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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西幻)骷髅貴公子 辭笙 4083 2024-01-31 01:02

  “在我們的談話開始之前,我想先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紅鷹大公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扔了兩塊方糖,不緊不慢地攪動着,以他特有的相當懶散的神情看着特薩:“你的召喚骷髅哪裡去了?”

  特薩沒能自如地說謊,因為直視着這個男人的眼睛說謊相當有難度,所以她索性沉默了。

  奈德低頭摩挲着杯子,盡管他看起來仍然很年輕,然而這個動作卻很老派,當初那個骷髅向他微傾上身行禮的模樣在他眼前晃了兩晃:“不能回答這個問題麼?我有答案了,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好了,修拉是我們上一位皇帝威廉四世與情婦的私生子麼?”

  特薩眼光閃了閃,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不是。”

  “所以,他果然是嘉文麼。”奈德輕松地笑了兩聲,然後轉過頭去。特薩看着奈德,這個紅鷹家族的男人看起來永遠如此鎮定,然而他确實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她母親的事,比如她和席恩和蘭斯洛特的關系。

  不過不難猜到這些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以這個男人的性格,就算他不主動打聽,安德烈或是其他人估計也會非常信任地告訴他。特薩現在非常能理解這種感覺,為什麼即使是修拉也會傾身行禮。即使他已經懷疑了修拉的身份,即使以修拉的能力,要報複的話或許會讓議會受到重創,奈德也依然會把真相告訴修拉,因為他相信修拉的判斷能力,以及,他覺得當初的那個孩子理當知道自己親人的死因,僅此而已。

  “蘭斯洛特現在在奧斯庫特。”奈德跳過了剛才那個話題,“是席恩的意思。奧斯庫特山脈對我們而言有威脅的東西有兩個,一個是威廉四世臨終留下的詛咒,一個是卡佩家族最初的王者歐尼斯特留下的王者的祝福。

  歐尼斯特留下的王者的祝福嘛……我想你能猜到那是個什麼玩意兒,畢竟你是從忠誠者之墓回來的人,和那類似的東西,‘祝福卡佩家族的榮耀永不熄滅,卡佩家族的王者永遠受到人民的愛戴’,說到底,很大一部分是強行籠絡忠誠心的法術。

  相對的,威廉四世的詛咒,你也應該能想到那是什麼,大概就是受到當時的議會十三姓氏庇護的人全都不得踏進奧斯庫特一步,并且必将不得善終。哈,特薩,你沒有接受薩克森的姓氏真是有先見之明啊哈哈。”

  他的話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特薩對此做出反應。特薩頓了頓,然後誠實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想:“紅鷹大公,恕我直言,你其實沒有什麼講笑話的天賦。”

  奈德嘴角抽了抽:“其實大多數時候大家都笑了。”

  特薩鎮定地回答:“大多數時候麼,我想大公爵講笑話大家居然沒笑的那幾次,大概是大家真的都沒能意識到你在講笑話。”

  仔細想想好像确實是這樣。奈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好吧。你知道的吧,一個人帶着極強怨恨的臨終詛咒的效力非常可觀,當時還不是大公爵的布蘭特・拉爾森,就是蘭斯洛特的父親,被我們請來暫時封鎖了這個詛咒。不過很遺憾,在茱莉亞屠殺了拉爾森家族之後,布蘭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尤其是他由安德烈的死追查到發現茱莉亞是黑龍家的女兒的時候。”

  特薩捏了捏眉心:“所以他喪心病狂地投靠了女皇?并且解開了那個封鎖?”

  “如你所說。”紅鷹又扔了兩塊方糖,不緊不慢地攪了攪,“所以我們現在沒有急着反攻,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受到我們庇護的軍隊,現在根本進不去奧斯庫特。而議會軍之中唯一沒有被這個詛咒所牽制的,就是後來成為大公爵的家族,拉爾森。很巧,拉爾森家族的皿統正是擅長詛咒的,而這一任烏鴉大公蘭斯洛特,比他的祖先們更加擅長。”

  “你要告訴我,蘭斯洛特他現在在奧斯庫特,并且試圖解開詛咒?”特薩稍微提高了音量,表示難以置信,“威廉四世的詛咒刻印一定藏在皇宮深處,他怎麼可能找到機會……”

  “他找不到,而且他被軟禁着呢。女皇根本不信任他,估計現在正封着他的嘴。”奈德打算了特薩的話,“所以現在要靠我們,靠我們給他弄出機會。蘭斯洛特有足夠的能力自保,隻要我們能讓女皇自顧不暇,蘭斯洛特就還有機會。”

  特薩緊鎖了眉毛,沒開口。奈德輕輕吐了一口氣,向咖啡裡加入了第五和第六塊方糖:“席恩信裡還有一句話,要我在蘭斯洛特出發之前問蘭斯洛特的。很遺憾,我沒能在此之前見到蘭斯洛特,不過我想用來問你。特薩,告訴我,站在這裡的你,是個複仇者麼?你是為了給席恩複仇,才站到這裡的麼?”

  ――――

  兩塊石子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尤利塞斯仍舊沒有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亮了。南陸的雨季很溫暖,太陽出來的時候熱得令人難以忍受。六個月之前,他還隻能睡在被亡靈祝福過的屋子裡,或者是帶着死神祝福的涼爽棺材之中。

  六個月後的現在,他已經可以在街頭忍受一夜濕漉漉的燥熱。

  又是幾塊石子扔了過來,其中一塊砸在額頭上,尤利塞斯終于稍微轉動了一下眼珠,木然地看着那幾個男孩子。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們肆意欺辱,在這個被稱為小偷出生地的小城鎮裡,欺負流浪人的事情當然不會比其他地方更少。

  “流浪人滾出去!”一口唾沫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帶來厄運的流浪人滾出格爾第!”

  一盆污水從他背後的城牆上澆了他一頭,略長的金色頭發被污水黏在了臉上。然而似乎唯一帶來的改變,就是那長長的睫毛稍微抖了兩下,然後再度歸為靜止。他認出了那個邊扔石子邊跑過來的男孩,是下午那個叫賈斯汀的男孩。大概下午的時候是被那個叫莎拉的女孩子教訓了,這會兒來找回面子。

  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盡管這種不加掩飾的惡意,和成年人并沒有區别。

  倒映在那雙碧綠的眼睛中的,是純粹的惡意。一直到有一個小孩髒兮兮的手抓住了他腰間的東西,他才回過了頭。

  因為太陽出來後天氣炎熱,他丢開了裹着的毯子,腰間的騎士學徒的紋章從外袍中露出了一個角,而這一個角,現在正被那個叫賈斯汀的小孩抓在手裡。這個孩子當然認不出來這隻是騎士學徒的紋章,他隻是看到了那黑玫瑰的紋樣而尖叫了起來。

  “他是個小偷!你看,他偷了騎士大人的紋章!”

  賈斯丁的尖叫石破天驚一樣打破了這一帶的平靜,原來在遠處扔石子兒的幾個男孩都跑了過來,相繼傳看着那塊騎士學徒的紋章。然後他們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開始尖銳地嘲笑這個流浪人的不自量力。

  尤利塞斯第一反應是伸手去奪回來,可是手擡到一半,他又放下了。有什麼所謂呢?不過是一塊紋章罷了。

  “一個流浪人居然偷黑騎士大人的紋章!”

  “哈哈,他一定是個騙子!是想用黑騎士大人的紋章騙人。”

  “哈哈哈!他以為這樣就能冒充騎士大人了!”

  “黑騎士大人才不會這麼髒呢!”

  ……

  一塊面包出現在他的視野裡面的時候,一直平靜如同死水一樣的尤利塞斯愣了愣。雖然他現在落魄得很,不過這一路上他也多少幫人做過一點體力活兒掙錢,也沒有到要被人施舍的地步。

  他轉動一片死寂的眼珠,看向那個穿過一群小孩走過來的老婦人,啞着聲音說:“謝謝,我不用……”

  “吃吧。”老婦人彎着腰,毫不介意幾塊石子打在身上,也不介意幾個男孩想要推開多管閑事的她,隻笑着看着面前落魄的少年,“天已經快亮了,沒有客人會來了,就算你不吃也隻能拿去扔了。”

  盡管知道這是好心的托詞,在老人的微笑中,尤利塞斯略微頓了頓,最後還是接過了那塊面包。久違的黃油的香氣讓他想起了過去的時光,奧斯庫特的食物多種多樣且精緻美味,然而在他因為沒有留心而模糊的記憶中,卻不及如今的一塊面包上的一點黃油來得動人。

  明明以為自己看過了很多,明明以為自己的心腸早就已經因為經曆過的這一切變得冷硬了,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别人給與的一點點善意,依然能讓眼淚流了滿臉?

  “年輕人。”老婦人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看着這個少年,他下巴的輪廓因為瘦削而看起來非常剛硬,他的眼神不是一個乞讨者應有的。她是老了,但是舊時的眼力還在,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流浪漢。

  老婦人看着他最後一口面包混着停不住的眼淚吞咽了下去,伸手費力地用年輕時候做雇傭兵好不容易得到的魔法戒指擋開兩塊石子,盯着明明被欺辱得頭破皿流都沒有表示,卻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地哭起來的少年:“年輕人,你還年輕,為什麼要在這裡流浪?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麼?”

  尤利塞斯伸出手背努力想把眼淚擦幹淨,不遠處幾個小孩子愈發尖銳和不堪入耳的諷刺,還有老婦人慈祥的面孔在他腦海中不斷沖撞,就好像壓抑已久的河流終于找到了決堤的出口。尤利塞斯捂緊了頭,使勁搖了兩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後要做什麼……”

  老婦人好奇地看着這個似乎不太正常的孩子:“那你想要做什麼呢?”

  “我想要……我想要……”

  後半截話像是卡在嗓子裡,半晌說不出口。男孩們的嬉笑聲早已經模糊在背景裡,不是不存在,隻是他聽不到。他的耳朵裡寂靜無聲,尤利塞斯瞪大了眼睛,最初的夢想,被動搖的夢想,還有這五個月裡面經受的一切反複在他腦中徘徊。

  我最初想要什麼呢?我隻是單純地想要守護善良的人啊!我隻是想要守護好人啊!我隻是想要知道所謂的平民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為什麼我全力去找了,到最後卻找不到一個正确地答案!

  在短暫地沉默之後,老婦人和孩子們看着那個沉默寡言的流浪少年突然之間毫無征兆地開始聲嘶力竭地吼叫,就像是即将徹底崩潰一樣:“我是想要保護你們的啊!我想要守護你們啊!”

  突如其來的歇斯底裡之後,是更加徹底的疲倦,尤利塞斯雙眼毫無焦距地看着那個老婦人平凡的笑臉,有某種近乎怨恨的聲音在心底裡響起:

  死神在上,請您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不能是簡單的非黑即白的!為什麼不能像書裡一樣,一個陣營是好人,一個陣營是壞人?!為什麼要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聽到那個老婦人――不,那個老婦人什麼都沒說,那隻是來自他心裡的聲音――這麼說道:“所以,這才是被稱之為現實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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