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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節做個交易

飒飒西風 居簡 3348 2024-01-31 01:03

  紙鸢在風裡飄來飄雲,似是在指引一條道路。

  劉驽命人從馬廄牽來飛龍,飛龍因休息被打擾,沒好氣地向他打了個噴嚏。

  他笑着拍了拍馬鬃,翻身上馬,沖出大理寺的門,朝着紙鸢的方向追去。

  紙鸢飄出了很遠,他足足向西追了兩裡地,方才遠遠地望見那個放風筝的人。

  此人白衣飄飄,立于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下。

  老槐樹生得極粗,三人方可合抱,看上去約有三百多歲,跟這長安城一般大的年紀。

  劉驽遠遠認出,這個白衣人正是失蹤多時的狄辛。

  他騎着飛龍一路小跑,來到狄辛面前停下,“狄公子多日不見,精神愈發好了。”

  狄辛聽後哈哈大笑,“我本将自己養得更好些,隻可惜你非逼我出來不可。”

  他手一松,紙鸢遠遠飄走。

  他向馬背上的劉驽作了個請的手勢,“劉大人,還請下馬一叙!”

  劉驽淡淡地看着他,不肯下馬,“既然想找我,為何不派替身來,擾你親自跑一趟!”

  他在賭眼前這人是真的狄辛,若是判斷失誤,隻怕得換個話題開頭。

  “必須本人來,重要的事情不可代勞。”面前的這個狄辛笑吟吟地看着他。

  劉驽翻身下馬,他有種感覺,面前這個狄辛,跟他在牢房裡遇見的是同一個人。

  一個人的相貌身材可以改變,可談吐絕難改變。

  他松開缰繩,任由飛龍溜到一旁啃草,“既然如此,還請狄公子告知下,你此行的真正目的!”

  狄辛輕輕歎了口氣,“這句話還得由我問劉大人你,你為何要撮合清風社和夔王?”

  “城外大軍壓境,我們需一緻對外,容不得内耗。”劉驽一本正經道,即便他心裡并非如此想。

  “哦,看起來劉大人竟比我這個李氏子孫保家衛國的心情還要迫切?”狄辛的話語中暗帶着冷嘲的意味。

  劉驽當然聽得出,卻并未放在心上,“常言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劉某身為大理寺卿,食朝廷俸祿,自然得為國家分憂。狄公子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妨自己親自去與他們雙方談上一談,或許會有比我更好的辦法。”

  狄辛微微搖頭,“劉大人知道的,我和皇叔乃是死敵,他廢了我的帝位,我終生都不可能原諒他。至于餘小涼,我确實去與他談過,但是他始終不肯改變主意,執着地要跟夔王和好。”

  劉驽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為甚麼不殺了他,再找個聽話的人替代他?反正你可以找來那麼多替身。”

  “我可沒有你這麼大膽子,竟敢殺玉傅子的徒弟,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恐怕玉傅子絕不會善罷甘休!”左孟秋意味深長地說道。

  劉驽從中聽出威脅的意味,“所以你想讓我幫你說服餘小涼?”

  “是的。”狄辛直截了當地說道。

  “既然如此,你願意付出甚麼樣的條件?”劉驽同樣很幹脆。

  “條件?”

  “是的,條件!”

  狄辛有些發愣,“我當初為了救劉大人您,可是把性命搭進去,差點死在了華清池。如果劉大人非要我付出的話,難道舍命救您還不夠嗎?”

  劉驽撇了撇嘴,“如果狄公子僅僅派出一個替身,就說是舍命救我,那麼在下真的無話可說。”

  “你怎知道那是替身?”狄辛隐約覺察到了甚麼,這個劉驽在他耳邊一口一口替身,實在是聒噪。

  劉驽将狄辛的神情變化盡皆看在眼裡,心道:“此人作為天下第一間諜組織的首領,果然是足夠機警,言語間稍有不同,便能敏銳地察覺。”

  他當然不能說出自己如何得知替身之事,以免暴露了唐彪的身份,于是道:“你派出的那些替身甚易相認,雖然與你的面貌身材别無二緻,但可惜輸在了一點。我是學醫之人,能看出常人分不清的皿脈之相。”

  所謂的皿脈之相,其實是他信口胡謅的話,就看這個狄辛信不信了。

  “甚麼是皿脈之相,竟有此事?”狄辛吃了一驚,他從未聽人說起過這等奇怪之物。

  “皿脈之相因人而異,人體内共有大小皿脈百餘處,每處強弱快慢各不相同,并且因人而異。你想找到兩個皿脈一模一樣的人,比找到兩片同樣的樹葉還要難。”劉驽笑道。

  狄辛聽他說的如此詳細,果然信以為真,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沒想到劉大人單憑目測便可以斷定一個人的皿脈之相,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說完這些,他沉默了許久,而後道:“我确實有替身,并且不止一個。我自從遜位後,早些年被皇叔關在大理寺監牢中不得逃脫,後來找到門路,我便不常住在那裡,倒是我的替身們住在那裡的時候更多一些。”

  “哦,竟有此事?”劉驽故意表現出驚訝,“這麼說,我當初剛進牢房時,見到的那個人并不是你本人?”

  “非也!”狄辛淡淡一笑,“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四年前你在黑澤帶領十萬契丹人,大敗吐蕃傾國之兵,便連吐蕃老王也死在了那裡。這件事當年震驚了天下,早在你踏入長安城的第一步,我便已經得知你的蹤迹。後來你殺了季如常,住進大理寺監牢,這些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瞞你說,在你進入監牢前,我的人早已将你的行蹤告訴了我。為了結識你這位大英雄,我便犧牲自己,又一次住進了那牢房裡。”

  “你剛開始并不與我多話,如今看來不過是想引我上鈎而已。”劉驽聽後似有所悟,“可你那時候每隔些天就被拉出去拷打,這罪你也願意受嗎?”

  狄辛頗有趣味地看着劉驽,“那些獄吏都被我買通了,你以為他們真的肯對我下狠手嗎?更何況為了見你,受點皮肉傷也是值得。”

  劉驽點了點頭,“我那時已經看出點端倪,隻是未想到這一層。牢裡那個打飯的仆役,他是米鬥會的人,估計是袁龍城為了監視你,才派他混進大理寺來的吧?”

  “是的。”狄辛倒不否認,“那個老奴是個挺蠢的人,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身份很隐秘,但是在我面前其實如透明人一般。我隻是不戳破他,任由他耍去罷了。袁龍城的野心夠大,觸手伸得也足夠長,隻是在用人方面欠缺考量,可惜了!”

  “那上泉信淵呢?他早就認識你嗎,還是後來才與你引為知己的?”劉驽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提問的機會。

  “劉大人倒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狄辛攤開手,顯得有些無奈,“不錯,他早就是我的人,混進監牢不過是為了保護我罷了。他這個人挺有意思,雖然癡迷武學,卻是個聰明人,一點都不死闆,知道甚麼時候該做甚麼事兒。”

  “是的,他一個東瀛浪人在中原獨自行走,若是不學會因時而動,怕是早已經屍骨無存了。”劉驽接道。

  “其實在與你同去華清池的那次,我中途确實更換過替身,一共三次。”狄辛決定主動坦白,以此獲得劉驽的信任。

  “你都承認了?”劉驽靜靜地看着此人。

  “但最後上陣的人其實是我本人,因為我不想讓你死。”狄辛認真地說道,神情嚴肅,“你這個人懂兵法,能掌軍,又沒有野心。我若想複位,你是我最佳的盟友。”

  “那你又是怎麼從夔王的劍下活下來的?”劉驽表面上将此人的話當了真,心裡并未真的當回事。

  狄辛低頭走了幾步,擡頭道:“皇叔以為他抓到的人隻是我的替身,并未認真看管。加上我謊稱給田令孜下了毒,因此他不敢随意動我。後來我尋了一個機會,就逃了出來。”

  “就逃了出來?”在劉驽看來,狄辛的這句話過于輕巧。

  他曾數番與夔王過招,知道此人極其難惹,狄辛能夠從此人手裡逃脫,絕非說得那麼輕松。

  狄辛尴尬地笑了笑,“估計劉大人已經猜了出來,我雖然遜位,但身邊仍有些願意跟随我的人,正是因為他們的幫助,我才能活到現在。”

  “這些願意跟随你的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黑鴉,對吧?”劉驽笑着問道。

  “你……原來全知道。”狄辛直愣愣瞪着劉驽,眼中冒着火星。

  他像一隻被貓戲耍了的老鼠,内心充滿了屈辱。

  自從遜位後,他的性格逐漸變得有些偏激,特别在這種時候,更難抑制住内心的怒火

  “看來今天并非我引你出來,倒像是我上了你的鈎!”他一頓一頓地說道,“你究竟有何目的,說罷,劉大人!”

  “我們做一個交易吧!”劉驽抱起了雙臂,悠悠地看着眼前這個略顯局促的廢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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