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不會的。”劉驽從火爐邊站起身。
耶律适魯驚訝地看着他，“可是看你的意思，并不想做這個難當的可汗。”
“但我不會坐視契丹步入滅亡，讓大汗一生的心皿付諸東流。”劉驽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耶律适魯幽幽地歎了口氣，“對付乃木器，你有問題麼？”
“沒問題。”劉驽淡淡地答道，“隻需等到戰後！”
“你能這樣說，我聽了很放心，你要更狡猾一點。”耶律适魯看着他笑道。
“跟着大汗學，想不狡猾都不行！”劉驽回報了他一個微笑。
耶律适魯握住了他的手，“目睹了你的‘小飛鷹之陣’後，我更想看看你的‘大飛鷹之陣’。”
“明後天與吐蕃人的最終決戰中，可汗一定能看到的！”劉驽向他保證道。
“看不到了。”耶律适魯無力地說道，“前些日，你跟我說‘大飛鷹之陣’的最後第九式還不齊全，現在想好了嗎？”
“想好了，黑澤正好是實現它的地方。”劉驽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如此便好，有時候你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強敵。”耶律适魯微微閉上了眼睛，發出粗重地喘息。
劉驽急忙為他搓揉穴道，試圖為他緩解痛楚。
“不用了，我想睡一會兒，你也去休息吧。”耶律适魯輕輕推開了他的手。
這一夜，耶律适魯時而陷入昏迷，時而清醒過來。當他第五次醒來的時候，已是黎明時分。
他望了眼簾門口，隻見細縫處有微弱的晨光透進，于是朝劉驽問道：“天快亮了吧？”
“是的，天快亮了。可汗你再撐一撐就好了！”劉驽忙道，他一夜未睡，眼睛猩紅。
“我想吃栗子！”耶律适魯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調皮的表情，他掙紮着想起身。
“好，我這就去剝！”劉驽急忙将他扶起，接着去火爐旁翻找索倫泰派人從北海捎來的那些雪栗。
“可汗，你想吃生的，還是吃火烤的？”
他問了幾聲，始終無人回複。
當他抓起一把栗子回頭時，發現耶律适魯已經歪倒在了榻上，嘴角留着一抹微笑。他急忙伸手去探其脈息，一絲存活的迹象也無。
這位草原上不可一世的枭雄，終于走在了黎明之前。
劉驽站着怔了一會兒，接着開始剝手中的栗子。數十名汗王親衛默默地走了進來，一臉的震驚。
劉驽擡頭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忙吧，我給大汗剝栗子。”
……
奉耶律适魯的遺命，五百名汗王親衛對他的喪事秘而不發。衆親衛将可汗的遺體藏在了他平日乘坐的金色車辇之中，一切軍令由劉驽假托可汗之後發出，短時間内，倒也沒有在軍中惹出風浪。
然而劉驽明白，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耶律适魯的死訊不可能一直隐瞞下去。他必須想辦法盡快結束這場戰争，否則局勢定将變得十分被動。
為此，他必須尋求一切可能獲得支持的勢力。
大軍行至半道，他将五百名汗王親衛的頭領叫了過來。這也是他第一次得知這位年輕的親衛首領的名字，耶律大略。
憑借他這幾年磨煉出來眼光斷定，眼前這人應該是個将帥之才。耶律适魯始終将此人留在身邊，定是看上了此人的過人之處。
“耶律将軍，我需要外出一趟，軍中的事務就暫時交給你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離開的事情。”
“劉将軍快去快回，隻要在六個時辰以内，我可保全軍安然無虞。六個時辰以上，就不敢多說了！”耶律大略眨巴着他清澈的眼睛說道。
“那就有勞耶律将軍了！”劉驽見他敢如此保證，心裡頓時松了口氣。
他趁無人注意，騎馬脫隊遠去，很快消失在草原的遠方。
他此行的目的，乃是去尋找蕭夫人。雖然他已很久沒有與蕭夫人碰面，但對此人的動向了如指掌。
當他找到蕭夫人時，蕭夫人正率軍在河邊飲馬。與匆忙行軍的吐蕃大軍相比，她的這支人馬顯得十分悠閑。
蕭夫人對于他的突然到來，感到十分驚奇，“驽弟弟，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蕭姐姐素來喜歡保存實力，不願為他人賣命，想來這次也是一樣。所以我就繞到了吐蕃兵後方，尋找水草最為豐美的地方。”劉驽不動聲色地說道。
蕭夫人掩嘴一笑，“驽弟弟，你是真的長大了!”說完這句話後，她心中生出警惕之意，“你這次來找我，肯定是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眼下最終一戰在即，我請蕭夫人務必出手幫助契丹一次。”面對八面玲珑的蕭夫人，劉驽決定開門見山。
“不可……能……”蕭夫人差點驚叫了起來，說到最後一個“能”字的時候，她的聲音開始有些歇斯底裡，“耶律适魯不僅殺了我丈夫和公公，還害死了我的阿保機，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可能幫他！”
“但如果是這樣呢？”劉驽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蕭夫人聽後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她緩過神來，眼中熱淚滾滾，“真的是這樣？你不反悔？”
“不反悔。”劉驽平靜地說道。
“好，我願意，死也願意！”蕭夫人使勁抿了抿嘴。
“那好，還請蕭姐姐務必能按我們之間約定的計劃行事！”劉驽不忘囑咐道。
蕭夫人擡起淚眼，“放心！”
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堅定如鐵。一衆蕭氏将領聞聲後，詫異地轉過頭來，他們從未見自己的主帥這般決絕過。
劉驽一眼便從這些人中認出了呼威，并沖他招了招手，“呼威，你過來！”
呼威看見他後有些發憷，鼻頭上的肉瘤開始發紅。他轉頭望向蕭夫人，隻見蕭夫人也示意他過去。失去了最終庇護的他，隻得無可奈何地将正在飲水的馬匹交給他人，慢騰騰地向自己這位昔日的主帥走來。
“右将軍是來找我算賬的吧，你若是想要我的命，這就拿去，隻是我心裡不服氣！”他氣呼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