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柒伸手握住的是一隻溫潤如玉的小手。
“小七!”
聽到熟悉的聲音,林柒下意識的用力一拉,一個身影突然從虛空中憑空出現,一下子撲進了自己的懷裡。
“小七,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螢梨的話音暗含淚意,林柒嗅着鼻尖熟悉的發絲香氣,腦子裡突然清醒了許多,任憑斑斓的漩渦如何激蕩,林柒緊抱螢梨的雙手,卻再也不會放開了。是啊,為了小丫頭,為了禦天宗的未來,也為了自己的夢想,我怎麼能夠止步在這種地方呢?
林柒的周身,突然泛起淡淡的微光,将兩人的身體包裹起來,林柒的腦海中,也慢慢記憶起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感覺還未走遠,就暗自藏在下一條道路口,等着自己。
“踏四方之境,一往無前,無可阻擋,縱使深陷無盡劫海,也要憑空踩出一條路來,丫頭,你知道嗎,正所謂七品之上無低手,原來正是這個意思啊!”螢梨此時埋頭在林柒的懷中,聽着他淡淡的話音,不置可否,隻是覺得林柒身上的氣味,十分好聞。
“師傅說,‘不識大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當中’,不是讓我看清山的面目,而是告訴我,不要去在意山的面目,遇山平山,遇水斷水,才是四方境應該有的氣魄!”
“小七,你進境了!”小丫頭突然出聲,但言語中似有擔憂。
林柒點了點頭,明白小丫頭的心思,于是摸摸她的頭發,說道:“這一次我完全想通了,不會再得病了!走吧,咱們出去,還要讓洪邵煜請咱們吃大餐咧!”
“嗯!”螢梨一下子高興起來,重重的點點頭。
這時,林柒運起真氣,将自己的識海擴散開來,與漩渦的波流合到了一處,波流好像一下子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帶着二人,逐漸向大漩渦的中心靠了過去,在那裡,有掀起漩渦的罪魁禍首。
果然,林柒在漩渦的中心,發現了一個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老人,若不是那雙飽含愁怨的眼神,林柒根本無法把他跟靈成子的模樣聯系在一起,這個人,說他像一具骷髅也不過分。
靈成子同時也發現了逐漸靠近林柒二人,先是一愣,緊接着勃然大怒,他本意是打算讓兩人消逝在幻境的漩渦之中,卻怎麼也沒想不通,他們是怎麼逆流而來,找到自己的!其實,林柒也算是有點幸運,禦天宗的功夫大益通玄,本來就是克制各種幻術迷術,再次踏入四方境之後,大益通玄也得到了助益,才能夠讓他在幻境中扭轉幻術的運轉。
此時,靈成子也想不了那麼多了,管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親眼看着他們淹沒在漩渦之中,也是一種痛快,口中不禁大笑出聲,雙手青光大盛,一時間,漩渦更加湍急,又掀起了數道波浪,洶湧澎湃,此起彼伏,誓要将林柒二人絞碎淹沒。
林柒眼看就要接近了靈成子了,沒想到最後一刻被生生阻擋,陷入澎湃的浪濤之中,無法近期,當下四下觀察一下,看了一眼懷裡的下丫頭,當機立斷。
“丫頭,就看你的了!”
“啥?”
小丫頭一臉天真,不明就裡。
就在這時,林柒大喊一聲,突然把螢梨舉過頭頂。
“看招,禦天宗獨門暗器!”
說時遲那時快,螢梨突然從林柒的手中脫出,直奔靈成子而去,靈成子正是意氣風發之時,狂笑連連,還未及反應,就被小丫頭一頭頂在兇口上,愣了半晌,突然一口皿噴上半空,自己一下子翻到浪花中去了。
這時,彩色漩渦突然升騰起兩個浪頭,一下子将林柒和螢梨抛離出去,半空中林柒一把撈住螢梨,哈哈大笑,小丫頭捂着額頭,正一臉不爽,刹那間,風浪平息,漩渦也重歸平靜,整個世界重新變成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白色。
林柒抱着螢梨,在地上摔了個結實,疼的瓷牙咧嘴,螢梨一個轱辘從林柒的懷裡爬起來,臉上挂着皎潔的笑意,林柒掙紮一下,捂着後腰,慢慢坐起。
“臭丫頭,竟然拿我當墊子!”
“哼,扯平了而已!”
撲通!
遠處突然一聲響,吓了二人一跳,原來不知怎地,靈成子從高空之中跌了下來,狠狠摔到地上後,就不動了。
靈成子躺在前面,洪邵煜躺在林柒二人左邊不遠處。
“小師弟啊,真懷念二十年前的時候,那時候的生活……無憂無慮,你最喜歡……叫我大師兄,跟在我們後面……要是你還是那時模樣,那該多好啊。”靈成子聲音沙啞,一副油盡燈枯的樣子,但聽起來,仿佛恢複了本來的心境。
“大師兄,你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善有善與,惡有惡報,你如今這番模樣,是自食惡果,得罰天道,我希望你死去之後,九泉之下,能好好向師傅師兄們悔過!”
聽了洪邵煜的話,靈成子卻突然大笑起來。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啊!沒有我,沒有我……你……長生宗……我……我……”
“……”
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消逝在空氣中,林柒走過去看了一眼,靈成子睜着眼睛,臉上還留着瘋狂的笑意,隻是嘴角已經僵硬,毫無聲息,顯然已經在自己的夢魇中死去。
沒想到大師兄臨死前,都不肯悔悟,洪邵煜不禁黯然神傷,淚水順着他的眼角流下。
林柒和螢梨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檢查他的傷勢,洪邵煜看看林柒,又回頭看看螢梨,開口說道:“感謝二位的恩德,助我長生宗平息大亂,将禍事扼殺在搖籃之中,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洪大哥,你有傷在身,有什麼事情,咱們回去再說。”
“是啊,我也有些累了……”
說着,洪邵煜慢慢閉上了眼睛,臉上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就在此時,洪邵煜的身下,突然化成了青青草地,周圍的白色,也慢慢退去,再次變成了長生秘境本來的模樣,但是荒蕪之景已經不在,到處都是青山綠樹,一副生機盎然的模樣。
“洪大哥,你安息吧,我們……”
林柒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沒想到洪邵煜突然睜開眼睛。
“安息你個大頭鬼啊,我就是累了,小睡一下而已!”
“呃……”
林柒啞然無語,螢梨卻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
林柒帶着洪邵煜重傷回山,吓得幾位長老肝膽俱裂,又聽說沙鐵城與靈成子雙死,頓時命都沒了半條。
洪邵煜告訴衆人,自己在山下偶遇沙鐵城,不敵歹人邪惡手段,多虧了掌教師兄趕到救下了自己,與歹人一場惡鬥,才将沙鐵城擊殺,但沒想到的是,靈成子也重傷不治,羽化仙去了。若不是林柒正巧走到那裡,隻怕自己也要追随掌教師兄的腳步。
其實,這是洪邵煜和林柒商量之後的決定,要是告訴衆人靈成子是一切惡端的罪魁禍首,隻怕隐龍山都要陷入一片混亂和恐懼之中,還有斷了一臂,修為重創的七師兄,估計也難以接受這種結果,最後陷入仇恨的囹圄之中。
這樣的結果,對長生宗,對衆人都好,靈成子雖然是首惡,但既然身死,給他一個好名聲,也算是答謝他這些年對長生宗做出的貢獻罷。
林柒當然沒有意見,事關長生宗的前途和臉面,有洪邵煜做主就好了,反正罪魁禍首都已經死去,奸計也被抹殺,白江已經從籠罩的魔掌中脫離出來,天下又回到了安甯之中,除此之外,林柒别無他求。
等到掌教與惡人同歸于盡,洪邵煜重傷的消息在隐龍山上傳開之後,長生宗果然陷入了一片混亂和不安之中,但很快就被長老們平複了下來,之後的事情,就是盡快選出新的掌教人選,畢竟像長生宗這樣名滿一方的宗門,是不可能允許群龍無首的情況出現。
洪邵煜的傷勢很快就好了起來,除了幾位長老的悉心關懷下,隻能說元寶給林柒的丹藥确實好用。隻不過洪邵煜誓死不打算接任掌教之位,說不過衆人,就裝瘋賣傻,裝昏迷,當耳旁風,最後玩失蹤,無所不用其極,奈何衆人的修為都在他之下,誰也奈何不了。
無奈,衆人最後隻能暫時成立一個監教小組,由衆位長老暫時共同管理教内大小事務,等到年輕一代有人可以接任掌教的繼承人出現後,再重新選立掌教,于是百事囑定,教内大安。
終于,林柒和螢梨要下山了。
三長老是含着淚送他們下山的,再不走,隻怕山中的餘糧就全部被小丫頭吃光了!三長老看着賬本,打着算盤,老淚縱橫,心裡直滴皿。
“林柒,螢梨,送君千裡,終須一别,到這裡,我就不好再往前走了,教内事物繁忙,我要再放了他們鴿子,隻怕幾位師兄要大找我的麻煩。多得不說了,你們的恩情,我下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願你們一路平安,大道得成!”
洪邵煜一路将他們送到官道上,終于站定了,有些事不能明說,但林柒心中十分明白。
“洪大哥,且回吧,也希望你們長生宗興盛依舊,你也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洪邵煜點點頭,說道:“當然,等宗門平穩下來,我就要北上劍閣,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也希望他日你我能在劍閣重聚,到時候,我一定能讓你們刮目相看!“
劍閣,那是天下用劍的修士做夢都想踏入的聖地!
林柒笑着跟洪邵煜道别,與螢梨攜手踏上遠去的道路。
前路未知,少年粗布麻衣,臉上堅定無比,少女背着那個奇怪的木匣子,天真爛熳,毫無心事。
天空中,驕陽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