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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看戲與調戲

茗花有主 蘋果八月半 4729 2024-01-31 01:06

  “品瑤。”林淑妃用手絹捂着唇低咳了聲,“回神。”

  心神不甯的品瑤一個激靈,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身側的林淑妃。

  林淑妃用眼神指了指上座的安帝,端着笑容壓着嗓子道:“陛下喚你。”

  品瑤趕緊望向安帝,果然見他正瞧着自己等下文,連忙起身恭敬回道:“陛下恕罪。”

  “你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适麼?”安帝和顔悅色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品瑤順勢捂住嘴唇,故作難受:“回禀陛下,臣妾确實有些不适,還望陛下與殿下不要怪罪,允臣妾早退。”

  安帝理解地點點頭,望着身側今日的壽星,“景雖以為如何?”

  景雖無精打采地看向郭品瑤,“近來季節變換,還望郭娘娘保重身體。”

  “嫔妾多謝殿下關心。”品瑤朝衆人禮了禮,“嫔妾告退了。”

  “咦?”韓婕妤詫道,“郭寶林怎每個随侍的人在身邊扶着攙着?”

  品瑤身子微微一震,斜眼瞟向一頭的景雖,隻見他臉色也是一沉。

  他二人尋了一天一夜,卻始終沒有找到衛茗的下落。她一夜未眠,想來太子殿下也沒有睡好。

  但面上,她歉意笑道:“嫔妾的令侍在去年此時,惹得殿下反感嘔吐。嫔妾實在不敢再帶來,惹殿下不快……”

  “難得你思慮周全。”安帝贊賞地點點頭,“不過自己的身子要緊,一會兒讓顧太醫去給你瞧一瞧,即便是小病也不拖不得。”

  品瑤強顔歡笑,寒暄了幾句,匆匆離開,直奔太醫局,準備再走一次衛茗走過的路,尋找蛛絲馬迹。

  她一走,宴會又開始熱鬧了。

  韓婕妤淺笑調侃:“郭妹妹身子可真是嬌貴,一點都看不出是宮女出生。”

  “郭妹妹家世也不薄,郭家乃是前朝重臣的後人,三代書香門第呢。”葉貴妃不屑地接話,“想必淑妃娘娘宮裡風水好,連個宮女也養得如此水靈……沒得勾引皇上的狐媚子。”最後一句話,她吐得極輕,卻足以讓林淑妃聽得一清二楚。

  林淑妃一直把品瑤當女兒養,平日裡好吃好喝從來少不了她,結果夫君被養女奪了愛,被人看了場笑話,此事變成為是林淑妃最不想聽的禁忌。

  “品瑤年輕貌美,自然是水靈靈的。”林淑妃笑盈盈地回道,暗諷葉貴妃半老徐娘。

  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河水的三妃,這會兒淑妃與貴妃暗着起了争鬥,在場衆人不由得紛紛噤聲,将目光放到一向韬光養晦的魏德妃身上,等她的反應。

  卻見魏德妃抿唇笑了笑,看着太子殿下,“臣妾記得,去年也是生辰宴之時,向殿下舉薦了自家侄女,這一年過去了……殿下也着實到了适婚的年紀。”說着,她将美眸别向安帝:“臣妾琢磨着……何時讓兩個孩子也見一見,倒不是說臣妾的侄女有多優秀,隻是殿下見了,或許能在心頭有個數,有利于日後選妃。”

  景雖眉尾一抽,不置可否。

  景爰公主見自家兄長悶着不說話涼了母親的場子,爽朗地一拍桌,歡脫道:“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吧!”

  安帝被她逗樂:“女兒果然是想嫁人了。”

  景雖涼涼給了她一記眼刀――景爰,你可真是賣得一手好兄長。

  明面是一場為他舉辦的生辰家宴,裡頭到底攙和了或多或少的政治與勾心鬥角。景雖作為主角撐到下午,實在厭倦了這種場面,借身體尚未康複之由退下,路過荷塘時,怔了片刻。

  上一次衛茗被人推進井裡導緻失蹤,那麼這一次呢?

  一念及此,他趕緊回到東宮,于衆人不察時鑽到寝房邊的草叢裡,打開了那扇好幾年不曾開啟的門,徑直鑽了進去,沿着蜿蜒的水源和小路一路尋找,不知走了多久,餓得頭昏眼花精疲力竭,才開啟了最盡頭的那扇門,鑽出了暗無天日的地道。

  地道外,一片光明與嘈雜。

  景雖深知一旦衛茗出了宮便如魚兒入了大海,一去無蹤。他焦慮地将身子徹底鑽出來,一步步走向光明之處。

  出口,正是京城一條大街的巷子口。

  時隔幾年,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不由得生出一份恍若隔世的怅然。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小販的叫賣聲在巷子的兩頭此起彼伏,這個喧嚣的塵世透着那座皇宮所沒有的生氣。

  但這份生氣中少了一味讓他歡喜的心動。

  他怅然若失地走出巷子口,站在人流中央,恍恍惚惚地看着身邊人頭攢動,一個個陌生的人擦肩而過,卻都不是他想要的人。

  衛茗……你在哪裡?

  他無意識地掃過人群,眼神穿越到對面,瞳孔一收,在某一處定格。

  葉之夜初初也是一愣,直到确認對方的确是宮中那位今日過生辰的主之後,心頭稍稍轉了轉,了然一笑,隔着人群抱了抱拳,算是行禮。

  景雖正站在街心,負手微微點頭,表示收到。

  葉之夜指了指皇宮的方向,目露疑問:殿下是怎麼出來的?

  景雖搖搖頭,失望地轉過身,望向天邊的落日。

  今天一過,衛茗便消失整整兩日了。

  上一次,她主動來到他身邊避禍。那麼……這一次呢?

  如果她還活着,又在哪裡?身邊有着誰在照看她?

  葉之夜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街心的少年惆怅無措地焦慮着,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尋找着,嘴角無意識地輕輕上揚――五年前他來求他出診救一個宮女時,他便有些懷疑,本着一腔好奇心去救治衛茗。

  事實證明,五年前他沒救錯人,衛茗果然能控制從來不言苟笑的太子殿下的情緒。

  這發展,着實有意思!

  正所謂,你的女人在我手裡,可我就是不告訴你。

  他倒要看看,如果衛茗繼續下落不明,向來沉穩寡言的太子殿下會不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反應。

  嗯……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下定決心後,葉之夜揉了揉露出奸笑的臉,恢複尋常,本着禮節朝街心的少年随意地禮了禮,大搖大擺朝皇宮走去。

  景雖遠目賞着夕霞,忽的一愣,然後像是皤然醒悟一般掉頭鑽進出來時的巷子裡,仔細檢查門的拉環,果然是已經生鏽,上面隻有輕微被擦過的痕迹。

  擡手,右掌心印着斑斑鏽迹。

  也就是說在他之前,已經有很久沒有人拉過這隻拉環。

  進一步講――衛茗不曾通過這裡。

  一念及此,他松了口氣,決定繼續回宮找尋。

  而另一頭,衛茗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總算在臨近天黑時餓醒,奈何一身骨頭七零八落動彈不得,隻得仰着脖子數夜壺,和着肚子咕咕叫的調子,數到了第二百二十二個時,終于等來了吃的。

  準确來說,是一個送食物的人。

  “人沒緩過氣來,肚子倒是叫喚得挺精神嘛。”葉之夜提着沒吃完的飯菜走進來,啧啧道:“可真是還未見人,先聞其聲。”

  “……”衛茗怨念地望着他。

  葉之夜晃了晃手中的食籃,誘惑:“小衛茗,來求我一聲,求我就給你。”

  衛茗鄙視地看着他,“夜大夫,咱能别說得這麼邪惡可以不?”

  葉之夜眨了眨眼,“人家很純潔地誘惑你,是小衛茗你自己想得太邪惡了。”

  “……”肚子不争氣地又叫喚了聲。

  “來吧,求我一句。”葉之夜提着食籃走近,“比如什麼‘風流倜傥才智無雙的葉公子奴婢想啥啥啥’之類的。”

  “喂喂,‘啥啥啥’說清楚!”聽着好容易讓人想歪!“還有,哪有人這麼厚顔無恥地稱贊自己的?”

  “小衛茗,看來你恢複得不錯。”他騰出一隻手,頗是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很精神。”

  衛茗一怔。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五年前,這個人在将自己的雙手救回來後,也曾這般溫柔地摸着她的頭,眯眼笑着說:“恢複精神就好。”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的目光開始追尋着此人,不由自主為之顫動。

  然而,時隔五年,再次經曆這個場景,卻隻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和内心的感激。

  再無其他。

  “為什麼……要救我?”衛茗垂眼,問出了這個早該問出的問題。

  她與他非親非故,交情并不算深,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煩他,他完全不必救她,放任她重傷倒在路邊,被别的人撿到,從而達到葉貴妃一石二鳥的計謀。

  “小衛茗,是真傻還是裝傻呢?”他看着她,仿佛喃喃自語一般悠悠道,“還能是為什麼呢?”

  “……”衛茗别過眼,不敢與他對視。

  “很明顯是看不慣我家阿姐的作為啊,”葉之夜攤手,“幹嘛葉家做什麼我都要配合?我有我的樂子,放任你被别的人撿走,順水推舟,屆時定能看見太子殿下焦急的神情。可那又怎樣呢?你要是死了,以後也就再沒人能夠勝任這個角色了。看戲便是要看個圓滿,犧牲戲子多無趣?你不覺得欲罷不能才最撩人麼?”

  “完全不知你在說什麼。”衛茗挪眼盯着他,卻在心頭緩緩舒了口氣――她欠的人情太多,僅景雖一人,便足夠她忙活一輩子了。

  ……一輩子?

  衛茗心頭一跳,趕緊撲倒這個不切實際的臆想,一擡眼,飯菜已在眼前。

  “夜大夫不是要奴婢求幾聲麼?”衛茗好死不死舊事重提。

  隻見葉之夜面不改色盛了一碗清粥,□□地喝了幾口,然後得意洋洋斜了她一眼,“小衛茗,我改變主意了,求我不好玩,你表個白聽聽?”

  “表白是什麼?能當飯吃?”衛茗學景雖當日眨了眨眼,裝傻扮天真。

  葉之夜又使勁喝了一口,砸了砸嘴,“清粥扮小菜,人間真絕色。”

  衛茗咽了咽口水,棄城投降:“夜大夫,你風流倜傥……”

  “求饒已經不起效了,”葉之夜耀武揚威睨她,“非表白不接受。”

  “‘奴婢自葉公子救了奴婢那天起,便一直仰慕風流倜傥的葉公子,心神向往……”衛茗像念經一般毫無感情地将之前這些年,一直想說卻又來不及說的話一股腦吐了了出來,沒有絲毫地緊張和羞澀,大氣不喘繼續道:“……不知葉公子可不可以高擡貴手,要看戲也得先賞奴婢口飯吃’這個版本如何?”

  “很好。”葉之夜面上滿意地點點頭,遞上清粥,一口一口喂她,眼底卻在不經意流轉間,流露出一絲失望,無意識地低喃:“如果是真心話便好了。”

  “嗯?”衛茗咽下一口,顯然沒聽清。

  “我說,快點吃,吃完好睡覺。”葉之夜恢複了嬉皮笑臉。

  “睡了一天,腰酸背痛,怕是睡不着了罷。”

  卻見葉之夜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快點吃,吃完我好睡覺。真是的,不就少個‘我’字就自作多情了不是?”

  “……”衛茗腦子一片空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試探:“夜大夫的意思是……”

  “宮門已經關了,阿姐留我宿一晚上。否則你以為我怎可能提着食籃,大搖大擺出現在這間含光殿的客房裡?”安帝知曉他與葉貴妃的姐弟關系和他在葉家的身份,并未多加管束。他正是知曉這點,才掐着天黑關宮門前進宮。隻可憐,某人現在恐怕還在街上瞎晃悠吧?

  “阿姐也真是笨啊,人藏在自己宮裡,非要大張旗鼓跑人家宮裡去搜,證據又不足……看着真是讓人着急。”

  “……”衛茗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從中作梗的話……”

  “……的話?”葉之夜收拾了空碗,回過頭看着她,一臉玩味。

  “我申請睡床!”衛茗斬釘截鐵聲明。

  “誰轟你了?”葉之夜一步步緩緩走向她,随手松了腰帶的系扣。“你這副小身闆,我瞧着……”

  衛茗屏住呼吸,期待他說出“瞧不上”之類的話,能自動提出去睡椅子。

  卻聽葉之夜頓了頓,繼續道:“……瞧着,應該隻占半個床位。”

  “……”衛茗心頭咯噔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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