孩子,那更是沒話說,我就算是條蛇,那也該有感情了。
”
頓了頓,蔣萬發又笑道:“但是這個感情,呵呵,抵不過一個聯衆。
就這麼着吧,卓君那邊兒,就讓他自生自滅,大不了以後,我掙錢了,再去接濟他們,也算是給自己這一年來,讓卓君他們叫了無數遍的‘萬發哥’一個交代。
”
說完,蔣萬發背着手,緩步離開了。
王哥看了看蔣萬發,笑着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什麼人能有錢重要,這個選擇其實挺簡單的。
”
……
又是三天過去了,我在那個小房間裡呆了已經将近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裡,都是我一個人關在這裡,每天定點兒有人送飯,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動靜了。
本來開始的幾天還有人調我出去詢問案情,到後來案情越來越清晰,連審問的人都沒有了。
大多數時間,都是我一個人在這個小房間裡鍛煉,練拳擊的基本功,也隻有這樣,我才不至于被憋得發瘋。
我似乎已經陷入到了一種混沌的狀态中,每天腦子裡沒有任何東西,就讓身子自己去動作,去錘煉,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麼而錘煉。
我知道越是沒有人來這裡,就越是說明我的案子基本上已經明朗了,我躲不過牢獄之災,至于判幾年,就得繼續等待官方的通知了。
三天之後,這個房間終于是被人打開,一個獄警打着手電照了我兩下,招呼道:“張閻,跟我出去,外面有你的律師要見你。
”
我渾渾噩噩,被上了手铐和腳铐,就跟着出去了。
此時正是中午,大中午的陽光很是刺眼,即使是在房間裡,已經習慣了昏暗環境下的我依舊是有點兒不适應。
我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就是平時審問我的那個,不過幾平米大小。
我被安排着坐下之後,獄警就出去了,而我對面,則是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這人擡頭沖我笑了笑,說道:“你好,又見面了!
”
“你是……”我看着他頓時就覺得他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這才一年不到,就把我忘了?
”律師笑道,“之前因為嘿妞慢搖的事兒你進去了,當時你的案子就是我給你辦的,想起來了嗎?
”
“啊!
是你!
”我立馬想起來了。
當初就是他,教我怎麼錄口供,成功把我從嘿妞慢搖的案子裡面撈了出來,“你……是黃老闆請你來的?
”
因為上次他出面,也是黃老闆請的。
律師點點頭,說道:“對,是黃老闆托我過來的。
行了,咱們也别說廢話了,你一直在裡面呆着,可能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
你的案子,已經有轉機了。
來,這是其他人翻供,又弄出來的證詞,好好看看。
”
說着,就從皮包裡拿出了厚厚一打紙遞給了我。
我一邊接過文件,一邊問道:“還有轉機?
!
這怎麼可能,不是鐵案嗎?
”
律師說道:“本來是鐵案,黃老闆委托我的時候,我都不打算接的。
但是,也不知道你小子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能量,你這案子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聽說還是市裡最高層幫你運作,所以你這事兒,還是能翻的。
所有部門都給你開路,沒什麼案子不能翻。
基本上,這幾天其他地方都打點好了,就差你這邊兒了。
東西你好好看看,回頭按我說的做就行。
”
“是嗎?
!
”我聽到這個說法,也是一愣,心說自己沒名沒姓的,怎麼可能這麼多人幫我運作,就連市裡最高層都出來了?
不過,既然律師這麼說了,那就說明還是有一定可信程度的。
畢竟之前我被牢牢看着,别說律師了,連我媽想看看我都沒門路。
而現在律師能過來跟我商量案情,說明案子确實是有轉機了。
律師給我的文件,第一份兒就是江城撤訴的報告,跟江城的口供。
江城能夠撤訴,直接就驚掉了我的眼球,因為我以為這事兒之後,江城隻要不死,肯定會跟我不死不休,往死裡弄我,結果,他竟然帶頭撤訴了!
當然了,案件裡面,江城的陳訴依舊是我開槍對其造成傷害,并且之前也殺了鵬帥。
不過,整個過程完全就變了,讓我感覺江城就像是我的人一樣,極力為我拜托罪名。
不單單是江城,還有下面其他人的供詞同樣都是如此。
于是乎,當時的情況,就從一場惡意殺害,完全變了味兒。
我帶頭去北城鬧事不假,造成重大人員傷亡不假,但是那把槍,已經從我的,變成了鵬帥的。
鵬帥被我帶人圍住,走投無路,取槍準備跟我們同歸于盡。
而因為當時情況太亂,我為了自保,并切避免其他人員的傷亡,趁亂上去跟鵬帥争搶那把槍,在争搶過程中,誤開了槍,擊斃了鵬帥,并且波及到了一旁的江城。
如此一來,我的動機也就成了故意殺人,變成了防衛過當。
所有在場人員的口供,幾乎全部翻了,并且出乎意料的一緻,把我槍殺鵬帥這件事兒扭曲成了防衛過當,無意殺人。
我的犯罪意圖,僅僅是尋釁滋事,意欲聚衆鬥毆并造成嚴重後果。
雖然這個案情陳述下,我依舊是重罪,跟故意殺人比,那肯定是輕多了。
看完這一切之後,我都感覺自己的是世界觀有點兒崩塌。
案子,竟然還能這麼反轉?
!
“這……能行嗎?
!
”雖然案情并沒有什麼漏洞,但是總感覺在邏輯上有些牽強,畢竟把本來是我和張俊豪帶來的槍硬生生說成是鵬帥的,而且還加了一段鵬帥用槍威脅我們的情形,仔細調查肯定是能發現問題的。
律師笑了笑,攤手說道:“這有什麼不行的?
你看看,所有目擊者的案情陳述一緻,就連物證――那把槍,我們也通過内部人員,已經出來上面有鵬帥指紋的報告。
這份案情陳述,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
“可是,這也經不起推敲啊……”
“呵呵,誰去推敲啊?
”律師笑道,“為什麼我說這個案子能辦呢?
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為你讓路!
你可能不知道,你這個案子,媒體那邊兒已經封鎖消息了,禁止報道。
而當事人,江城,也被黃老闆打過招呼了,不敢翻案。
如果他敢,也不至于做出這樣的陳詞。
也就是說,整個案子,全都是自己人,這種案子想蒙混過去,實在太簡單了。
”
“回頭你這邊兒口供改一改,咱們立馬開庭,趕緊判完,我再給你運作個保外就醫,事兒也就齊活了,估摸着前後也就一個月的功夫,就能把你弄出來,你小子以後别犯事兒,再給弄進去,一切都好說。
”
“這件事兒,直接變成檔案,在市局就壓箱底兒了,你想捅咕出來,那得看看有沒有剛上任的局長閑的難受願意翻以前已經偵破好的案件,正好翻着你這個了,然後再重新審理。
但是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這案子,一個月辦完,直接就沉了,誰也不知道,懂嗎?
!
”
律師的話,我想了想,最終點點頭,說道:“那行,真要是能出去,那最好不過。
”
律師笑道:“你聽我的,肯定沒問題!
呵呵!
”
随後,律師就交代了我一番,說他已經安排了,下午會有刑警隊的人重新過來審訊我,我隻要記好了詞兒,說的跟其他人差不離,走個過程就可以了。
審訊完,我就能算是徹底讓案子定性,到時候開庭審訊,我也不用關在小黑屋裡,而是能進入正經的監獄,等待着律師給我運作保外就醫的事兒。
我們兩個在這裡呆了足足一個小時,律師在起身收拾東西離開。
一個獄警過來,準備重新帶走我,律師還囑咐了一句:“你們警備長那邊兒,我們都打完招呼了,有人給他存了兩萬塊錢。
今天開始,給他改善夥食,你們警備長吃什麼就給他吃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