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一個什麼樣的偶像呢？

　　坐在會議室裡，易芙半靠在椅子上，心同她指尖正在轉的筆一樣，晃晃悠悠盤着圈。

　　人心是會變的。這是她從練習生時代走到如今，感受最深的一句話。

　　曾經，她以“做最好的愛豆樂團鼓手”為目标，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因為是老練習生資格久，在出道藝人間也很能說得上話，有時還有點淡淡的自矜。

　　然而，這就是力不比人強就隻能等着被揉搓的圈子。易芙抗争過，小勝過，無力過，頹然過。

　　[在無活動期發生了這麼大的蛻變，她背後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易芙是真的很喜歡音樂吧。]――這階段因選秀中的優異表現而獲得大量關注度後，網友們這麼說。

　　不，才不是。

　　音樂于我來說并不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我怎麼都能活，怎麼好怎麼活，才不是缺了音樂就會死的地步。

　　我也不是“我一定要做偶像，跪着都要走下去”的那種人。

　　我沒那麼瘋狂。

　　也不是因為粉絲。

　　我對他們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歉疚。他們存在的每一刻，都會讓我想起那些像乞讨般的質問――“為什麼這次沒有提到易芙呢？”

　　無地自容。

　　我之所以忍耐，在心裡謀算計劃，暗勾我曾不屑于去做的網......之所以要懷揣着不□□一樣的壓力回到舞台上，不過是因為三句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嫉妒。

　　我不甘心。

　　我......

　　讨厭既嫉妒又不甘心，這樣無能的自己。

　　易芙停住手指，豎起手中的簽字筆。這筆夾是銀色金屬質地，雖然隻是一細長條，但也能隐隐約約反射出她五官裡的部分。

　　現在易芙的表情很好。

　　易芙看了一下。

　　她現在的臉，比三個月前，鏡子裡那張平靜下暗藏洶湧情緒的臉要好看多了。

　　易芙擡頭，目光落在手裡文件上。那上面是近來已經非常熟悉的，出現在各個錄制場所的logo――“realstar”。

　　真正的偶像。

　　沒有塗指甲油的幹淨手指，在思考間不由自于桌上輕扣兩下。

　　哒哒。

　　“隊長？”

　　李時煥轉過頭來，看易芙低着頭捏了捏鼻梁，又拿手捂着額頭撐着。

　　她看起來很累。

　　李時煥往易芙這邊側了側身，悄聲問。他的眼神裡有幾分擔心。

　　“沒什麼，咖啡有點不起效果，略困。”

　　“隊長？”

　　易芙緊閉了一下眼睛，打起精神後睜開。不忙時候總容易胡思亂想，這樣不好。

　　“pdnim。”

　　“嗯。”

　　在會議室因為等待而有點安靜的時候，rs總pd推門進來，他身後跟着湧入了作家等一行人。也許是最近節目形勢大好，口碑和收視率都讓人揚眉吐氣的緣故，總pd整個人身上都帶着高興的氣場。

　　說話也比平時更随意些：“大家都坐吧。今天沒給你們開直播，這邊vj給你們錄制的後期也會進行剪輯再放送，所以精神可以稍微放松一點。”

　　衆人都笑了起來，顯得氣氛輕松了一點。不過，話雖這麼說，但待他坐下，可以坐的幾人才都坐下了。

　　易芙和其他人一樣，坐姿比之前稍微正式了一點。

　　“今天向大家通報一下，這次五進三的賽制和主題。”

　　适當的寒暄過後，在會議席首座，realstar總pd合攏了雙手，開口進入正題。綜藝局的pd們性格各異，或言簡意赅雷厲風行，或習慣把各種事交代具細，偶爾要感性一點。

　　不過，和偶像的“人設”一樣，根據場景不同，pd們會自然地轉換态度以完成表達需要。

　　“是。”

　　選手們打起了精神，全神貫注地看着總pd。他的助手拿了文件放在桌上，剛想幫忙攤開，總pd就自己伸手拿了過去，隻找助手拿了一支筆。

　　那筆在本子上敲了敲。

　　“五強賽依舊采取直播形式。比賽規則是第一輪每人各唱一首，評委打分，末尾選手予以淘汰。第二輪，依舊是四位選手各唱一首，這次是以60%評委給分，對，百分之六十，加上40%觀衆投票數值，總分數排行末位的人淘汰。”

　　“最後留下來的人成為榮光的realstar三強，角逐最後的勝利。”

　　比賽規則公布，衆人的呼吸都好似緊了一些。總pd頓了頓，目光在五名選手的臉上一一劃過，再開口。

　　“第一首歌，我們會提供由觀衆票選出希望選手唱的歌單，由選手選擇其中一首進行演唱。”

　　“第二首歌，由選手自己選擇，不設範圍。”

　　空十幾秒時間讓選手們去記下這規則，邊上，站着的負責選手的作家們默默把手裡的薄紙分發到各個人的手上。

　　“謝謝。”

　　易芙朝自己的作家輕聲道謝，短發圓圓臉的女作家回以一笑，安靜地退了回去。

　　選手們都看向了自己的表單，那上面列着的是歌單。每一條歌曲信息後都有一項數值，附上了男女比例顯示。

　　看來，這就是網絡票選結果了。

　　會議室裡很安靜，選手們表情各異。易芙看着自己手上的歌單，皺起了眉頭。

　　***

　　“觀衆票選的十首歌裡，居然有四首aoa的歌。這樣會讓我為難。”

　　“沒辦法。這是周偶帶來的影響。前天周偶播出，你跟着音樂身體下意識反應跳《貓步輕俏》的那段成為話題。”

　　會議結束後，選手們自由活動。易芙與金延周都出來了，站在露台處，兩人隔着半步距離說話。

　　“你看了放送的吧？”

　　金延周問易芙。

　　“看了。”

　　“感覺如何？”

　　“感覺......”易芙沉吟了一下，回憶起那讓自己不太高興的錄制過程，眼睛沒有焦點地看着窗外：“雖然能上搜索榜是好事，但是因這…樣的緣由而上的，現在喜歡不起來。”

　　周圍的人走來走去，私下單獨說話會引人注意，在這裡說話倒會自然些。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把手放在大衣口袋裡，表情并不明朗。

　　“最近我不知道怎麼了，總有種淡淡的壓力。”易芙突然說起題外話。

　　金延周不以為意：“是比賽都會有壓力的啊。”

　　“不，不是那種壓力。就是...像是台風天前兇口發悶的那種壓抑感。”

　　“是不是生病了，哪裡不舒服？”

　　這關口可不能病，聽她這麼說，金延周有點擔心。

　　“不知道......算了。”

　　易芙抿抿唇，有點煩惱地按了按眉心：“隻是感覺有點不太好，可能是我累了吧。話又說回來，我想制作組的意思，會比較希望我跳aoa的歌曲？”

　　“正常走向是會是這樣建議的，沒錯。但最終唱什麼，這個交由你自己決定。”

　　金延周學着易芙樣子把手放在兜裡，笑了一下。

　　“雖說讓你跳aoa的舞......如果你願意的話啊，跳這個是肯定能收視率的，但評論上肯定會被說酸話。你一直都比較回避前隊友的事，這樣的态度不錯，可以保持下去。”

　　金延周很實誠地說着自己的意見。在“可以說話”的範圍内，金延周不會把自己放在vj位置上。他比較傾向于抱着朋友心來幫忙分析，給出建議。

　　“現在你人氣起來了，倒不太需要用這種手段搶話題。順着你之前的做法就好。”

　　“嗯。”

　　易芙點點頭，繼續看着窗外。她的側顔帶着沉靜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地把視線落定在她的身上。

　　普通人與藝人有區别，藝人與明星也有區别的。如果是用第一眼觀感來區分，那麼前者區别多在樣貌，後者區别多在氣質。

　　說起來…易芙現在的氣場也是越來越強了啊。

　　金延周若有所思。

　　“第一首歌很重要，其實我們是根據每一個選手的特色選定了範圍，不隻是…觀衆直接投票。咳，走這樣的方向沒錯，但歌你自己要定好。”

　　金延周提醒易芙：“你現在的人氣很高，要乘勝追擊。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觀衆對于你的過去太好奇了，都在期待你跳舞的樣子。”

　　“我跳過vixx的舞。”

　　易芙挑眉。

　　金延周攤手：“可那首是簡化版男團舞，而且你是用鏡頭表現力來發揮魅力的，那不一樣。”

　　“好吧。啊…煩。”

　　易芙面無表情地說，低頭，點着手腕看了一下表。

　　“所以還是得跳。”

　　“對。”

　　“......那行吧。”

　　跳吧跳吧。如果因為不喜歡所以順自己心意，選了平穩的歌而失掉了支持率，易芙自己也不願意。

　　“出來五分鐘了，我們現在回去吧。”

　　“嗯。啊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一下。”

　　兩人并肩往回走，金延周表情自然，在和過往同事打招呼的間歇對易芙漫不經心地開口。

　　“上面說，之後你照應一下小柴。”

　　“……”

　　易芙心裡一頓，随即又釋然。

　　步子沒有停頓，她笑了笑，語氣變得比剛才輕柔了一些：“定了？”

　　是了…現在五強，第一名候選也該定了。

　　很明顯，面上是選秀，實則是造星企劃的realstar是不可能把一位給有公司背景的練習生選手的。

　　就算以實力來看，李承協實力放在那裡，雖然有公司前輩飯幫補人氣，但最後對拼的話，歌藝不夠看。

　　而金世靜唱得好，但選秀裡唱得好的多了，她人設不明朗，如果與易芙對上是不夠赢的。

　　再就是素人選手樸雲恩，她唱得好但是作為藝人的情商不夠。之前還在直播裡出了纰漏，雖然有解釋過，但形象已經不夠完美。

　　那麼隻剩下小柴李時煥了。他拿的是沒自信衰小孩的蛻變逆襲劇本，很能給人帶來代入感。

　　李時煥在五強決出後漸漸展露光芒，他的“柴犬男”形象又很好，俘獲不少親媽飯。

　　他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最後的一位是李時煥的話，那很好。

　　那家夥得到一位的話，會高興得蹲在舞台上哭吧。

　　“我知道了。”

　　易芙想了想，稍微有點高興起來。伸手，把落在腦後的馬尾抓過來理了一把，再松手放回去。金延周看她表情比之前溫和了些，也把心裡的不确定放了下來。

　　傳達這樣的安排，其實有點殘忍。

　　作為朋友，他又多說了一句：“你自己也要把握好後面的機會啊。”

　　“我知道啦。”

　　易芙笑着回看他，聳聳肩膀，打起精神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