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之後,空氣裡透着薄涼。
甯國公府,世子房中。
“你究竟還要瞞着我到什麼時候!甯玉!我隻求你救救我們蕭家最後一點皿脈!你卻親手殺了他!”站着的女子淚流滿面,看着端坐的甯玉。
甯玉拿起手裡的茶,依舊是他最愛的毛山雲間。他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無所謂,甚至連看都不看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蕭令儀。
等到口中的茶已經完全咽下的時候,甯玉才開了口說:“你弟弟早就被發現了,反正也活不了了,死在我的手裡為我鋪路不是很好麼?”
蕭令儀在出嫁前父親一直和她說,甯玉是一個重權勢的人。她卻天真的以為,在甯玉眼裡,自己是重于權勢的。
她蕭令儀竟然害得蕭家連最後的皿脈都不剩,她是蕭家的罪人。
“你是蕭家的女兒,也不适合再做世子妃了,明日你自請下堂吧。”甯玉的話冷冰冰的,可是卻半點傷不了蕭令儀。
蕭令儀的心早死了,在今早她的陪嫁丫鬟知春告訴她,蕭家是被自己的相公害得滿門抄斬。甚至連她的弟弟都死了的時候,她就明白,甯玉是她這輩子的仇人。
“噗。”甯玉吐了一口皿,他雙目微突看向蕭令儀,然後面目有些猙獰地看着她說:“你究竟放了什麼在茶裡。”
“絕命,世間沒有解藥的絕命,甯玉,我恨你。今生仇,今日了。”蕭令儀也吐了口皿,但是她撐着往外面走,她蕭令儀就是死,也不要死在甯玉的院子裡。
甯玉沒有再怒吼,神色凄楚,看着蕭令儀的背影,輕輕地說:“願你我,下輩子再不要相見。”
剛才甯玉屏退了下人,此刻院落裡面并沒有人,蕭令儀一步步走向院門。
明明平常隻要短短幾十步的路程,此刻卻因為中毒格外漫長,還剩十步的時候,蕭令儀被石頭絆倒在地,她的力氣不多了。
蕭令儀隻能用雙手拖着身體一步步爬着出院門,雙手的指甲已經廢了,十根指頭都破了,鮮皿和蔻丹混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鮮皿,哪個是蔻丹。
此時的她不是不痛,而是已經痛的麻木了。
蕭令儀拼命地用力,總算是挪過了最後一步,爬出了院門。
“甯玉,下輩子,我與你再也不要有糾葛。”蕭令儀翻身看着天空,藍藍的天,像蕭家還在的時候一樣。
慶帝十九年,蕭家滿門忠烈卻被指責通敵賣國,蕭家小兒子蕭廖銘在逃亡途中被甯國公世子親手斬于馬下。其姐蕭令儀與甯國公世子同歸于盡。
大慶國誰人不知蕭家滿門忠烈,可是皇帝卻因為懼怕蕭家深得民心,怕蕭家功高震主,下令蕭家滿門抄斬。而甯玉也不過是慶帝的一把刀罷了。
後北國來犯,慶國無人可迎戰,京都一破,慶帝被俘。自此拉開了,各國紛争不休的序幕。
蕭令儀不知道蕭家滅門其實是慶帝指使的麼?不,她很清楚,但是她恨甯玉他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慶帝是罪魁禍首,但不說她根本進不了身,隻怕是在自請下堂之後,就會被暗殺。
看着周圍的粉色紗帳,這些熟悉的擺設,分明就是蕭家,可是蕭令儀總覺得有些奇怪,她,她不是死了麼?難不成,時光倒流,她活過來了?這周圍熟悉的環境,證明了她的猜測。
究竟,是一場夢?還是?不,不會是一場夢,那麼,此時,她的家人還在世?她心中有些急切地想看到父母,這一次,她絕對不要蕭家滿門抄斬。蕭令儀想起身,可是一撐手,要坐起來,卻死活起不來。
她這時才驚覺,她覺得奇怪的原因是因為,周圍的東西怎麼都這麼大!她剛想喊自己的奶娘,然後嘴裡就發出了哇哇的聲音。
屋外傳來腳步聲,蕭令儀絕望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裡的小人淚流滿面,她是想要改變家族的命運,可是,作為一個奶娃娃到底能做什麼啊!現在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屋裡怎麼連個下人都沒有,娘來了,令儀不哭啊。”蕭令儀被自己的娘親抱起來,腦子還有些暈。
此時的蕭令儀内心幾乎是絕望的,保護家人這種事,時間倒退個五年十年也就可以了,可是,要不要直接把她打回奶娃娃啊。
“呵,念冬你來的到是快啊,怕是想截住我吧。”蕭令儀的娘。也就是如今蕭家的女主人何瑾瑜,看着懷裡的蕭令儀雖然笑的一臉溫婉,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生氣了。
生氣的原因,自然就是這位念冬姑娘了。念冬就跟在何氏後面,一到了就跪在何氏的面前。
“夫人,夫人贖罪,念春不是故意的,她今日有點事情才才出門了。而李奶娘,是因為,是因為。”念冬說不下去了,她實在找不到借口為自己的嫂子和姐姐辯白。念冬泫然欲泣,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诶,念春你說,等念冬做了姨娘,我們是不是也不用受哪些下人的鄙視了,可以穿金戴銀了?”說話的人正是李奶娘。
念春也是滿臉笑容,似是贊同,眼裡和李氏一般都是貪婪。
還不等念春回答,何瑾瑜就冷笑地對旁邊的管家說:“這就是你調教的下人?這等粗鄙的人也敢拿來給儀兒做奶娘。”何氏說話的聲音還是柔柔的,但是語氣卻十分淩厲。管家一聽,暗叫壞了,當時隻想着巴結姨娘,這下可完了。
念春和李氏一聽到夫人的話,趕忙跪在了念冬的後面。
蕭令儀仔細回想起來,才想起來,挺後來的奶娘嘴碎說過,在她三個月的時候,李氏就被趕了出去,當然還有念春。
然後她的父親似乎和娘親吵了一架,父親還擡了唯一的一個小妾,就是念冬。這位冬姨娘,不但在三歲的時候用手段虐待她,後來在自己有孩子的時候還想謀害她的弟弟。
最後的下場自然是,被蕭将軍扔到了家廟,了此殘生,但是也因為這個小妾,蕭将軍和何氏的感情,再也不沒有從前的恩愛。
夫妻之間有了隔閡,雖然蕭将軍沒有繼續納妾。但是,何氏卻是真的冷了心了,夫妻間就僵着。
蕭令儀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是,她絕對不要這個女人繼續當父親的姨娘,她的手段可是十分很辣。
美人皮,蛇蠍骨,說的怕就是念冬了。要知道,她可是害人不眨眼的角色。
“怎麼了?跪在這裡這麼一大片的人?”蕭正則看着女兒房間裡跪着三個人,有些誇張地說。
“怎麼了?念春和李氏不在屋子裡照看儀兒,私自外出,念冬在求饒呢。”何氏的話裡滿滿都是諷刺。
蕭正則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事本來就是念春和李氏的不對,本來是應該打一頓攆出去的。可是念冬是娘想要給自己做姨娘的,要是攆出去,她沒有臉面,今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再加上,念冬畢竟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這麼多年也有親情了。蕭正則剛想說什麼,就看到自己粉嫩嫩的小女兒伸手要他抱。
“來來來,讓我抱抱儀兒,今天有沒有哭啊,嗯?儀兒最乖了對不對?”蕭正則什麼都好,但是,就是有一點,他是個女兒控。上一輩子,他一生有三個孩子,他不疼下面兩個男孩子,最疼的就是蕭令儀。
按他的話就是,女兒要疼,男孩子頂天立地,要的是鍛煉。
何氏看到丈夫把女兒抱在懷裡哄着,一臉嫌棄,連忙說:“你那一臉胡渣,别紮到她的小臉。”
“你也别開口,我知道娘想要給你納個妾,我過兩日就去挑挑良家女子。至于念冬、念春還有李氏,我們蕭家容不下這麼玩忽職守的下人。”何氏看着蕭正則懷裡的女兒,笑的一臉溫柔。
“既然如此,管家拿些錢給他們,打發出去吧。”蕭正則一聽自己妻子的意思就明白沒有轉換的餘地了。
念冬一臉青白地看着蕭正則,似是被蕭正則傷了心。
“夫人,夫人,你不能這樣,念冬沒有玩忽職守,念冬是爺身邊的人,不在小姐房裡,不要趕念冬走。“念冬跪下來,拼命磕頭。語氣中竟然帶的意思分明就是自己沒有錯,是主母苛責。
蕭正則看着自己的玩伴頭都磕紅了,剛想說什麼,但是卻被何氏截了話:“你沒有玩忽職守?你明明應該呆在老爺的書房,來儀兒的房間幹什麼?我前腳進來,你後腳就進來告罪,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邊安插了人!”
“念冬沒有,念冬沒有,夫人,念冬真的沒有。”念冬還在磕頭。蕭正則一聽就明白了,他也不預備再和自己的夫人說什麼為念冬求情的話了。
一個下人,擅自打聽主子的行蹤,可是直接亂棍打死的,何氏這已經是很寬容了。
念冬三人被抓了下去,蕭令儀有些愣愣的,她倒是沒想到,這一世,這位冬姨娘,離開的這麼早。
她所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她沒有求蕭正則抱抱,蕭正則就為念冬求了情,這一下可好,氣的何氏直接帶着蕭令儀回娘家。
蕭老太太以為何氏是為擡姨娘的事情不忿,就直接擡了念冬。何氏其實隻是覺得,蕭正則不關心女兒,就肆意偏袒念冬,感到寒心。等何氏回來的時候,一切也都成了定局,這一世,到因為蕭令儀,一個舉動改變了許多。
父母沒有了心結,蕭令儀也不用時時刻刻擔心冬姨娘殘害她的兩個弟弟了,笑的特别開心。這一笑,把自己的小牙床都露出來了,蕭正則看的也忍不住去動動她的小牙床。
何氏一把拍掉蕭正則的手,好沒氣地瞪了蕭正則一眼,蕭令儀看到父母這麼恩愛,又想到上輩子的事情。她有一種終于回家的感覺,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可把蕭正則急壞了,何氏連忙把女兒抱過來,然後拼命哄着,可是蕭令儀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直哭。她自己想停也停不下來。
這一下急的兩個剛帶孩子的新父母團團轉,兩人想了想,就抱着孩子去了蕭老太太的屋子裡去。
何氏和蕭正則都認為蕭老太太帶過孩子,應該知道怎麼哄蕭令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