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蘭殿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慕容青也沒有懈怠,沐浴更衣,梳妝打扮,一絲不苟,堪比當年的封後大典。衛子衿得了慕容青一句“虎姑婆”的答複後并沒有細問,能讓慕容青如臨大敵,這位劉太妃不是一般的不簡單,他何必給慕容青再添壓力。
樂公公不停地彙報廉王一行的最新動态,這會兒說是已經進宮了。
劉太妃怎麼說都是皇帝的長輩,去不去拜見皇帝都不違背禮數,她大可一進宮門就直奔太後娘娘的淑蘭殿,向太後請個安,然後心安理得地等着皇帝來向她請安。不過兩刻過去還不見動靜,慕容青估摸着劉太妃先去見皇帝了。
當下樂公公得了最新的消息,劉太妃果然是先去見皇帝了。
慕容青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笑道:“今兒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随即眉目轉冷,冷笑一聲:“這虎姑婆如此下皿本,不連本帶利讨回去,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以慕容青對劉太妃的了解,先帝在時劉太妃就對燕清絕不假辭色,燕清絕登基時劉太妃依舊沒對燕清絕低頭,哪怕在琉州呆上幾年,劉太妃也不會性情大變,舍得放下架子和矜貴去讨好燕清絕。劉太妃今日如此反常,隻能說明她此行回京必有所圖。
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裙擺上的褶子,慕容青淡聲道:“劉太妃自持輩分,不會在皇帝那久留,想必很快就到了,吩咐下去,一切就緒。”
樂公公應下,連忙出去張羅。
趁着這檔空閑,慕容青三分埋怨三分興緻三分冷厲一分厭倦地對衛子衿道:“虎狼之心,昭然若揭。”說着又顯了幾分無賴之色,“哀家一回到這燕京城,就再也沒了清靜,你總說這裡好,依哀家說,這裡哪裡比得上離宮舒坦!”
衛子衿并不解釋,雖然他從來隻道尋個幹燥炙熱的地兒有助于太後娘娘養身,可沒說這燕京城是唯一的地兒。
“離宮太過清靜,娘娘本就是内斂的性子,終日郁郁,也不利于娘娘調理鳳體。娘娘自回了宮裡,比在離宮時要鮮活得多,有郁則發,于娘娘是有好處的。”衛子衿也不再提離宮陰濕,幹脆換了個角度勸說。
慕容青自然不會與他較真,繼續抱怨道:“哀家這兒子太不讓人省心了,哀家這一把年紀的,還得為他擦屁股,真是成就了兒子,累死了老娘啊。”
衛子衿從來就沒有吐槽的習慣,自然不會告訴慕容青她才二十有二,聞言隻柔聲道:“娘娘能人多勞,等閑望塵莫及!”
衛子衿說的話從來都中聽,若是珍珠說同樣的話,肯定會被貼上“拍馬屁”的标記,可衛子衿拍馬屁不叫拍馬屁,他那是實話實說、肺腑之言。
果然,慕容青露出笑意,“子衿啊,你最懂哀家,從來都是撿最讓哀家舒服的說。”
這是全淑蘭殿的共識,衛先生最會幫太後娘娘把逆毛撸順了。
衛子衿淺笑:“娘娘厚愛。”
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有内侍來報,說太妃娘娘已經往淑蘭殿來了。
慕容青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就聽内侍通報:“太妃娘娘求見!”
慕容青放下茶盞,頓時正襟危坐,戰鬥狀态全開,矜貴得天下有地上無,連衛子衿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請她進來!”
房外的腳步聲很輕,并不雜亂,可見劉太妃教導有方,連帶來的人都十分沉穩。
眨眼的時辰,劉太妃就進了門,衣着裝扮無可挑剔,也無可評價,因為她這一身是诰命的打扮。她微微低着頭,倒有幾分低眉順目的意味,一絲不苟地行禮,沒有絲毫的偏差。
劉太妃進宮早,得幸晚,如今也有六十了,這年紀足可以做慕容青的祖母。慕容青雖然占着太後的身份,但先帝在時有身份有資曆的妃子向她行禮,她總歸要給幾分顔面的,大可免了劉太妃的禮,可慕容青卻生生地受了全禮。慕容青不是小氣的人,也不是迂腐的人,她不免了劉太妃的禮,是因為她深知她這麼做不但不會得到劉太妃的感激,反而會得到一頓訓。
慕容青冷眼看着劉太妃行禮,心道:一大把年紀了,倒還有氣力穿上幾十斤的诰命行頭行禮。
慕容青今日雖然隆重,卻也穿的是常服,區區劉太妃,還不值得她穿上幾十斤的朝服。
衛子衿沒有見過劉太妃,待得劉太妃起身擡頭,他才仔細看清劉太妃的臉,的确是不年輕了,歲月該給她留下的痕迹一樣沒少。她的法令紋尤其深,可見平日少見笑容,多是嘴唇緊抿。她那張臉,怎麼說呢,不算漂亮,不算醜陋,配着那副刻闆的表情,好似一尊雕像。衛子衿這會兒倒是理解珍珠的說辭了。
待得劉太妃賜了座,慕容青客氣道:“太妃連日風霜,辛苦了。”
“先帝忌日,臣妾自從回來祭拜,何來辛苦之說!”劉太妃字正腔圓,依舊頗具威嚴之勢。
這說辭在慕容青的意料之内,她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一别經年,太妃似乎并無變化,風采依舊。哀家多嘴問一句,太妃近些年過得可好?”
劉太妃何止是沒有變化,她幾乎和十幾年前是一模一樣,這倒不是誇她年輕,而是她十幾年前就已經早衰成現在這副模樣了。姚黃可以大膽地預測,如若劉太妃長壽,二十年後她估計還是這副模樣,這也算是變相地青春不老了。
誰都知道,太後娘娘擺出一副天下間她最矜貴的姿态,做出的事卻是敷衍敷衍再敷衍。
可劉太妃卻是一眼就看到了慕容青身後站着的衛子衿。她頓時眉頭蹙了蹙,抿了抿唇,直截了當地問道:“這位先生是何人?”
慕容青順着劉太妃的目光回頭看了衛子衿一眼,笑道:“太妃聰慧,都已經猜出他是先生了。”
劉太妃不依不撓:“什麼先生?”
“多年不見,太妃的性子一如既往啊。”慕容青感慨道。
劉太妃根本不吃慕容青這一套,繼續追問:“還請太後娘娘為臣妾解惑。”
這強硬的口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劉太妃才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呢。
慕容青并不計較,隻笑道:“衛先生是杏林聖手,又是難得的才子,一是為哀家調理身子的先生,二是教導遜王讀書的先生。不知哀家這麼答,太妃滿意否?”
劉太妃眉頭蹙得更緊,“太後娘娘的鳳體自有太醫院調理,遜王的功課自有上書房教導,太後娘娘尋來這麼個來曆不明的男子任職,簡直荒唐!”
淑蘭殿裡頓時鴉雀無聲,魏紫和姚黃都有些驚訝,雖然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是她們顯然沒有料到,在如今的形勢下,劉太妃當真敢開口訓斥太後。
慕容青聞言倒也不惱,隻面上的笑斂了幾分,“太妃離宮多年,對宮中之事想必不甚了解。小九性子頑皮,身子卻弱,近來多在哀家宮裡調養,并未去上書房,偏他又難得上進,哀家便請衛先生教上一教,也免得朝廷重臣們來回奔走。”
看得出來,劉太妃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但她到底還是有幾分忌憚慕容青的身份,并未再深究,想再說幾句,可慕容青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哀家聽說廉王妃此次也一道進京了,怎麼不到哀家這裡坐坐?”
命婦進京,自然要來拜見太後娘娘,以劉太妃尊禮的性子,絕對不會犯這等低級錯誤,做婆婆的來了,做媳婦的卻沒來。
提到林開元,劉太妃蹙了蹙眉,但面色卻緩和了幾分:“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連日奔波,身子有些不适,臣妾做主讓她稍作休息,晚些時候再來給太後娘娘請安。”
慕容青聞言露出喜色:“這可是大喜事,哀家可要恭喜太妃了。晚些時候等她進宮,哀家讓太醫為她把把脈,開些補藥給她,也好安心。”
劉太妃自是謝恩。
談話間,茶點上齊了,慕容青自是又客氣幾句。
不得不說,劉太妃的體力真真是好,奔波數月,還未來得及休整幾日,竟還能穿着幾十斤的行頭追問慕容青宮中之事,時不時地挑根刺,小小的訓斥一番。好似她是随天子出宮遊玩剛剛歸來的皇後,而慕容青隻是在她不在期間暫理後宮事務的妃子。
慕容青面上的笑容依舊得體,但衛子衿卻看得出來,她已經不耐煩了。
眼看天色漸晚,忽聽人報:“陛下和廉王求見!”
慕容青幾不可聞地吐了口氣,道:“請他們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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