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得了皇後的默許，從皇後處出來，永甯侯夫人便直奔董慧處。
不過幾日不見，董慧便是骨瘦形銷，本就纖細的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永甯侯夫人被人帶進來，董慧端坐在主位之上，面無表情，眼底浮動的，是不出所料的冷笑。
眼見董慧如此，永甯侯夫人微微一愣，待到董慧遣散四下宮人，隻留了貼身婢女在身邊侍奉，永甯侯夫人冷笑，“瘦成這樣？怎麼，親手殺了你表姐，夜裡噩夢不斷寝食難安吧！”
董慧面無表情，冷聲說道：“我殺了你的女兒，你怕是恨透了我吧！”
隐藏多年的秘密被董慧就這樣直接宣之于口，永甯侯夫人頓時一驚，“胡說什麼！”
董慧凄厲一笑，“身為永甯侯夫人，卻是在出閣之前，就同自己的親哥哥誕下女兒，這樣有違人倫的事若是傳出去，恐怕整個方家和董家，都徹底擡不起頭了吧！”
巨大的驚駭，永甯侯夫人一瞬間瞳孔渙散，驚得豁然從椅子上彈坐起來，死死盯着董慧，沉默良久，“你都知道了？”聲音暗啞！
董慧嘲蔑一笑，“難怪這些年，不論舅母如何，你都忍讓默許，我一直不明所以，如今，真是恍然大悟！和自己的親哥哥，你也不覺惡心！”
永甯侯夫人臉色慘白，擡手直指董慧，指尖發顫，“閉嘴！孽障！我是你母親，無論如何，輪不到不來說我！”
董慧嗤的一聲笑，“你是我母親？你當真是我的母親嗎？你若是我母親，今日為何又要進宮！”
董慧的眼睛，帶着永甯侯夫人所不熟悉的毒辣淩厲，那種仿若能刺透一切的尖銳，讓永甯侯夫人心頭生出駭然。
董慧則是滿目厭惡，涼涼說道：“收起你的心思，我的命長着呢，這以後，我必定是會長長久久風風光光的活着，至于你的心兒，她才是真正的孽障，有違人倫的孽障，她活該下地獄，至于你，隻要你不怕董淵一生被你毀了，你就盡管折騰！”
永甯侯夫人被董慧冷若冰霜的面孔和聲音驚得五髒俱顫。
這還是那個慧兒不了……“你怎麼變得……”
董慧接了永甯侯夫人的話，“你想說我殘酷無情？還是想說我精明能幹？”
言落，不由嘴角微彎，勾出一縷笑，“後宮若染缸，我既是進了這染缸，若是不讓自己五彩斑斓，豈不是辜負了你們送我進宮的好意！”
說罷，董慧對身邊婢女道：“好生送夫人出宮！”
永甯侯夫人還欲再說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身虛體弱，渾渾噩噩跟着那婢女離開。
這婢女，正是當日跟着董慧一同進宮的婢子。
行至無人處，永甯侯夫人一把扯了這婢女的衣袖，“那些話，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婢女神色複雜，看着永甯侯夫人，道：“夫人進宮之前，舅太太就來過一次了。”
舅太太……
永甯侯夫人一瞬間，如五雷轟頂，“她來做什麼！”
婢女目光寒幽，“小主知道的話，自然都是舅太太告訴的，舅太太想要通過小主，讓她娘家侄女，成為新的永甯侯夫人。”
婢子一言，猶若尖刀，直插永甯侯夫人兇口。
深一腳淺一腳出宮，渾渾噩噩，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坐上馬車回到永甯侯府。
她回去的時候，滿府大亂，一個老仆跌跌撞撞奔來，“夫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少爺要殺了舅太太，奴才們攔都攔不住。”
永甯侯婦人狀若死人一樣，點了點頭，渾身無力，雙眼無神，扶着貼身婢女，提腳朝内院而去。
她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董淵被兩個小厮奮力拖着，舅太太披頭散發，一臉驚恐，
眼見她過來，舅太太失魂落魄朝她奔來，“姐姐救我！”
聽到舅太太的聲音，永甯侯夫人飛散的魂魄，倏忽回來，及至舅太太剛剛奔至她面前，永甯侯夫人揚手朝着她面頰，奮力一巴掌打去，“賤人，敢算計我！”
言落，不及舅太太反應，反手又是一巴掌！
這兩巴掌落下，就連董淵都怔住。
舅太太委屈的直落淚，匪夷所思盯着永甯侯夫人，“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有多對不起我，你敢打我？”
永甯侯夫人冷聲道：“我在對不起你，這些年，也還幹淨了！”
說罷，轉身回屋，背後丢下一句，“給舅太太收拾東西，立刻送她回方家！”
舅太太頓時嚎叫一聲，“你敢！”
永甯侯夫人步子頓都沒有頓一下，下一句又吩咐，“去置辦彩禮，明日到白家提親。”
白家的女兒，如何配的上她的淵兒，可就算配不上，該娶進門，還是得娶進門。
大不了，好好再給淵兒選兩個貴妾侍妾補償便是。
眼見永甯侯夫人根本不搭理她，舅太太一怔，撥開一側丫鬟，拔腳朝着永甯侯夫人的屋子直奔過去。
董淵一臉匪夷所思，怔然呆立，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讓母親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轉瞬想起母親今日進宮，頓時心口一跳，忙轉腳朝府外奔出，直奔宮門。
到了宮門口，打聽一番，并未聽說宮裡慧貴人出了什麼事，才一顆心踏實下來。
董淵到宮門口打聽一事，很快就傳到董慧耳中。
母親雖然讓她厭惡痛恨，可哥哥董淵待她，卻是真心的好，還有父親……
這些年，若無父親和哥哥的關愛，她怕是早就……
迎窗而立，望着窗外黑壓壓陰沉的天色，董慧長長透出一口氣。
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終究她是這輩子離不得了，既是離不得，那就隻有不斷的讓自己向更高的地方去爬。
隻是，董慧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為了活下去，她這一生，将會這般艱難。
數年後，成為太後的她，回想當年廊下接那無根之水的一幕，眼角淚痕，怎麼也擦不幹。
那樣天真無邪的少女，永遠隻能活在她的夢裡了。
夢裡，還有一個溫柔的少年，走路有些跛，可對她關懷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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