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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對比

嬌妾 荔箫 3482 2024-01-31 01:06

  “迷路了?”席臨川蹙眉審視着她,試圖尋出些說謊的迹象而未果,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地松了一些。

  紅衣輕一咬嘴唇:“我……之前還沒出過府。”

  還沒出過府、又發燒發得頭暈腦脹,所以從醫館出來迷迷糊糊地走反了方向,出了坊門走了好久才覺出不對,再往回走,又走過了頭。

  她屏息不言,知道席臨川對她偏見大得很,一邊心裡期盼他能信,一邊又并不指望着他會信。

  僵持了一會兒,席臨川終是松了手。

  肩頭一松,紅衣擡手捂了兇口,顧不得席臨川還在身邊,側身扶住近旁的書架,連咳數聲,直咳得頭暈。

  許久之後才安靜下來,呼吸沉重地又緩了好一會兒,再度轉過身看向他。

  視線初一觸,他便先避了開來,面色陰沉:“回房去!”

  .

  紅衣是扶着牆一路挪出書房的。席臨川的視線穿過半開的窗戶看去,夕陽下,她腳下踉踉跄跄的,脊背卻始終筆直。好像遙遙的仍能感覺到一股無法磨滅的硬氣,他覺得一陣陌生,皺了皺眉,提醒自己不該為她多想什麼。

  之後安靜了一陣子,尋了本兵書來看。隐約聽到動靜,說紅衣沒走出多遠就暈了過去,這卻是用不着他操心的,下人們自然會打理好。

  看書一直看到深夜。

  窗外隻餘風吹枯葉的聲音,席臨川走出書房,仍無睡意,便想在夜色中閑逛一會兒。

  黑夜中總容易勾起回憶,回憶總是有好有壞,而即便是好的回憶……有時候也是傷人的。

  府裡的每一個地方,他都和紅衣一起走過。

  有一次,在他出征之前,她不知是從何處聽說此戰兇險,躲在一處舊院裡哭到半夜。還好他那日也看書到半夜,離開書房途經那舊院時聽得動靜不對,提步走進去,就看到哭得妝都花了的她。

  現在想想,那院子在他書房與住處的必經之路上,她是不是有意等在那裡的,都未可知。

  一聲喟歎,他擡眸看過去,眼前恰又是那舊院。

  房中燭火透過窗紙,光線幽幽的,是有人住且未睡。他皺了皺眉頭剛要離開,院中卻人影一晃。

  他一愣,那人也恰巧回過身來。原是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麼、也看不清容貌,直至她走出院來見禮,他才看清她是誰:“綠袖?”

  “公子。”綠袖一福身,目光閃爍着,好像在有意躲些什麼。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院子裡,漆黑中尋得火光微微,好像是支着爐子。

  細嗅之下方覺有藥香飄過,他心底已有了猜測,還是問了句:“給誰煎藥?”

  綠袖面色一白,死死低着頭:“是紅衣的……”

  他神色不自覺地一沉,稍緩過來後點了頭:“去吧。”

  綠袖再一福身回了院中,從她的動作中,依稀能看出她把藥倒入藥碗、又把藥碗擱在檀木托盤裡,端進了房中。

  席臨川躊躇片刻,終于提步進了院。

  房門破舊得阖不嚴實,門沿處有一條不算窄的縫。他順着看進去,先看到綠袖坐在榻邊,而後視線微挪,就看到紅衣環膝坐着。

  “快趁熱喝了吧。”綠袖從榻邊矮桌上端起藥遞給她。

  席臨川心裡低一笑,下意識地想,綠袖不該給自己惹這麻煩――紅衣喜甜怕苦,每次喝藥都很要費一番功夫,愁眉苦臉得像是要上刑場一樣。

  下一瞬,他卻看到紅衣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爽快得沒有半點耽擱。

  “好苦。”她還是蹙眉這樣抱怨了一句,接着卻是一頭栽倒,拽過被子便蓋着要睡。旁邊就放着蜜餞,她都沒動。

  這和他印象中那個喝完藥立刻就要拿蜜餞吃的紅衣大相庭徑。

  席臨川在門口滞了一會兒,在綠袖出來前,轉身離開了。

  .

  接下來一連數日相安無事。

  府中相安無事的同時,與赫契的戰事終于徹底成了定局。皇帝下旨命他做骠姚校尉,随大将軍鄭啟同赴戰場。

  聿鄲識趣地告了辭,沒有引起任何尴尬,還給府中的一衆女眷留了不少贈禮。

  說是從胭脂水粉到珠寶首飾一應俱全,席臨川聽完禀報未加多管,倒是下一句話讓他眉心一跳。

  管家齊伯說:“還着意給紅衣姑娘送了個簪子去。”

  “送簪子?”他擡眼看過去,管家一揖,“是,還在紅衣姑娘房裡坐了一刻工夫。”

  在他還未來得及細問的時候,管家将一隻窄長的盒子呈到了他案上:“就是這個。”

  “……”他開盒子看了一眼,“怎麼在你這兒?”

  “這個……紅衣姑娘主動給我的。”管家如實道。頓了一頓,又說,“聿鄲去的事也是她主動告知,還、還非讓我在房裡盯了一刻。”

  ……這什麼意思?

  “有意叫人盯着,做得太明顯,可不能讓人釋疑。”他笑而搖頭,手指一叩盒蓋,将盒子推到一旁。

  “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管家欠身,回思着道,“可是紅衣姑娘說……她說雖不能釋疑,總能讓公子不對這次的事起疑。所以這東西她不能收,和聿鄲所說的每一句話也都讓我聽着,可以逐句禀給公子。”

  他一滞。

  竟有些驚異于她的心思。

  “給她送回去。”他随口道。一來已親眼看過無甚蹊跷,二來……這麼個簪子擱在他案頭也沒用。

  齊伯卻沒上前取回這簪子,沉了一沉,告訴他:“紅衣姑娘說……若公子看完覺得還能還給她,就讓我替她賣了去。”

  “……賣了?”席臨川一訝。

  “是,她說她想攢些錢。”齊伯道,而後兀自琢磨着又說,“興許是月錢不夠花,又或有什麼别的用途……”

  席臨川在意的,卻不是她攢錢幹什麼用。

  上一世的紅衣,素來是不會給自己攢錢的。這個“不會攢錢”并非花錢太過攢不起來,而是謹小慎微地怕旁人覺得她存異心。

  是以首飾再多,擱着不用也還是擱着。若他出征前有意多留些錢給她以備不時之需,她就在他回來後按時呈個賬本出來,每一文錢怎麼花的,都記得清楚。

  他也覺得她活得太小心,知是出身與以往經曆所緻,更格外疼她些。結果……

  沒攢錢歸沒攢錢,她最後去了赫契,當了側妃,後半生無論如何都衣食無憂。

  席臨川被這種差别弄得情緒莫名。

  定一定神,點了頭:“那就去吧。”

  .

  兩日後,齊伯給紅衣送了錢來。

  一隻銀簪當了二十兩銀子,齊伯給她的時候,順口提了一句,說席臨川要出征了。

  聽聞這消息,紅衣心裡自然一喜。

  巴不得躲他遠些,他索性不在府中了她覺得十分舒心――雖則還要再回來,但她能好歹能安心過幾個月。

  思了一思,她猶豫着道:“齊伯……”

  “嗯?”齊伯觀察着她的神色變動隐有不滿,倒還是耐着性子聽她的話。

  “我想問問,若是……我想給自己贖身,要攢多少銀子?”

  話問出口,她提心吊膽地等着答複,心裡一個勁地祈禱可千萬便是個她攢不起的天文數字,她還想今早攢完這筆錢,早點過自由日子呢。

  “贖身?”齊伯眉頭一皺,睃一睃她,口氣似有點意外,“你想給自己贖身?”

  “是……”紅衣稍一點頭,“我……我總不能一輩子在賤籍。”

  齊伯複睇她一眼,略一思忖,卻搖了頭:“不知。府裡從前沒人提過這樣的事,你又是長公主賜下來的人。這事啊……我得幫你問問。”

  “多謝齊伯。”

  紅衣深深一福,卻是顯然疏忽了一件事――忘了問一句他這“問問”是問誰。

  .

  “贖身?”席臨川眉心一跳,看向齊伯,有點不信,“她主動提的?”

  “是。”齊伯欠身,回思片刻,一喟又道,“依我看,這紅衣本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人。我順嘴跟她提了一句公子要出征――阖府上下聽了這事都為公子懸一口氣,唯她,看着倒像有些高興似的。”

  他說着頓了一頓,又試着勸道:“公子您開個價算了,讓她早點贖了身,清靜。”

  他出征之事,雖他自己已經過一次、很清楚此番會是如何,但于旁人而言還是多少有險,她卻為此高興……

  席臨川忽然心裡有點空。

  苦笑搖頭,心下禁不住地掂量起來,想知道她是因他這一世待她不好才會如此,還是連上一世其實也是如此、在他面前隻是做樣子,實際上也許一直如最後那般冷皿。

  “兩千兩。”他聲色淡漠地随口說了個價,轉身便往内間走。腳步若常閑散随意,細看之下又好像比平時略快一些,像是被什麼煩心事惹得生躁,又或是在有意避開什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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