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下定了決心，那就把這個龍蛋留在這裡吧。”傑拉德的語氣中隐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沒有合适的環境，龍蛋的孵化也需要很長時間，我的魔法塔可以把這個時間縮短。”

　　“導師，學生還有一件事要禀報。”因為龍蛋的原因，格裡菲斯差點把最重要的事都忘了。“我的父親受了傷，想提早讓我的兄長繼承爵位，而我也需要回家管理分給我的領邑。雖然我非常渴望繼續跟随您學習，但父命難違……”

　　“這樣啊――”傑拉德沉默了幾秒，“既然是加洛林男爵的意願，那我也沒有立場反對。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的魔法塔大門會一直向你敞開的。”

　　傑拉德的話，解決了格裡菲斯這段日子以來最大的煩惱。

　　在這個世界，師徒的關系并不是太緊密，并沒有中國那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很多時候更像是一種交易。

　　以格裡菲斯為例，傑拉德收他為徒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加洛林男爵出手幫忙獵殺一頭雙足飛龍，除此之外，還包括出售領地出産的魔法材料等協議。

　　正因為交易的色彩太重，很多時候，學徒在出師後，跟導師的感情會慢慢變淡，最終大多轉變成合作者之間的利益交換。而學生的成就超越導師後，上下關系倒轉，這樣的事也并不罕見。

　　一般的學徒出師都是在4級之後，但格裡菲斯的情況有點特殊，他的魔法基礎還沒穩固。一旦離得遠了，跟傑拉德的關系疏遠起來，日後想要繼續在魔法領域前行就會變得很困難。現在有了傑拉德的許諾，雖然不能留在千帆城，但學徒能得到的便利，格裡菲斯還能保有大半。

　　這真是讓人振奮的消息。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最晚不超過3月上旬。”安德魯的繼承儀式在4月份的第一天舉行，而從千帆城到加洛林堡，最快也要十來天，加上路上可能遇到各種意外，給自己的行程預留下20天是必須的。

　　“今天是2月14号，那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傑拉德的手指輕輕敲着桌面，“努力想想辦法，看看你能否在離開千帆城之前搞到共生契約吧。假如你在這大半個月得不到，那就證明了命運并沒有垂青于你，我會幫你把龍蛋賣掉的。”

　　格裡菲斯再一次呆滞了，仿佛重新認識了眼前身材瘦小的導師。

　　“呵呵，就當是對你的一個考驗吧。假如你做不到，就是與這個龍蛋無緣了。”

　　本來說得好好的，怎麼又變成了考驗，格裡菲斯的心中仿佛有千萬頭羊駝奔過。

　　傑拉德你可是法師，天生就是要逆天的啊！命運這種東西，自打遠古的命運女神隕落，除了瘋子跟騙子，就沒有人會挂在嘴邊的。

　　“格裡菲斯，你知道我信仰的是哪位神祗嗎？”

　　“知識之神？”格裡菲斯脫口而出。

　　泰坦尼亞流傳着這樣的一句話：“并非所有的法師都是無信者，但99%的無信者都是法師。”越是強大的法師，對神祗的敬畏就越少，在傳奇法師眼中，神祗也不過是一些強大的生物而已。

　　當然，因為無信者死後，靈魂會被各種歧視、虐待，大部分的法師表面上還是有信仰的――泛信徒雖然沒啥好處，但起碼不用被拿去糊牆啊。

　　這個世界沒有魔法神，法師中信奉知識之神的為數不少，格裡菲斯這個猜測算是中規中矩。

　　“我信奉的是全知之眼。”

　　全知之眼？格裡菲斯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該不會是哪位魔鬼大公僞裝的吧？

　　魔鬼和惡魔也會在物質界發展信徒。其中惡魔因為天性混亂，熱衷于讓信徒發動恐怖襲擊，倒是很好辨認。相反，守序邪惡的魔鬼就要狡猾得多，它們喜歡披着馬甲假冒神靈。

　　泰坦尼亞每年都會冒出些新興教會，這裡面隻有不到三分一是真的神祗，其他都是魔鬼搞出來挂羊頭賣狗肉的邪教。

　　不過這種事輪不到格裡菲斯管，泰坦尼亞最著名的那幾位傳奇法師，幾乎都可以稱為亵神者，還有公然跟魔鬼勾結的。隻要你的拳頭足夠大，規則就不再是束縛了。

　　“一時間跟你也解釋不清，反正你去找共生契約就是了。”傑拉德揮揮手，示意格裡菲斯可以退下了。

　　因為龍蛋意外勾起年輕時的記憶，傑拉德今天講得有點多，有些不該透露的也漏了口風，這讓他難得地有了少許後悔之感。

　　當格裡菲斯從魔法塔出來，夜色已經很濃。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格裡菲斯說完，又特意對漢森說道：“反正我們下個月就要離開，你暫時委屈一下住客房，安娜會幫你安排好的。現在時機不對，也沒法帶你逛逛千帆城，實在是抱歉。”

　　雖然心中有點遺憾，但漢森當然不會表露出來，馬上向新雇主表示沒關系。

　　格裡菲斯租住的院子離魔法塔不遠，剛回到家，貝利就低聲對格裡菲斯說道：“回來的路上，起碼有三個探子，看樣子，并不是一夥的。”

　　“沒關系，龍蛋我留在魔法塔了。”格裡菲斯在客廳坐下，奔波了兩天，他也有點累了。“我本來就不認為城衛軍會幫我保守秘密，明天導師那裡傳出消息，那些蒼蠅就會消停的。反倒是家裡的事，說不定有人會趁機試探，你們這幾天要注意安全。”

　　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加洛林男爵過去十年頗為強勢，為家族争取到了大量好處，同時也得罪了不少人，仇家并不單單隻有一個奧斯本家族。如今史東重傷，想落井下石的人肯定少不了，各種試探也在意料之中，而格裡菲斯遠在千帆城，正是最好的目标。

　　接下來的幾天，格裡菲斯深居簡出，不過貝利等人倒是忙得有點焦頭爛額。

　　“貝利，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烏鴉工會那邊出問題了吧？”格裡菲斯剛完成今天抄錄卷軸的工作，就看到推門而入的貝利臉上多了幾處傷痕，想到貝利今天出門的原因，頓時擔憂起來。

　　格裡菲斯回到千帆城的次日，就讓貝利去與烏鴉工會交涉，求購共生契約。但接頭的黑蓮花表示事關重大，要請示工會會長。而今天，正是約定見面的日子。

　　“烏鴉工會暫時沒有問題。”貝利的語氣還算平靜，格裡菲斯也松了一口氣。最擔心的情況并沒有發生，起碼烏鴉工會暫時還沒打算翻臉。

　　“這些傷，是路上遇到幾個喝醉的傭兵鬧事，不小心留下的。不過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我就不清楚了――城衛軍來得很快，沒時間從他們嘴裡掏出有用的情報。不過那幾個人都被我廢了，沒給大人您丢臉。”

　　貝利的内心，其實是有點惱怒的。對于盜賊來說，臉上能被留下傷痕，無論如何，也證明了他還不夠小心。而謹慎、小心，時刻保持警戒，是一個盜賊的基本素質。含怒出手，貝利的反擊毫不留情，要不是格裡菲斯的面子，說不定他也會被城衛軍請進市政廳的牢房。

　　“還是先說說烏鴉工會那邊的情況吧，見到那位會長了嗎？”烏鴉工會的會長很神秘，堪稱神龍見首不見尾。有傳言說他是千帆城議會的某位議員，但格裡菲斯對議員們都有所了解，似乎沒有哪位有這樣的嫌疑。而烏鴉工會的存在，雖然得到千帆城官方的默許，但觀其行事，也不像是市政廳的手套。

　　“見是見到了，不過對方全身用魔法物品隐藏了身形，連是男女老少、高矮肥瘦都看不出來。至于共生契約，那位會長說他能搞到，不過他不賣，他要您答應一個條件。”

　　“加入烏鴉工會？”格裡菲斯冷笑道。對方想要拉格裡菲斯下水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讓人意外。

　　“是的。”貝利偷偷觀察着格裡菲斯的臉色，“那位會長說，可以給您一個副會長的身份。”

　　“可真是夠大方的。”

　　不過這隻是一個陷阱。假如格裡菲斯上鈎，當一個名副其實的副會長，那自然就上了這艘賊船，日後想脫身都不行。若不涉足那些犯罪的勾當，隻當一個遊離在組織之外的客卿，那麼這個“副會長”完全隻是一個虛銜。

　　“先不要回絕他們，看看維森特那邊的情況再說。”格裡菲斯自然不會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烏鴉工會身上。

　　維森特是商業女神教會的見習牧師，格裡菲斯當初的投資，也該到了收取一些回報的時候了。

　　論教會勢力，财富女士在泰坦尼亞諸神中隻能排在中遊。但術業有專攻，每一座商業女神的教堂都是一個商站，每一位商業女神的牧師都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假如你需要做買賣，财富女士的教會不一定是最好的交易對象，但一定是最不壞的。

　　“格裡菲斯大人，夏洛特女士想跟您見面。”傍晚時分，從商業女神教會回來的維森特帶來了這樣的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