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在沒有顧耀岩的城市生活,她就覺得好痛苦,好痛苦,像是柔軟的蝸牛,被活生生的剝下了背上的殼。】
“海桐,貞貞結婚了你知道嗎?”
這是顧海桐從福建回來,剛一推開寝室門,王娉婷撲面而來的問題。
王娉婷正哄着小肉球午睡,過完了年,正值寒假,校園裡寂靜一片,隻剩下幾隻不懼寒的小鳥落在窗台上,偷窺着寝室裡的三個女生。
顧海桐站在門口,往屋裡一望,霍燕和王娉婷坐在各自的床鋪上,大眼瞪小眼。
“我穿越了嗎?”顧海桐把行李箱一放,拿手機看日期:“沒錯啊,是2011年啊…”
霍燕揉揉腦袋,很愁苦的樣子:“我們倆昨天勸了她一晚上,這貨不聽,非要嫁,今兒個就去民政局領證了。”
“領證?和誰領證?”顧海桐一直覺得程貞貞這段期間戀愛了,卻從沒想過她竟然瘋到了這種地步。
霍燕放下手裡的東西,說:“我得回店裡了。”
“這就走了?”
“嗯。”霍燕拿起包,親了親小肉球,便出了寝室。
霍燕剛走,王娉婷就說:“程貞貞的男朋友,啊不對,現在應該叫老公,就是當時負責霍燕那個案子的許照許警官。”
顧海桐一聽,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來着,長得挺帥的,是個刑警,還是顧耀岩的朋友,一直叫她嫂子來着。
怎麼這兩個人走一塊去了呢?
...
顧海桐晚上去顧耀岩家蹭空調的時候,越想這個事情越覺得不對。躺在沙發上捧着書,給程貞貞發短信,程貞貞也不回。
顧耀岩在書房裡準備着什麼材料,他最近格外的忙,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顧海桐忍不住了,走到書房敲了敲門。
“你忙麼?”
顧耀岩擡眼看看她踩在地闆上的腳丫,用手指了指客廳,示意她去穿拖鞋,顧海桐一溜小跑穿上了拖鞋,站在門口,顧耀岩這才問她:“有事?”
顧海桐點點頭,倚在門口看着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黑橫條的v領羊毛衫,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鏡,挺帥的,顧海桐就說:“其實我覺得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不一定長得好看的男人就不靠譜啊,比如你,就挺好的。”
顧耀岩一邊敲着鍵盤一邊瞄了她一眼,說道:“哪個帥哥又上了你的心啊?還是那個趙梓峰?”
顧海桐橫了他一眼:“說什麼呢!我是想問你啊,上次霍燕出事時,你不是給我介紹了你一個朋友嗎?叫許照,那個人靠不靠譜啊?”
“你指哪方面?”
顧海桐走過來,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說:“你那個朋友,和我的朋友程貞貞,登記領證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顧耀岩也很詫異:“不可能,我上大學就認識他,他是個不婚主義。”
顧海桐更覺得蹊跷了:“這麼說,我就更奇怪了,程貞貞那個傻丫頭,總是愛吃虧,這次不是被人騙了吧?”
顧耀岩為自己朋友掰了一票:“許照他不是那種人,雖然家裡條件還不錯,但還是很低調的。”
顧海桐拉了他顧耀岩的袖子,撒嬌道:“要不這周六,我請室友們來家裡吃火鍋,你把許照也請來怎麼樣?”
顧耀岩思忖了一會,提醒她說:“顧海桐,關心則亂。”
顧海桐皺皺眉反駁道:“照你這麼說朋友都别關心朋友了,愛人也都别關心愛人了,大家都出家算了。”
顧耀岩見她不高興了,分秒也不耽誤,立刻投降:“我就說四個字你這小眉毛都立起來了,是不是要造反?”
顧海桐像隻小貓一樣作勢往他懷裡鑽,蹭啊蹭:“好耀岩,你最好了,作為老師也得關心一下學生的終身大事吧,你就組個局把他請到家裡嘛,到時候姐妹們過過眼,好幫着程貞貞那個傻丫頭把把關,好不好?”
顧耀岩抿唇笑,被這主動送上門的柔軟弄昏了頭,手上也開始不老實:“你再這樣蹭下去,就算要燒了我的房子,我也得給你遞火不是?”
顧海桐被他溫柔的眉眼弄得心念一動,湊上唇便吻了上去,兩人好一頓嬉鬧纏綿,鬧着鬧着又鬧到了床上去。
周六,顧耀岩依了顧海桐的建議,請程貞貞、許照、霍燕、王娉婷來家裡吃火鍋,霍燕以要在寝室看小肉球為由,說什麼都不來,顧海桐知道她是因為之前的事有陰影,不想見到許照勾起傷心事而已,索性就随她去。
這頓飯本來被顧海桐設想的挺好,大家和和美美的吃個飯,順便看看這個許照的人品酒品怎麼樣,好讓王娉婷和顧海桐放心,可沒想到程貞貞和許照一進門,就各自黑這個臉,仿佛為了什麼事情而吵架了,往飯桌前一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顧耀岩還在這邊幸災樂禍,貼在她耳朵上小聲說:“我跟你說過的,關心則亂。”
顧海桐瞪了他一眼,主動拿起筷子,給許照夾了一片肉:“你們怎麼都不吃肉呢?”
許照接過來,客氣的笑笑:“謝謝嫂子。”
“别叫嫂子,你比我大,我得叫你許照哥呢!”顧海桐微笑着打量着許照這個人,隻覺得器宇不凡,也蠻會打扮的,看起來一身的貴氣。
王娉婷和顧海桐一直活躍着氣氛,程貞貞始終不配合,坐在一旁喝酒,許照給她使了好幾次眼色,她都置之不理,越喝越兇。
王娉婷說:“你們倆這就算結婚了啊?婚禮在哪兒辦啊?是在你老家還是b市?”
許照憨厚的笑笑:“在老家吧,不過現在不能辦,還沒有準備好。”
程貞貞冷笑一聲:“誰要和你回老家。”
許照碰了碰她的手,說:“貞貞,别鬧了,好好吃飯。”
程貞貞把筷子一撂:“吃什麼吃啊!我剛嫁給你第一天,我說想吃哈根達斯,你都不給我買?”
王娉婷用胳膊推了推她,小聲說:“為一破哈根達斯你至于麼你?丢不丢人?别鬧了啊...”
“我丢人!”程貞貞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氣憤的說:“我他媽現在丢大人了!結婚之前我聽他朋友說,說他們家在老家是做生意的,我看他穿得人模狗樣的,以為是個富二代呢!誰知道領完證他告訴我他爸媽在老家是炸臭豆腐的!好大的生意啊!”
程貞貞這樣一說,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看着許照,果然,許照聽見她這樣說自己的父母,當即就摔了筷子!
“程、貞、貞!你不要太過分!”
“我過分?我被你搞大了肚子!現在孩子生下來怎麼養?你告訴我?我背着孩子去炸臭豆腐嗎?”
奇怪,顧耀岩明明說,許照家裡的條件還不錯,怎麼會這樣?
縱使這樣,顧海桐也有點聽不下去了,冷着臉打斷她:“程貞貞你行了啊,别在這兒撒潑了,人家許照哥對你挺好的,你就知足吧?”
程貞貞這個人,就這點不好,發起脾氣來翻臉不認人的,顧海桐和王娉婷與她三年室友,全都領教過,尤其是喝了點酒,她一聽顧海桐這麼說,便把火氣點到了她的身上。
“我知足什麼呀?我知足什麼呀?你這麼幸福,找到了好男人,用得着天天顯擺嗎?”
顧耀岩在一旁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能無奈的扶着額頭,看了一眼小臉憋得通紅的顧海桐,嘴角勾着笑,看這幫小孩的熱鬧。
王娉婷拍了一下程貞貞的大腿:“你行了啊你!能不鬧了嘛?”
顧海桐握着筷子,正要給程貞貞夾肉呢,一下子就停住了,眨眨眼,無辜的說:“我...我沒顯擺啊...”
怎麼沾火就着呢?屬汽油的?
程貞貞眉毛一立:“少跟我這兒裝委屈,你不顯擺你沒事組織吃什麼火鍋你!”
顧海桐被氣笑了:“我吃火鍋是為了...”
“你以為你就幸福了嗎?”程貞貞的一張嘴無縫對接的發射炮彈,指哪兒打哪兒:“顧海桐你就幸福嗎?一天天的傻樂...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家顧老師就要走了!去新疆!早就定下來了!王娉婷!你說是不是!”
王娉婷一把奪過程貞貞手裡的酒杯,摔在桌子上:“去什麼新疆!你喝點酒怎麼是這種德性!”
顧海桐一愣,脖子立刻就僵了,不會轉彎了,而他身旁的顧耀岩,方才懶洋洋的姿态瞬間全無,面色陡然冰冷起來。
許照眼見着顧耀岩有點怒了,趕緊站起來,拉起程貞貞就往出走:“你跟我回家!我們倆的事兒我們自己商量!”
程貞貞忸捏着,鬧着,許照身體健壯,毫不費力的就把她拉出了門。
屋子裡隻剩下王娉婷和他們兩個人。
一室的安靜。
顧海桐傻愣愣的看着王娉婷,嘴巴失神的張着,問道:“婷婷...她說的去新疆...是真的嗎?”
王娉婷覺得氣氛不太妙,抓起包就站了起來,逃為上策:“你們倆吃,我去看看貞貞。”
門一關,人都走了,火鍋還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顧海桐這才回過頭來,看着他的臉,他的眼睛,問道:“你要去多久?”
顧耀岩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卻被她擋住了動作,他隻好低下頭,沉沉的回答:“要去兩年。”
顧海桐始料未及,忽然覺得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難過,看着他,淚眼婆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去新疆一定是去帶隊,而羅京學生的報名時期早就過了,我就算去申請,也不能跟你去了啊?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顧耀岩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來,叼在嘴上,正要打火,顧海桐一下子将他的煙奪過來!丢進垃圾桶裡!
“你說話呀!”
顧耀岩把煙盒放回口袋裡,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頭:“因為我根本沒打算讓你去。”
顧海桐眼眶通紅,咬着唇,恨恨的看着他,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她推開他的手!沖到卧室裡,一下子反鎖上門,把自己抛到床上去,失聲痛哭!
顧耀岩在門外敲門,她也置之不理。
他索性立在門外,聽她傷心的哭聲,心髒被揪扯得隐隐作痛。
他拿起備用鑰匙,打開門,顧海桐聽見他進來,抄起一個枕頭邊丢過去!顧耀岩一把接住,走到窗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顧海桐,原來你還是一個小孩子...”
顧海桐氣極,也害怕極了,失控的用拳頭鑿着床!
“嗚嗚...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顧耀岩坐到床上,把她抱起來,放到懷裡,任由她的小拳頭在他心口亂鑿。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才不忍心告訴你。新疆,是一定要去的,我是骨幹教師,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
顧海桐摟住他的脖子,恨不得長在他的身體裡,不停地搖頭,什麼也聽不進去:“我不!我不要!”
從小到大,顧海桐都深深的依賴着他,她經曆過太多的失去,太多的抛棄,她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堅強。
一想到在沒有顧耀岩的城市生活,她就覺得好痛苦,好痛苦,像是柔軟的蝸牛,被活生生的剝下了背上的殼。
“嗚嗚...我不要你去!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