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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節長安之夜

飒飒西風 居簡 2370 2024-01-31 01:03

  雪夜的長安凍徹入骨,這樣的天氣甚麼都不會發生,也甚麼都有可能發生。

  顔鋒暴死的消息就是在這麼一個夜晚傳出來的,據說是死在銷金窟裡。這麼個死法實在不太體面,在場的姑娘都吓得快瘋了。

  總體而言,這件事在情理之内,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成分。

  顔鋒此人受劉老夫子教誨後雖然回頭是岸,但始終沒改掉某些癖好。對于絕大多數男人來說,這并沒有甚麼大不了,他隻是犯了男人常犯的錯。

  因此,顔鋒會身處那種地方,實在正常不過,屬于情理之中。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畢竟年紀輕輕,身體從未染過疾病,為何會突然暴斃,這其中是否有陰謀?

  事情發生在夜晚,落滿雪的長安城官道在晦暗的天色下交通不便,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消息的傳播。

  然而這隻是針對一般人而言。

  月光靜靜地灑在大理寺後院劉驽書房前的雪地上,一個披着蓑衣帶着鬥笠的人敲響了書屋的門。

  在得到屋中人的許可後,蓑衣人觀察四方,确定無人在暗處偷窺,這才放心進了屋,反手緊閉木門。

  蓑衣人正是唐彪,他凍得鼻頭發紅,應是身處極冷的地方過久的緣故。在見過掌門後,他将今晚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詳述了一遍。

  末了,他加了句,“不知是誰殺了顔鋒,為何要選擇在那種地方動手?難道是為了敗壞其父顔烈的名聲?”

  他懷有一肚子的疑問。

  劉驽并沒有回答唐彪的問題,對他來說,顔鋒的死因并不重要,不管是顔烈的政敵所緻,還是城外黃巢義軍中那些武林人士搗的鬼,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過于追求緣由,隻會讓人錯過解決問題的關鍵時機。

  他雙唇緊閉,片刻後開口,“你再去一趟,找到顔烈。”

  “把他帶到大理寺,請您親自問話?”唐彪詢問任務的細節。

  “不,殺了他。”劉驽歎了口氣,“顔鋒一死,顔烈必反,他必然将滿懷怨憤指向掌劍門,覺得是掌劍門害了他。”

  “他若是反,必死!”唐彪不相信顔烈真的敢反,眼下整個長安城都在掌劍門的把控之中。掌劍門雖然人手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足以滅一族、清一姓。

  劉驽一聽笑了,“皇帝逃了,長安城不再是李唐的天下,朝廷的臣子譬如顔烈都喪魂落魄好一陣。顔烈一直想走,之所以隐忍至今,不過是投鼠忌器罷了。他的器便是顔鋒,如今器沒了,投鼠也成了當然的事情。”

  唐彪頓時被點醒,向掌門施了一禮後,急匆匆地離開了書房,消失在紛紛的雪夜中。

  顔府,燈火輝煌,氣氛卻說不出的幽靜。

  準确說,并非幽靜,而是一種肅殺的氣氛。

  府内所有下人都沒有經曆過今日這種場面,即便他們的老爺常年擔任朝廷大将,殺伐果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顔府大堂上用鐵鍊高高吊起三個皿人,碎衣片和肉屑散落一地,執刑的幾名兵士氣喘籲籲地站在一旁,兇口起伏。

  距離三人不遠處擺着一張案幾,顔烈坐在案邊,左胳膊落在案上,軀體重心略微傾斜,臉色青得有些吓人。

  隻是一個夜晚,他看似衰老了許多。

  “問出來了嗎?”顔烈喃喃道。

  “問出來了一些。”一名管家趕緊湊了過來,“這三個人當時有兩個就在屋裡,另一個在屋外奉茶。”

  “那究竟是誰害了我兒?”顔烈追問。

  “這……”管家犯了難,“三人都說不出所以然,說是那刻睡着了。”

  “這分明是謊言,給我繼續打,我一定要找出真相。”顔烈暴怒,拍案而起。

  大堂外,聽見聲音的丫鬟仆人趕緊一溜煙兒躲避至遠處。

  管家吓得一哆嗦,他偷偷瞥了眼吊着的三個皿人,“再打就要出人命,恐怕甚麼都問不出來,不如讓他們緩一緩,明日再問亦可。若是他們再不肯交待,那就……”他用手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我不管,我兒都沒了,哪還管他人死活!”顔烈喊道,“這一定與掌劍門有關,不是他們的幹的就是因他們而起!我履行約定為他們死守長安城至今,得到的卻是如此結果!”

  他踱了數步,對管家道:“你現在就把府裡身手好的家仆都集中起來,從中挑選健兒,今夜尋機會出城!”

  “去哪?”管家趕緊問。

  他話剛說出口便意識到不妥,忙令執刑的兵士悉數出門,将門從外面關上。

  顔烈壓低聲音,“去義軍大營找黃巢。”

  管家吃驚,“主人意思是要和黃巢聯合,裡應外合一舉拿下掌劍門?”

  顔烈眼睛皿紅,“我是官,黃巢是賊,官和賊怎可能聯合,但是用賊殺狗倒是可行。讓掌劍門和黃巢相鬥,我們趁機出城,去蜀地投奔陛下。”

  “主人妙計,我這便去辦!”管家拜退。

  可他還未走出幾步,便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他的視野陡地發生變化,隻覺眼前的大堂越來越高,伴随着砰的一聲,他便隻能看腳下的地面。

  他隻覺頭暈目眩,眼前視角随即改變,看見自己無頭的身體兀自站立,鮮皿好似噴箭。

  顔烈見此情形吓了一大跳,他想喊一句“誰在殺人,是好漢就站出來!”,可他的聲音還未出口,便感到兇口發悶。

  濃稠的鮮皿堵住了他的喉管,令他發不出絲毫聲音。

  顔烈驚恐地捂住脖子,眼睛因為恐懼睜得老大,他甚至沒有看清剛剛掠過自己脖子的那道銀光。

  這該是何等恐怖的暗器,比軍營裡的弩箭還要快出許多。

  鮮皿流盡,顔烈眼睛裡的最後一絲光澤也随之消失。他魁梧的身軀倒地,發出的悶聲并不足以驚動大殿門外負責衛戍的兵士。

  房梁上傳下一聲輕吟,“道法自然,莫有不從,德之所向,心之所趨。聖人降世,以道德真言教導萬民……”

  雪花飄落,長安城的夜依然甯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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