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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節道之先生

飒飒西風 居簡 2587 2024-01-31 01:03

  王道之深歎一口氣,“馬車并非由我獨坐,裡面還躺着我的内人。内人多年來随我一同征戰,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受過不少委屈。她因此神思勞慮,身體疲累,自從三月前病倒後便再難起身。”

  劉驽聽後面露愧意,他出于自我的狹隘想法,将對方當作虛名假義之徒,未想到卻是這般原因,“小子曾習得岐黃之術,不知王先生可否讓我察看一番尊夫人的病情?”

  他曾經通過狄辛的黑鴉了解過王道之眷屬的信息,知道王道之所言“内人”應是他的糟糠之妻。

  當年王仙芝以大将軍之威強迫王道之娶那苗疆毒女花三娘為妻,王道之堅辭不肯。

  王道之的這位原配妻子為了不讓夫君為難,主動容忍退讓,以妾室自居,化解了一場勢将發生的大沖突。

  王道之感妻之情義,對其關懷備至,自花三娘殁後,複又将其扶上了正室之位。這些年來,王道之一直與妻子相親相愛,從無納妾之心,足可見妻子在他心目中位置之重要。

  王道之聽了劉驽的話後微微一愣,他曾經為夫人請過數十名最好的郎中,但這些人個個無能無力,都說夫人已經病入膏肓,回天乏力,入土隻在一個月内,乃是早晚間的事情。

  他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顫聲道:“當然可以!”一面掀開車簾,以便劉驽進入車廂中。

  劉驽踏上車轅時,身子不由地晃了晃。他剛剛受過傅靈運兩刀,身上傷勢仍重。

  王道之連忙用手攙住劉驽,“小友傷勢可是有礙?”

  劉驽連連擺手,忍住兇腔裡湧動的腥意,“無妨,我自當可以。”

  他進入車廂,看見裡面擺着一張小塌,榻上躺着個面色灰白的老年婦人。

  婦人身穿棉布舊裳,竹钗穿發,渾身上下打扮極為樸素,全然沒有堂堂軍師夫人的架子。劉驽見此情形,心中暗暗生出欽佩。

  婦人見劉驽過來,連忙要掙紮着起身,口中道:“勞煩這位先生了!”

  劉驽笑着示意婦人躺下,“夫人勿要客氣,小子且為您号一号脈!”

  他将手指搭上婦人的脈搏,隻覺脈象微弱且滑,不由地眉頭一皺,心中已是明白這婦人的病症所在。

  他扭頭朝正急切地看向車廂裡的王道之說道:“尊夫人心氣已衰,身上多處穴位閉塞難通。”

  “不知可否有救!”王道之急問道。

  劉驽道:“小子無能,隻能為尊夫人續三載命數。”

  王道之大喜過望,“即便三年也是好的,不知你要甚藥材或針石,我馬上拿來。”

  他這些日來為了治療妻子的病症,随軍攜帶了不少各類藥材和醫具,隻等劉驽發話,便要親自去取過來。

  劉驽淡淡一笑,“夫人的病症在于膏肓之下,藥湯針石已是不及,小子當以真氣治之。”

  他将老婦人從榻上扶着半坐起身,自己強忍着咽下一口快湧到喉頭的皿,丹田運氣,十指如影般在婦人背後連點,将自己的一縷縷真氣通過婦人身上各處大穴灌入其體内。

  他操控着真氣在老婦人體内遊走,疏通其體内各處淤塞的穴道,重振其心脈之氣。

  這些遊走的真氣最終由婦人丹田直上,升至泥瓦宮,從其顱頂透出,化作一絲絲氤氲蒸汽萦繞在花白的發絲間。

  時間過去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劉驽方才收功,扶着婦人躺下,搖搖晃晃地從馬車中走出,“夫人經脈初通,還需靜養。”

  王道之謝道:“小友不顧有傷在身,為内人療傷治病,王某感激不敬!”說着便要行禮。

  劉驽急忙托住王道之的手臂,虛弱地說道:“先生救了小子一命,小子自當相報。”

  他與王道之經過剛才一番交談,隻覺此人志存高義、兇懷廣闊,全然不計較個人之得失,端地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君子,于是心中頗為感佩,“先生身負大才,非世間追名逐利之徒可比。你我之間的道雖有不同,但小子對先生猶然敬佩。戰陣之上,你我各為其道。戰陣之外,小子企盼能随時向先生讨教!”

  王道之喜道:“小友所言在理,你我之争僅限于道。歲月雖長,得一知己不易,王某願意交下你這個朋友。”

  他說着看了眼車廂裡躺下的妻子,長舒了一口氣,将數月間心頭的壓抑一掃而光,“呼!”

  滿山遍野的松濤,随着王道之的舒氣聲輕輕搖曳,好似靜海波湧,許久不曾停息。

  劉驽見此情形暗感驚駭,心想此人武功已臻化境,這等強勁功力恐怕普天之下無人能比。

  他自思能在傅靈運刀下走過至少五個回合,但在王道之的手下,恐怕一個回合也難。

  此人被譽為剛猛武功天下第一,果然當之無愧!

  劉驽既然決定與王道之結為好友,自然不會缺了見面禮。他稍稍一躬身,道:“夫人的身體平日裡還需多多調養,小子有一套自行總結出來的心法,王先生學後便可用自己的真氣為夫人滋養身體,減少病痛。”

  王道之大喜,“若真如此,王某深謝小友!”

  “不敢!”

  劉驽念出一套口訣,足有三十八句之多,字字如珠玑,潛含着真氣化元的奧義。

  王道之潛心默記,許久後笑道:“小友的心法中除去苗疆失傳的玄微指法外,似乎還含有我的一些功法。”

  劉驽爽快地點頭答應,“不瞞先生說,小子早年曾經跌入了一座石坑,偶然學得先生注解的化瘀九藏,這才得以幸運地活到今天。”

  王仙芝朗然大笑,“我本想用那段功法化去一個名叫邱都之人心中的戾氣,未曾想卻造就你我今日之緣分,真乃天意也!”

  他繼續說道:“既然小友将妙法傾囊相授,我又怎能秘藏功法,不以示人?我的功法名為入壁功,乃是我當年在敦煌莫高窟觀摩畫壁時悟得。此功之秘訣在于心性,心性一說雖然晦奧艱澀,可好比畫壁上假龍的眼睛。假龍得其真睛,則可化為靈物,破壁升天。”

  王道之說着便要向劉驽講授自己的入壁功,劉驽莞爾笑道:“先生與我乃戰陣上的敵人,就不怕我學去了您的武功,會對義軍不利嗎?”

  王道之哈哈大笑,捋着胡須道:“武功乃是末等伎倆,不過一人敵而已,何須敝帚自珍。你我若想改天換地,還需依靠心中大道才行。世事艱難,枭雄四起,老夫不知何日便會授首他人刀下。你天資聰穎,若能傳下我的入壁功,則我心中慰矣!”

  劉驽面色赧然,“不瞞先生說,小子修行武道至今,所憑不過是莫名奇妙得到的先人恩澤和蠻荒怪力,其中運氣成分居多,至于真才實學卻與先生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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