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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調查與求生

茗花有主 蘋果八月半 3616 2024-01-31 01:06

  據說,太子殿下那一日嘔吐不起,過了十七年來最詭異的生日。

  安帝震怒,又聽聞早先羅生已不聲不響替太子診過,屬食物中毒,下令徹查東宮的飲食問題,并以失職罪處罰了東宮所有的宮人,扣俸三月,各降一級。

  其中包括一直偷閑的令人柳妝。

  衛茗忐忑不安地在采薇閣候了三天,一直關注着東宮的動靜。然而,徹查了許久,她當日那碗十分可疑的面條,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沒有被知情人抖出來,至少,至始至終沒有人來查她。

  如今回想,那碗面,一定是被太子殿下當做壽面吃掉了。

  可,為什麼這碗面一定要出自她手?

  衛茗想不出所以然來,卻另有一念生出心頭――撇開為何自己那碗面沒有被提及這件事,如果全東宮上下當真找不出有問題的食物,那麼太子殿下中毒的來源隻可能是自己那碗面。她很清楚自己并未動過手腳,沒有被查想來也是因為他亦信任她沒有下毒,才沒将她卷進來。

  換言之,如果毒不是從自己這頭入手,則表示,一開始……她使用的食材,甚至餐具裡面,便被有心人動了手腳。

  再聯想到杜媛最近越來越厲害的害喜,如果這不是懷孕初期導緻的正常反應,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一念及此,她冷汗直冒。

  後宮一子難求,可以想象安帝陛下對杜媛這一胎是多麼的重視。他們整個采薇閣的人,托這個孩子的福升職,也可能因這個孩子丢命。

  從太子中毒一事便可看出,主子一旦有事,跑不掉的永遠是下人。

  太子僅僅是嘔吐便能讓安帝陛下降整個東宮宮人的職位,可以想見,如果杜媛腹中的孩子命隕……

  衛茗頓時隻覺得手臂汗毛豎起,抹了抹一身的戰栗,徑直走向了廚房。

  廚房裡的衆宮女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一個個睜着雙骨碌碌的眼迎接她這位鮮少來廚房的稀客。

  上宮女古月迎上來,“惠人有何吩咐?”

  “肚子餓。”衛茗搬出了老借口,摸了摸小腹上的贅肉,徑直上前,掃視了一眼廚房的概況,再回憶上次她碰過之物。

  采薇閣地處扶岚宮的偏殿,扶岚宮乃是曆代賢妃的正宮,但本朝尚未封過賢妃,所以整個宮裡面隻有杜媛一人住着,小廚房也為她一人專用。

  先從餐具考慮,杜媛所用碗筷皆是禦賜上品,旁人自然不敢用,但她上次盛面的碗卻是随便抓的一隻她們宮女平日裡所用的碗。如果毒是下在杜媛的碗筷上,那麼太子殿下則沒有理由會被放倒,但若下毒者是大範圍撒網,則沒有理由僅杜媛和太子中毒而她們這群成日在采薇閣吃住的宮女沒事。

  而調料她們也在用,亦可被排除。

  那麼剩下的,隻有……

  “娘娘今日午飯可有吃什麼麼?”衛茗悠悠問道。

  “可不就還是廚子送來的那些東西?”令侍蘇素不滿衛茗在此礙事,冷哼,“娘娘近日沒胃口,吐得多吃得少,都是我等在照料,惠人身為娘娘‘貼身’侍女,居然時至今日還不知娘娘平日的飲食麼?”

  衛茗不理會她話中的冷嘲熱諷,徑直問道:“娘娘中午剩的東西都在哪兒?”

  “衛惠人最近肚子餓得忒快呢。”蘇素冷笑。

  “惠人想吃麼……”古月小心翼翼指了指廚房角落的小幾,“能不能一會兒……給我留一點點?”說着還伸出食指和拇指,示意真的一點點便好。

  “娘娘每日的吃剩下的,都是你在解決麼?”衛茗上前,看了看那幾盤食物,的确每盤隻動了少許。

  古月怕她責怪,低頭吞了吞口水:“隻是……不想浪費而已。”

  衛茗不想打草驚蛇,坐在小幾邊上,閑侃:“據說這次陛下特意派了最好的廚子替娘娘燒菜,不知道手藝如何?”

  古月一聽談起吃的,雙目晶亮,“手藝超好!特别是白蘿蔔老鴨湯,可鮮了!”說着又默默吞了吞口水,“還有涼藕絲,烤乳鴿……對了,烤乳鴿隻有初一和十五才有,熱乎乎的時候最好吃了!”

  衛茗篩了篩菜色,回憶起那一日自己擅自加進去的“調料”,不由得問道:“那……魚呢?”

  古月頓時面露嫌惡:“奴婢小時候被魚刺卡得半死,發誓這輩子不會再碰,惠人恐怕得親自嘗試……”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一日小幾上僅盛一盤紅燒魚,敢情太子殿下吃的,還是連宮女都不要的剩菜……等等!

  腦中倏地流過一光,衛茗斂神,發現小幾上正好有一盤魚,于是又裝作漫不經心問:“娘娘每日都有魚麼?”

  “嗯嗯。”古月連連點頭,“廚子說魚有營養,對龍子好,所以每日會想着法兒的弄出各種各樣的魚給娘娘吃,隻可惜娘娘每次要麼不夾,要麼隻吃一兩口,沒得浪費了許多。”

  “吃貨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浪費!”衛茗揉了揉自己的胃,順着古月的話感慨。

  古月感動地握住衛茗的爪子,“惠人果然是同道中人,了解我大吃貨的苦!”

  衛茗抽出一手,揮了揮,“來來,拿雙筷子,你不吃的我來消滅它!總不能讓食物浪費不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引人注意,她隻有用這種方法驗證自己的猜想。

  隻有她自己才知,當面上滿心歡喜地吃下那一塊塊仿佛淬滿毒汁的魚肉,還要故作滿足聲稱日後的魚都得留給她時,心裡面的委屈和恐懼是如何的鋪天蓋地。

  她不甘,明知很可能是毒,卻不得不吃下。因為此時的她,口說無憑,原本就防備她的杜媛不可能會信。

  她也害怕,害怕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一睡不起。後宮中,太多的人無聲無息消失,沒有人會去探究他們的死因,因為不值得,也沒有能力。

  如果她死去,又會有誰在意呢……品瑤會,因為是患難與共的好友;杜媛會,因為她衛茗還有泡茶的價值;璇璇或許會,因為再沒人替她補簍子……

  還會有誰呢?

  衛茗躺在床上苦笑,迷迷糊糊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下/身頓覺暗潮洶湧。

  她一臉黑線坐起身,哪知一陣天旋地轉,酸水伴着惡心從心頭湧上,一往向前,從她口中噴灑出來。

  頓時,上吐……下瀉,狼狽至極。

  月信是忽略,嘔吐卻是自己作死。

  合在一起,當真應了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怎麼就不明白呢?

  她是選了多好的日子?!

  衛茗撐起身站起來,頭暈目眩一個踉跄,身子忽冷忽熱地難受,但更令她難受的,卻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太子殿下嘔吐一事的确由她而起,杜媛中毒也的确是因每餐的魚導緻。

  再深一層想下去,葉之夜身為專門負責杜媛的太醫,不可能不知道杜媛中毒一事,卻沒有上報,甚至裝作胎向穩定,冒着日後會被革職處罰的危險,也依舊任事态發展。

  昔日那個救她于冰天雪地的男子,雖然早知道他玩世不恭,性格乖張不見得是個善人,但真知曉了他對人命的涼薄之後,卻仍舊忍不住寒心。

  那麼整件事,是……葉家主謀麼?

  她如果抖出來,葉家必定不會放過她。她衛茗以一人之力,當真能鬥得過葉家和葉貴妃?

  衛茗站在門口,猶豫了。

  入宮六年,她學會的唯一技能便是明哲保身,但如今這境況,進一步得罪葉家,站在原地便是等着事發之後被處決,兩頭都是死。

  她隻想活下去!

  ――“小衛茗,若撐不下去了,可随時來太醫局找我。”當日葉之夜溫潤的低語忽然閃過耳邊。

  她不确定她是否能夠撐下去,但她很清楚,葉之夜這句好似承諾一般的話,給了如今的她絕佳的理由,去太醫局找這個在此事中最關鍵的存在。

  葉之夜一向懶散,直至下午才提着個藥箱出現,一進門便見衛茗侯在太醫局門外,錯愕地止了步子,探究地望着她,“小衛茗,臉色怎麼這麼白?病了麼?”

  “夜太醫,”衛茗上前,“奴婢記得你說過,若撐不住了,可随時來太醫局找你。于是奴婢恬着臉來了。”

  “診病前先表個白來聽聽?”葉之夜嬉皮笑臉湊近。

  他身上的藥草味撲面而來,明明平日裡覺着好聞,此時卻讓衛茗莫名地泛起酸水,她連忙擡手捂嘴,“夜太醫,奴婢想吐。為了避免噴你一臉,奴婢友情提醒你站遠一些。”

  “真病了?”葉之夜斂了斂嬉笑,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揮揮手将她領進去,詢問道,“除了想吐還有其他什麼症狀?”

  衛茗自顧自地伸出手,放在他跟前,“夜太醫診診便知。”按照她的品級,頂多隻能看在杜媛的面上請個醫官使給她瞧瞧,能如此心安理得讓葉之夜出馬,着實需要勇氣和覺悟。

  她目不轉睛盯着他将手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沒有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包括他極力掩藏的那絲閃過眼底的震驚和詫異。

  她趁熱打鐵,微笑着問道:“夜太醫,你能解釋下,是為什麼麼?”

  葉家不能得罪,她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眼前的男子。

  是為了家族秘密殺她滅口,還是如五年前那般拉她一把……全在他一念之間。

  為了活下去,她賭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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