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媛挂了電話,繼續翹着二郎腿,随意的哼着小曲,望着天花闆發呆。
女仆林蓉拿着抹布,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一會兒左、一會兒右,默默的打掃着衛生。
她剛剛端起案桌上的電話,董思媛就已經跳了起來。
“诶诶诶,你沒瞧見我正在等電話嗎?你給我起開!”她雙膝跪在沙發上,一把将林蓉輕輕推開,指着鼻子罵道:“你要是不小心把電話線扯掉了,害我沒有接到電話,看我會不會輕饒你!”
林蓉微微低着頭,眼睛不敢去瞧董思媛。她腦袋似乎輕輕點了一下,弱弱地轉身去擦玄關桌上的古董花瓶了。
此時,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擡頭一看,是董家大小姐董思敏下樓了!
她穿着一身粉白色小洋裝,烏黑亮麗的娃娃頭上戴着一個粉色蝴蝶結的發夾。她化了一個淡淡的桃花妝,拎着一個粉色的小提包,腳下穿着一雙純白色的小洋鞋。遠遠望着,活像一個大芭比。
“姐,你要出去啊?”董思媛沒話找話。
董思敏走上前來,用指尖在董思媛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鼓着腮幫子側目說道:“你呀,又逃課回來等電話?看爸爸回來,我不告你的狀!”
“我知道你不會的。我的姐姐是全天下就好的姐姐!”董思媛雙臂纏繞着董思敏,小臉貼在她臂膀上撒嬌。
“你喲,就知道跟我耍嘴皮子!”對這個妹妹,董思敏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反正再過兩年我就要出國留學了,那些什麼‘之乎者也’到了國外也沒用。”
“你啊,就是受了那個什麼‘佐治’的影響。不對,我看你根本就是中了他的‘毒’!你已經守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說不定又是空歡喜一場,人家今天根本就沒空理你這個瘋丫頭!”說着,用食指在董思媛的額頭上輕戳了一下,臉上是溫柔的、溺愛的笑容。
“才不會呢!”董思媛端正坐好,“佐治說過,今天下午六點鐘之前一定會打電話給我的!”
董思媛皺着眉頭,略有些焦慮地擡手看了看手表,撅着小嘴說:“現在才五點鐘,還有一個小時呢!”
董思敏在她身邊坐下,笑着說:“你連他樣子也沒見過,就成天左一個‘佐治’,右一個‘佐治’的挂在嘴邊。我看啊,他八成是個騙子,說不定連‘佐治’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董思媛白了姐姐一眼,癱坐在沙發上,略帶嘲諷地說:“拜托!姐,你别這麼老土好不好?‘佐治’本來就是他們那些留學生,給自己起的‘外國代号’而已!我也跟他說我叫‘白鹭’啊,難道我還真姓白?”
“真搞不懂你們……”董思敏輕輕搖了搖頭,又問:“你直接打過去找他不就行了嗎,幹嘛非得要傻傻的在這裡幹等?他不是說他爸媽在國外給他買了房子,還請了女傭伺候他嗎?不可能連電話也沒有吧?”
“我沒有他的電話号碼。”
董思媛的這句話,差點沒讓董思敏背過氣去。
“什麼?”她瞪大眼睛盯着董思媛,“你們在電話裡聊了差不多半年,前前後後不低于三十次電話,每次一講就是好幾個小時……他居然沒有跟你說他的電話号碼?天哪!”
“能夠讓我董二小姐主動給他打電話的男生,還沒出生呢!”董思媛擡起小巴,似笑非笑地說。
“董二小姐,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他突然不再打電話給你了呢?你怎麼聯系他?”董思敏問。
董思媛愣了一愣,然後又一甩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不聯系就不聯系,誰稀罕!”
“那既然沒有‘結果’,為什麼還要‘開始’呢?”
“姐,難道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要追求結果嗎?”董思媛毫不認同地說。
“不需要嗎?”董思敏看着她那深潭般的眼睛,略有些強硬地問。
“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姐!”董思媛微微抖了抖腳,目光穿過落地透亮的落地窗,望着花園内那散發着陣陣幽香的桂花樹。
“死鴨子嘴硬!我就不信,你真有這麼潇灑。”董思敏不死心地說。
“這不是叫潇灑,這是叫‘思想前衛’。不信咱們走着瞧!”董思媛收回目光,望着董思敏,噘着小嘴,執拗地說。
董思敏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擡手看了看表,起身說:“那你慢慢等電話吧,我還約了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董思媛突然叫住董思敏,說:“哦,姐!我差點忘了,剛才阮家打來電話,讓你明天中午邀個同伴一起去赴宴。”
董思敏會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又笑着說:“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吧!”
“免了!身為新時代的女性,我才不要摻合你們哪些老土的相親呢!讓我告訴你吧:所謂的相親呢,不過是雙方拿出彼此的物質條件和自身條件,然後放在标着‘門當戶對’的天枰上掂量,若是偏差不大或者剛好和‘标準線’平行,那麼這樁婚姻就成交了。我才不會像你們這麼膚淺呢!”董思媛擺了擺手,癟着嘴巴,一臉嫌棄的說。
“是,是,是!”董思敏似笑非笑地問:“那麼,我想請教一下董二小姐,你‘所謂’的婚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婚姻應該是要奠定在愛情的基礎之上!而愛情呢,應該是要有怦然心動的感覺。雖然婚姻是在平淡的生活中體現,但是愛情一定要轟轟烈烈!”董思媛一副大學教授的老成口吻,小臉卻是一副向往的表情,眼睛裡閃爍着光芒。
董思敏聽得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向董思媛取笑道:“别說得自己好像個愛情專家似的!你今天才十五歲,恐怕連男生的手都還沒有牽過吧?居然還在這裡跟我談什麼‘婚姻經’、‘愛情線’呢!”
董思媛笑着說:“誰說愛情專家一定要談過戀愛呢?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嗎!”
“是,是,是!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就要遲到了!‘愛情專家’!”董思敏含笑說着,轉身急急忙忙地出門去了。
她在巷子口乘了一輛黃包車,坐在車上細細咀嚼着董思媛方才的一席話。
那個叫佐治的中國留學生,因為一次撥錯電話号碼,将電話打到她們家,于是開始了他和董思媛長達半年的電話情緣。
董思媛,她沒有戀愛過嗎?她不是正在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