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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狼道(上)

烽魂紀 落小傷 3616 2024-01-31 01:01

  “大西瓜――大西瓜――”羅靈靈站在藏經樓第三層的門口大聲喚道。巨象山藏經樓的最高幾層隻有尊者級别的才能上去覽閱,而石退是唯一得到林谷軒特批可以進入四、五層的小行者。

  石退自從白城歸來,一不見練功,二不見再外出任務,天天就窩在藏經樓裡當一個十足的書蟲。

  藏經樓三層以上,是巨象山最為人迹罕至的地方,每日還有兩名尊者把守門卡。這裡的空氣裡彌漫着陳年積灰和腐朽紙張的味道,一座座高聳的書架堆滿泛黃卷邊的古籍與卷軸,書架頂端沉入黑暗之中,不見蹤影。

  “大西瓜!”羅靈靈扯開嗓子,震得灰塵撲撲而下。

  “哎呀,什麼事啊?”從狹窄的書架過道裡端探出灰頭土臉的石退。

  “什麼什麼事情,吃晚餐了,大家都在等你呢!”靈靈叉腰道。

  “都晚上了啊,這一天真快!”石退慢慢的從書架擠了出來,手上還捏着一卷黃紙,一路灰塵飛揚,惹得靈靈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兩人并肩回到石退居住的茅屋前,卻見茅屋外燈火通明,歡笑連連,聚集了一大幫年輕人。石退愣了愣,靈靈提醒他:“你忘記了,明天是休課日嗎?”

  石退不禁歎了口氣。巨象山每隔二十天有一天休課日,休課日不用上課,不用做功。而自從白城回來,葉浩、黛麗絲、蘇仰山等人,每到休課日的前晚,就自帶酒食,跑到石退的茅屋前來聚會。年青人喜愛交朋友,一個帶一個,越聚越多,竟然成了巨象山年輕一輩們的慣例。

  羅靈靈看着石退發愣,一把拽過他的手快步紮進人群中:“也是,你每天都是休課日,也記不住這些!”

  “石哥!”,“石哥!”許多一級二級三級弟子,見到石退歸來,紛紛拱手作禮。晉級門試一戰,石退更是名聲大噪,再加上本就年長,隻有羅靈靈一如既往稱呼他為“大西瓜”,其他的人都學着蘇仰山、葉浩等人叫上石哥了。

  巨象山雖然海納百川,招收弟子不分貴賤,但有一定家庭背景的豪門子弟不在少數,故大家帶來的美酒珍馐,都十分豐盛。幾張黑色的羊毛毯子,圍繞着篝火席地鋪開,上面擺滿了大家自帶的佳釀美肴,有韭菜烤就的牦牛腿、蘸上蜂蜜的烤鵝,撒着茴香、胡椒粉的鹽水鴨,壘得像小山包一樣的熏烤面包和燕麥炊餅,切得五顔六色的水果拼盤,一大杯一大杯上面漂浮着雪白的奶油還加了香料的特制青稞酒。酒杯在年輕人的手中傳來傳去,美酒和歡笑從咽喉蜿蜒而下。

  蹦蹦跳跳的靈靈,扯着愁眉苦臉石退穿過衆人,來到席上就坐,葉浩遞過一杯美酒道:“哈哈,石哥,喝起!“

  石退微微一笑,接過酒杯,一仰脖子,口幾乎不經過舌頭,直接倒入咽喉。草原上的人都是如此豪飲,隻有這種姿勢倒酒,才是好漢,才是英雄。

  “好!”大家鼓掌喝彩。

  跟着熟悉的人,黛麗絲,蘇仰山,譚燕兒也相繼過來敬酒,石退也不推辭,酒到杯空,一點也不含糊,在衆人的輪番攻勢下,很快他就眼花耳熱起來。畢竟哪有喝不醉人的酒呢?

  相比之下,靈靈更是一個十分好酒的姑娘,一坐上席來,就自動東拉西拽,吆五喝六,主動和衆人推杯換盞,她瞥見石退有點招架不住,就頻頻順手搶過他的酒杯,幫他一口幹之,海量非凡,瞧得一幹子弟咋舌不下。

  篝火熊熊、人影幢幢、笑語晏晏、觥籌交錯,大家酒酣肉糜之餘,同聲舉杯:“說一個,說一個!”聲音一浪蓋過一浪,甚至引得在一旁大啃骨頭的海藍獸蘿蔔絲,也丢下羊腿,引頸而嚎!

  原來,每次這種休課日的露天聚會,石退都會趁着酒興講講草原的故事。那些稀奇古怪、引人入勝的故事也是吸引大家前來相聚的重要原因,甚至成了巨象山弟子們翹首以盼的一個固定娛樂項目。

  在邀請聲中,石退值得舉杯站起來,彎彎腰向各位同門緻謝:“我本是草原上一個普通的牧羊人,部落遷徙輾轉間,總會交流一些道聽途說的事情,既然大家愛聽,我就講講吧。上次我們去草原獵殺斑斓豹,就碰見過萬狼過境的場景,今天我就給大家講講狼的故事吧!”葉浩等人想起當日那觸目驚心的場面,都不禁心中發悸,大家也慢慢安靜下來,專心聆聽。

  石退不緊不慢道:“若論單個的戰力,草原上無論獅虎豹熊,甚至是些食草類的動物比如野牛,野馬,都能勝過狼的力量,但隻要是群體作戰,狼群就堪稱草原霸主了。因為他們能因不同時勢、不同需要,時而分散,時而聚合,有時候兩三隻,有時候十幾隻,有時候能成百上千,協同作戰,統一号令。饑餓迫使他們對目标始終如一,堅持不懈。

  若遇見強大的野牛群,狼群會慢慢潛行跟随,經過幾天的觀察,頭狼會鎖定其中一隻比較老弱的目标,發出攻擊指令。狼群裡負責獵殺的,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狼,俗稱“劍狼”。它們往往分段設伏,待鎖定的獵物靠近,從草窠石縫中射出,或是一口,或是一爪,中與不中,立即撤走。

  野牛群開始總會奮起反攻,“劍狼”們總是東一隻,西一隻的四散逃逸。等野牛群疲憊厭倦,繼續前進。“劍狼”繼續瞄準同一隻獵物,發動進攻,周而複始,連綿不絕。幾天下來,或者更長的時間,那隻被頭狼挑中的獵物,傷痕雖然有深有淺,無一緻命,但卻累累無數,全身密布,慢慢的衰弱下去。更痛苦的是整個野牛群都随時緊張,不能眠也不能休,連喝水進食都不得安甯。

  自私的野牛群也對天天保護這個弱小的同伴失去耐心,甚至像躲避瘟疫樣,故意孤立它。牛群越走越快,越行越遠,任由這個受傷的同伴嘶鳴哀求,充耳不聞。落單的野牛,一瘸一拐,妄想還能跟上自己的隊伍,但殊不知隊伍已經抛棄了它。它再也聽不到任何熟悉的聲音,聞不到任何熟悉的味道。

  這時候,草叢的狼眼慢慢出現,一隻、兩隻、三隻……在重重死亡之眼的注視下,野牛漫無目的,掙紮前行。狼王出現了,它默默的觀察獵物,作出最後的判斷,它一步一步,帶着死亡的氣息,趨近野牛,最後一躍而起,拖住野牛的喉管,群狼攢動,紛紛撲擊……龐大的野牛,就這麼倒下了,眼裡盡是絕望和不解,親父親母親兄親弟為何就這麼舍它而去?……”

  “啊……”巨象山的很多女孩子聽到這不禁感到陣陣心驚。

  石退将杯中酒一口吞下,道:“以小搏大,以弱勝強,謀定而動,避其鋒芒,一擊則退,锲而不舍……從狼的戰鬥法則中,我們更應該理解領悟一些團隊作戰的精要!”

  “這麼說,狼是很有智慧的動物啦?”葉浩将石退的酒杯斟滿。

  石退微微一笑:“所謂智慧,在我看來,無非是生存之道。世上萬物,若存在,便有道。狼群所有的抉擇、判斷、智慧都是在每一場生死考驗中獲得的。

  狼群橫渡雪原,朔風刮石,天地昏暗。它們總是一線而行,首尾相銜,身體最強壯的總是走在第一個,依次排隊,弱者、老者居後,當第一隻狼頂風支撐不下去,就會自動換至隊伍末位,恢複體力。本來排名第二的狼則義不容辭的頂上頭位,帶大家前行。就這樣交替有序,它們總能一隻不落的穿過惡劣的莽莽雪原:它們明白互持互助,才能生生不息的道理!”

  “它們有智慧,有團隊,那它們會有情感嗎?”羅靈靈眨巴着俏麗的大眼睛道。

  石退一怔,搖晃手中酒杯,盯着那蕩漾的波紋,半響,才道:“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是個姓鄧的老農戶告訴我的。

  兩隻狼。他們在風雪中慢慢走着。他和她,他們是兩隻狼。他的個子很大,很結實,刀條耳,目光炯炯有神,牙齒堅硬有力。她則完全不一樣,她個子小巧,鼻頭黑黑的,眼睛始終潮潤着,有一種小南風般朦胧的霧氣,在一潭秋水之上懸浮着似的。他的風格是山的樣子,她的風格是水的樣子。

  剛才因為她故意搗亂,有隻兔子在他們的面前眼巴巴地跑掉了。

  他是在她還是少年的時候就征服了她的。然後他們在一起相依為命,共同生活了整整9年。這期間,她曾一次次地把他從皿氣沖天的戰場上拖下來,把傷痕累累昏迷不醒的他拖進荒僻的山洞裡,用舌頭舔他的傷口,舔淨他傷口的皿迹把弓矢的箭頭或者兇猛的敵人的骨頭渣子清理幹淨,然後,從高坡上風也似的沖下去,去追捕獐獾,用嶂臍和獾油為他塗抹傷口。做完這一切後,她就在他的身邊卧下,整日整夜的,一動不動。

  但是,更多的時候,是由他來看顧她的。他們得去無休無止地追逐自己的食物,得與同伴拼死拼活地争奪地盤,得提防比自己強大的兇猛的對手的襲擊,還得随時警惕來自人類的敵視。這真的很難,有時候他簡直累壞了。他總是傷痕累累,疲于應戰。

  而她呢,卻象個不安分的惹事包,老是在天敵之外不斷地給他增添更多的麻煩。她太好奇而且有着過分的快樂的天性。她甚至以制造那些驚心動魄險象環聲的麻煩為樂事。他隻得不斷地與環境和強大的敵手抗争。他怒氣沖天,一次又一次深入絕境,把她從厄運之中拯救出來。他在那個時候簡直就象一個威風凜凜的戰神,沒有任何對手可以扼制住他。

  他的成功和榮譽也差不多全是由她創造出來的。沒有她的任性,他隻會是一隻普通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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