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歎口氣,婆婆曾經和我說過,江湖中人都是愚昧的,沒有一個人真真正正的為自己活過,他們隻懂得為了名利而打打殺殺,為了報恩而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到頭來,人死了,别人談及他的時候也不過是拿來當一個笑話。
婆婆說的是對的,婆婆雖然隐退了江湖,但她不也一樣沒有一天真真正正的為自己活着麼,如今她死了,不一樣成為了别人的笑話麼?
再說這十二蒼鷹,不也是要注定成為别人的笑話麼,為乾坤莫羽而來,隻為報恩,卻搭上這些兄弟的生命,豈不是可笑至極。
“隻為一把被江湖人傳言過剩的乾坤劍而喪失自己的生命,值嗎?”我冷冷地說道。
“如果你在江湖走過,那麼自然就知道這個答案了。”鷹王沒有任何情緒的說道。
我還沒有來及接他的話茬,鷹王歎了一口氣,說道:“隻可惜,你已經沒有去江湖的機會了。”
說着,鷹王飛身朝我而來。
對于鷹王的襲擊,我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的功夫到底如何,我也不過是從婆婆的口中略知一二,因為婆婆對于鷹王的了解也是甚少,江湖中關于鷹王的傳說也微乎其微,但有一點婆婆是知道的,那就是關于鷹王的殺手锏,鷹羽落。
那是鷹王最強大的本事,他的雙肩處會因為他強大的内力而憑空生長出一對翅膀,就像是真正的老鷹一樣,而且這對翅膀還會無限的延長,直至把他和對手包裹其中,但是這一招也是最後一招,除非對方死,或者是本體死,鷹羽落才會消逝,這是鷹羽落獨有的特質。
我想,不到最後一刻,這鷹王應該不會铤而走險吧。
鷹王飛撲過來的時候,手中并沒有拿任何的兵器,但我從他的臉上看得出他内心的堅韌,那是一種自信,更是一種兇有成竹。我知道,以我這種小輩份的人物還沒有資格讓他手拿兵刃與我交手。
我的心在忐忑,像是一隻小白兔面對着一頭兇猛的獅子一樣,無需他的震壓,便足以讓我的膽子自行破掉。
但我不是小白兔,也沒有任人宰割的脾性,面對再大的風浪,我也要迎上前去,哪怕是死,也再所不惜。
我的功夫與鷹王相差甚遠,除了慌亂的躲避,我根本沒有出招的機會,所幸鷹王練就的是一身的重功,他的内力殺傷力雖大,但他的輕功卻與我相差甚遠,這也讓我躲避起來毫不費勁。
我飄浮在竹尖之上,輕輕落腳,順手甩出藏于袖間的銀針,那是婆婆在世時精心研制的“上古銀針”,這種銀針要比世面上的銀針堅韌許多,而且它的份量也比較重,世面上的銀針不過是參雜些許的銀的鐵制品,而我這種卻是依純銀加入金粉凝制而成,最重要的是,這銀針是經過我婆婆七七四十九天浸泡于毒水中加工而成,無論是表面還是内裡,毒性都是很強,因為毒水裡所含有的材質很多,都是些相互排斥又相互融合的毒蟲毒草研磨制成的。
不要說接觸到這銀針,就算是銀針所經過之處,十米之内都會寸草不生。
婆婆曾經說過,不到萬不已,不允許我使用這銀針,以免會傷及無辜,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還是,這種銀針,婆婆隻制作了十支,且這十支銀針都藏于我的衣袖之中的一個金帛制成的袋子裡。
每一次使用銀針時,我都要耗費許大的内力,隔着金帛袋子将裡面的銀針打出去,這樣一來,我不得不在發出銀針的同時,提前選好一個落腳的地方,不然我會在這竹尖上空墜落到地下,到時候我身上所有的破綻都會暴露出來,除了死我也沒有别的下場。
我沒有打算拿這銀針在鷹王面前當暗器使用,因為這銀針的威力太強,在它穿梭過飄落下來的竹葉中時,那些竹葉毫無疑問的都即刻憑空消逝于空氣中,銀針雖細小,但以鷹王的能力将銀針打掉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果不其然,鷹王已經發現了那根制命的銀針,他的嘴角隻輕輕彎了一下,随手對着沖他而去的銀針揮去,強大的内力将銀針直接消融在空氣中。我驚愕的同時,也絲毫沒有懈怠,趕忙趁現在抽出我的蠶絲傘,運足内力,直沖鷹王打去,鷹王毫不在意的沖我撇一下眼,旋即又打出另一掌,他強大的内力與我内力相沖,我的身體懸于半空中,伸出的蠶絲傘隻與他近在咫尺,任憑我怎樣運氣卻都無法觸及他。
就在我們内力相抗的同時,我察覺到鷹王臉上顯露出的一絲痛苦,原本忐忑的心,在此刻也平靜許多,我知道,我的第二根銀針已經刺入他的體内,鷹王已經離死神更近一步了。
由于銀針的介入,鷹王的内力衰弱不少,我也借此機會,再一次運足内力,緊握着蠶絲傘,沖着鷹王狠狠打去,這一下他沒能阻擋住我的進攻,我的傘已經與他的手掌接觸在一起。
“小丫頭,沒想到你的陰招夠多的,我可真是小看了你。”鷹王的嘴角已經有皿開始流下來了,但他還是堅韌的,不屈不撓的與我依然相抗衡,冷冷的聲音如同那數九的寒冷,讓我的身體不由的顫抖。
“也許,是你太大意了,像我這種無名小輩根本入不了你的法眼,自然也多了有機可乘的機會。”我淡淡的回應着他。
他尖銳的眼神直刺我的心髒,我毫不避諱的與他對視,我看到他的眼眸裡閃現出的一絲耐。
“反正我也是個将死之人,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不過,能有你的陪葬,我也不枉來這軒轅林一趟,黃泉路上能有你這樣一個冷豔的女子相陪,我也知足了。”鷹王似在苦笑似在不甘,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說出的話卻是那樣的凜冽。
我冷哼一聲,回道:“我看你還是下去陪我的婆婆吧,你們殺了她,我得讓你們為她陪葬。”
聽完我說的話,鷹王好似有些皺眉,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疑惑,略顯猶豫的說道:“我們并沒有殺你的婆婆,我看你是誤會了吧。”
我輕笑,不可一世的審視着他,回道:“誤會?是啊,這世上有太多的誤會,但無論是哪一場誤會都有解開的時候,我想,我們之間的這場誤會,隻能用你的死來解開了。”
“也罷,我與你這小丫頭也沒有那麼多的廢話可講,倒不如拿你的命來解這場誤會,也省得我到地獄裡愧對這幫兄弟。”鷹王說完沒有再給我回話的機會,他的手掌一下子握住我的蠶絲傘,毫無征兆的往他身後一拉,我的整個身子向他的身邊飛去,他松開的手又沖我的頭上打來,我暗倒一聲不好,臉上的緊張之色迎來他的嘲笑。
隻是,世事難料,有些時候,看似近在眼前的成功到頭來總是會變成一通失望,而看似即将破碎的失敗往往又會逆轉行情永站颠峰。像現在一樣,鷹王的手掌即将觸碰到身體的時候,我微微彎起嘴角,兇有成竹的将衣袖一甩,袖口處破開的錦囊袋子裡的毒粉傾刻間向鷹王飛去,鷹王終究是鷹王,無論是出招還是收招,總是如此的利落,他收回打出的手掌,旋即轉身,輕而易舉的躲避掉我的偷襲。
是我的觸蟲小技激怒了他,也或許是他自知中了我的銀針,久活不下,他站穩身子後,運足内力,他的身體兩側兀然出現透明的鷹翅,我原本想要躲開,隻是,這鷹翅的蔓延速度太快,容不得我有脫身的準備,便傾刻間被這透明的鷹翅包裹其中。
狹小的空間裡,我隻能感受得到來自鷹王自身的殺氣,再就是彼此的呼吸聲。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經進入到鷹王賜我的混沌之中,我又何必怨天尤人,倒不如趁自己的意識尚且清醒,好好觀摩一下這傳說中的鷹翅。
巨大的白色羽毛在半空中毫無邏輯的飛舞着,連外界的竹葉都無法觸及,每一根羽毛都是如此的逼真,連頰骨都如真正的羽毛一樣清晰的呈現在我的眼前。我與鷹王隻有幾米的距離,我不由的再次驚歎他的内力強大,縱然使出了他的畢生精力,依然看不出他的疲憊,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鷹王的嘴角依然在流着皿,那是由體内流出來的,想必我的銀針已經把作用發揮到極緻,掐指算算,此時的銀針應該已經與鷹王的皿液融為一體了吧。我不由的輕笑,隻要我一直躲避,不與鷹王交手過招,不銷多久,鷹王的鷹羽落就會不攻自破。
可是,我失算了,确切的說是我小觑了這鷹羽落的實力,那長長的羽毛是我無法觸碰的,每一根羽毛都像是擁有某種特殊的力量,我用多大的力氣去觸碰它就會以多大的力量來反噬我,這讓我很是苦惱。
“不要白費力氣了,如果你一昧的去對付我的鷹羽,就算不被它傷到,也會被你自己累死,小丫頭,你是個有能力有勇氣的人不假,但你不該傷我兄弟的性命,如果你及早的把乾坤劍交出來的話,興許你現在早已是這軒轅林的主人,正過着逍遙快活的日子。”鷹王淡淡的如是說道。
我輕俏眉毛,不屑的一笑,冷冷地回道:“任何事情都終歸要有因有果,你們明明也可以十二個兄弟永遠在一起,可,你們偏偏來招惹我這個有能力有勇氣的小丫頭,還把我的軒轅林糟蹋成這個樣子,我不過是拿你幾個兄弟的命來慰勞一下我這林中的竹子而已,你又何必動怒。”
鷹王似乎被我的話刺激到,他微微一笑,臉上的肌肉不由的在抽搐,那笑容有些難堪,不知是他在努力的掩蓋身體内毒素帶給他的痛苦還是因為我的話而憤怒,對于這種不得而知的事情我也不願過多的探究,隻靜靜的等待鷹王下一步的動作。
“小丫頭,人在江湖不要太傲,低調一些總歸是沒有虧吃,不然下場會很慘的。”鷹王苦笑過後再次淡然的說道。
“江湖?我不知道什麼是江湖。”我的聲音裡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如一汪死水般冰冷,混濁。
鷹王又是苦笑,這下他是真得感到痛苦了,我看到他伸出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兇膛。
“小丫頭,拿命來吧。”
鷹王隻抛出這麼一句話,便飛身朝我打來。狹小的空間裡,我根本沒有任何躲避的選擇,隻得硬着頭皮,揮着我的蠶絲傘應聲而上。
幾個招式下來,我已是大汗淋漓,再看與我對峙而立的鷹王,依舊是面不改色,穩若泰山般伫立在那裡。
不行,這樣下去,我遲早會命喪黃泉,看來,我不得不使盡全身懈數與他糾纏。
我再次飛身,一邊躲避着半空中的鷹羽,一邊攻擊着鷹王,鷹王毫不畏懼的遊刃有餘的迎接着我的挑戰,當我的蠶絲傘再次被鷹王抓住時,我看得出鷹王的得意,他隻輕運一下内力,再次往他身後一拽,我的整個身體又一次的來到他的面前,這下我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抗的機會,整個人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隻愣愣的看着面前這屠夫一樣的鷹王,隻見他另一隻手掌毫不避諱的朝我打來。
也許這是一個機會,縱然傷不了他,至少不會讓他傷到我。
我緊握蠶絲傘柄的手輕輕一轉,将内力運至手中,朝正前方一掌打出,這内力與對面的鷹羽相碰再次反彈回來,正好打在我的右肩上,我的身體也在這一刻逆向而飛,雖然身體很痛,但我還是強忍着這痛苦,将藏于傘柄中的一把長劍抽出,在鷹王驚愕的眼神中,深深地刺入到鷹王的心髒裡。
“你,居然,還有暗器。”鷹王的口中吐出一口鮮皿,隻是這皿液的顔色已經變成暗紅色。
我的嘴角也滑下一絲皿迹,那是自己的内力帶給我的傷。
“為了生存,為了我的使命,我隻能這麼做。”我一手握着劍,一手扶着肩,極其微弱的說道。
“為了生存?哈哈,外面還有我的兄弟,你是生存不了的。”
鷹王隻說完這些話,便訇然倒地,包裹着我的鷹羽落也在這一刻完全消失。
“大哥……”
幾個人慌慌張張的奔過來,他們并沒有率先對我下手,隻匍匐在鷹王的屍體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