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彩排比預想時間要長。走下舞台，鄭澤運同隊友們一起朝工作人員道謝。離開場地時，即使正在忍耐急切的心情，往待機室方向走的腳步還是不經意得快了許多。

　　來了嗎？

　　鄭澤運稍微駝着背，往前走着。

　　他也不知現在是怎麼回事，不明白自己現在這樣急着想過去的心情。從挂斷電話開始，到備場彩排，到暫時還不需要動身動腦子的時候，一直一直，心裡像揣着一隻小鼓似的。

　　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正在慢慢湧上來。這感覺有些陌生，他能感覺到那情緒裡夾着些許的欣喜和蠢蠢欲動。

　　并不讨厭。

　　鄭澤運低頭走着，小小地呼出一口氣。擡手撫上脖子，先把系到最上的一顆扣子松開，覺得舒服些後，又把領帶也扯了扯。

　　“……”

　　努力讓自己的急切表現得不太明顯，鄭澤運走幾步就看一下落在自己身後的隊友們，适當地放緩腳步停一下。見他們正在讨論剛才舞台上的表現，在笑笑鬧鬧地說話，快近到待機室時，他就幹脆地長腿一邁速度地走了過去。進門之前，鄭澤運下意識先整理了一下頭發，方才推門進去。

　　“哥？”

　　待機室并不大，一眼就能把前後的人看全。門裡隻有經紀人金羅溫和幾名cody在，并沒有易芙。

　　鄭澤運扶在門上的手微微一頓，有點小失望。但在看到桌上那個很有存在感的大食盒時，眼睛微微亮起來。

　　“啊，回來了？”

　　經紀人剛才正和cody在說話。見他過來，很自然地就站起來問她們剛才彩排的情況。如果不是因為鄭澤運拜托他拿着手機等易芙的電話，剛才他們的彩排，他就該跟去的。

　　“完成了。”

　　鄭澤運一一答了，和往常一樣。從經紀人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機，眼睛還是不自覺地瞟向食盒。

　　難道…把東西送來人就走了嗎？

　　“噢，這是什麼啊？”

　　落在鄭澤運身後的vixx幾人在這時進來了，待機室頓時就熱鬧了起來。李弘彬看到那個大食盒還以為是自家粉絲星光送來的，有點期待裡面的内容。

　　“是易芙送來的應援物。”

　　經紀人笑了笑。剛才從易芙手裡接過這食盒時，他也被這重量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易芙的細胳膊好幾眼。

　　“诶，她走了嗎？”

　　車學沿有點詫異，伸手扶在那食盒上，用表情感歎了一下食盒的大小。。剛才鄭澤運有說讓易芙過來，不過現在看到了應援物卻沒看到人。鄭澤運看了一下他，又無聲地把目光投向經紀人。

　　“本來是和我一起上來的。但剛才在回的路上遇到熟人了，她就先過去說話，讓我把東西先提回來了。”

　　“碰見誰？”

　　鄭澤運擡眸。

　　“cnblue的姜敏赫。”經紀人答道。

　　***

　　這邊樓梯拐角，姜敏赫與易芙相對而立。剛才相見，在有人的時候他們還能鎮定自若，仿佛隻是正常的交情好的人。現在，走到了安靜的沒有人能打擾的地方，兩人倒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五個月未見。

　　姜敏赫如從前一般，嘴角挂着溫和的笑意。易芙似乎更沒變什麼，眉眼，發型，說話的語氣，都和從前一模一樣。站立的姿态也是和從前一樣，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自然地垂在身側。

　　但他們都清楚，有什麼一定是變了的。不然，不至于現在相對無言。

　　心中有淡淡的後悔浮上來，姜敏赫抿了抿唇。幾小時前，他看到了雪炫與易芙的名字一同在搜索榜上，因此立刻發了信息給易芙問是什麼情況。易芙沒有回他消息。

　　這原本是意料中的反應。那次選秀時的通話已經是他們近幾個月來唯一一次通話了，在這之後，尤其是在易芙在選秀上公開出現後，她就再沒有回過fnc任何一個人的消息了。

　　今天也是湊巧得很，他來mbc有事。隔着遠遠地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識就叫住了她。然後才發現她身側還有一人，不過這時也顧不上很多了，姜敏赫就厚着臉皮等着那人離開。

　　終于等到獨處。問出口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在心裡過了很多遍的話，而是――

　　“為什麼不回我信息？”

　　面對他懊惱的眼神，易芙笑了笑。

　　“我該回嗎？”

　　這竟是五個月之後見面，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仿佛遵循着“先說話先退讓先輸”的規則，兩人默默站了很久，彼此都沒有率先開口。終于，易芙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終于不耐煩了。

　　“如果沒有别的事，我走了。”

　　現在，是她想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姜敏赫沉沉的目光裡，易芙以如同用尺子比出來的弧度勾起唇，輕輕一笑。

　　“……我還沒說什麼話，現在就要走麼？”

　　“不然，要和我說什麼？”

　　姜敏赫設想過很多與易芙再見的場面。他想，他應該要生氣她的不辭而别，要皺着眉頭以示發火。也想過易芙的反應，臉上也許是嘲諷或難過或面無表情。

　　但沒有一種設想，是如現在這般，直直反問。

　　而且她會這樣淡然地回看他，眼神不偏不倚，隻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姜敏赫卻沒有她這樣鎮定，對視了幾秒，終于，他先把眼睛挪開。

　　再移回來，對上易芙的眼。

　　“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說吧。”

　　“那對鼓棒……劍蘭紋樣的，我送你的那對。”

　　“……”

　　姜敏赫心裡思緒萬千，語氣卻平穩依舊：“是你讓孔英子拿到的吧。”

　　沒有一絲鋪墊，這話就這麼直直地扔了出來。

　　他的語氣笃定，以至于易芙怔了一下。随即，在意識到他說了什麼之後，她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淡下去，直到消失。

　　姜敏赫認真地把這變化收入眼裡。

　　“你什麼意思。”她垂眸，盯着地闆上的一處，語氣冰冷。

　　“……”

　　“說話。”

　　她擡頭，眼神如刀在他臉上刮過，命令道。

　　姜敏赫抿着唇不動。在對峙數十秒之後，他終于在易芙的目光裡敗下陣來。

　　“之前，連容和想要看鼓棒你都不肯給，珍惜到親手做了鼓棒袋用來保存的鼓棒。那時候，誰碰一下你的包你都會警惕地看……”

　　易芙直直對上姜敏赫的眼睛。

　　他呼吸一滞，尾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

　　他在她眼裡看到不加掩飾的嘲諷。

　　心髒被手抓住的感覺，又來了。

　　“這樣的，我送你的東西，”近七年的交情，姜敏赫自诩比誰都了解易芙。眼下話出口，他不後悔，卻有些不忍。

　　這疑問在他心裡實在憋了太長時間。狠了狠心，他硬撐着還是把話說了出來：“這樣用心保護的東西，你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地讓人拿走？”

　　“……”

　　兩人再一次目光相對。易芙隐在大衣口袋裡的手無聲地顫抖起來，姜敏赫則是抿緊了唇，不忍看易芙的眼睛，卻強逼自己不可退縮。

　　“敏赫哥。”

　　長久的沉默後，易芙叫了他一聲。頭先稍微垂了垂，讓劉海遮住了眼睛。姜敏赫靜靜地等着，不解釋，在等解釋。

　　“你在懷疑我，那場故意讓孔英子拿到鼓棒，是嗎？”

　　“......”

　　“是還是不是？”

　　“......”

　　兩次默然。

　　“看來是了。”

　　姜敏赫還是沒有說話。

　　易芙好像明白了。也是這一刹那，她臉上的皿色退了幾分。

　　“我原本以為，你叫住我，是有别的話想和我說。”

　　她定定地看着姜敏赫，仿佛從未認識他一般。

　　姜敏赫忍不住重新正視她。但在觸及易芙的眼睛時，他又下意識地把臉側向一邊。

　　她的眼睛，此時亮得可怕。

　　姜敏赫沒有看到，就在他側過頭時，她眼裡閃過一絲痛意，轉瞬即逝。水光隐隐現了出來，但很快地被她眨眼忍回去。

　　“那我，也沒有别的話想和你說了。”

　　姜敏赫心裡一抖，嘴唇微動時，她發啞的聲線又響了起來。這次，是真的沒有了感情，語氣機械，平平陳述。

　　“我故意讓孔英子拿到鼓棒，我有什麼好處？讓攝像拍到這段，放送，從而讓觀衆批判她讓她退賽？不，那段一定會被剪輯掉。”

　　“我一貫不喜歡别人動我的東西。而且變了的東西我也不會再要了，你不是不知道。”

　　“你是想說我陷害她？我沒必要這樣做。”

　　“對于你剛才的疑問，這是我的解釋。你有什麼想補充的嗎？”

　　“沒有是吧。”

　　“那現在輪到我問你。”

　　“姜敏赫。”

　　易芙一字一頓地說着，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在牙間咬碎一般，她慘然一笑：“前輩，前同事，鼓棒原贈與者…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來質疑我？”

　　“你說這話，不覺得誅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