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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皇後

嬌妾 荔箫 4338 2024-01-31 01:06

  進宮見皇後的事,直至初七晌午,席臨川都沒有松口,反倒是紅衣覺得不能硬僵下去,還是随機應變些為好。

  她便應下了陳夫人的提議,滿臉堆笑地去跟席臨川說自己的分析,席臨川以手支頤眉頭輕挑:“你萬一死在宮裡怎麼辦?”

  ——彼時,陳夫人可也在房裡。

  是以一段難免尴尬的辯論便開始了。席臨川神色從容,任紅衣怎麼說都隻回兩個字:“不行。”

  紅衣越聽他說不行越覺尴尬,不住地去打量陳夫人的神色,陳夫人的神色也确是越來越陰沉……

  “我好歹也是你的母親。”陳夫人在榻邊坐下來,不看紅衣,隻向席臨川道,“這幾年你自立門戶,我們生分了些。但你想一想,從前我可曾騙過你?”

  席臨川神色淡泊地默了一會兒,猶是道:“我以我所見判斷事情。”

  陳夫人的面色分明一白,紅衣眼看着越說越僵,剛欲接過話來再勸席臨川,陳夫人又道:“今兒我若不能把她好端端地給你帶回來,你就是從此不認我,我都不怨你,成不成?”

  紅衣聽言一嚇。

  席臨川更是一震,看向陳夫人:“您……”

  “我分得清輕重。”陳夫人略顯疲乏地喟出一口氣來,“我喜不喜歡紅衣都是自家事,皇後娘娘那邊是另一回事。”

  這話說得言簡意赅。席臨川沉吟着,須臾,他看向紅衣,紅衣即道:“不會有事的。”

  席臨川無奈一哂:“皇後娘娘生辰,陛下必定在。你若見到他……”

  “陛下大約也不會把我怎樣。”紅衣微微聳肩,輕松而笑,“這麼多日子了,陛下要是想折騰我,一道旨意的事,還用等到我進宮去面對面掐架?”

  .

  于是沐浴更衣、梳妝打扮,過了約莫兩個時辰,紅衣與陳夫人一并出了府。

  馬車在寬敞的街道上行着。因旁邊坐着個陳夫人,紅衣連挑開簾子看看窗外的心思都沒有。

  她雙臂環着腿、下颌擱在膝上,興緻缺缺地腦補一會兒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想着想着,不覺長歎出一口氣來。

  接下來就又是安靜。整整一路,誰也沒同誰說話,直至馬車行到皇宮門口。

  恰是天色漸黑的時候,紅衣先一步下了馬車,轉身去扶陳夫人。

  陳夫人猶豫了片刻才将手遞過來,搭着她的手下了馬車。立即有在宮門口候着的宦官迎上前來,笑着朝她一揖:“夫人安好。皇後娘娘知道夫人必比旁人到得早些,吩咐臣在此候着。”

  “有勞中貴人了。”陳夫人客氣地一颔首,遂脫開原攙着自己的紅衣,轉而搭着那宦官的手進了宮門。

  紅衣心中惴惴,在這半黑的天幕下緊張得愈來愈厲害。終于到了長秋宮門前。

  巍峨的宮殿裡燈火通明,與天空的黑映襯着,襯出一派獨特的靜谧感。殿前的長階雖不比三大殿的長階,但也足夠懾人了,紅衣忍不住輕吸了口涼氣,撫一撫兇口,暗自寬慰:不怕、不怕,現下心虛的該是皇後……

  陳夫人提步前行,紅衣随在身後。有知道些底細的宮人遙遙看着這兩道華麗的背影,或暗懸一口氣,或搖一搖頭,覺得必會出事。

  正廳空蕩蕩的,宦官領着二人直接去了寝殿。陳夫人未及見禮,皇後便已迎上來,笑執了她的手,一福:“長姐。”

  陳夫人便也隻回了個淺福:“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娘娘萬安。”紅衣恭謹下拜,話剛出口,眼前顯然一靜。

  陳夫人看一看她,又看向皇後,微一笑,思量着道:“聽聞皇後娘娘有些話要問紅衣,妾身就不打擾了……先去側殿等着。”

  “側殿?”皇後顯有一怔,未及說什麼,陳夫人已然福身告退。

  視線下移,皇後看向紅衣,端詳了她一會兒,才道:“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紅衣複一叩首,斂裙起身間,見皇後揮手示意宮娥皆盡退下。強自定一定神,随着皇後一并向案桌的方向走。

  案桌兩側皆置了席,皇後先行落了座,又一睇她:“坐。”

  紅衣輕應了聲“諾”便上前落座了,不推辭也不道謝,隻等着皇後的正文。

  皇後仔仔細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從眉眼到神色都看盡了,才沁出一笑:“是有幾分姿色,本事更是有些的。”

  “皇後娘娘謬贊。”紅衣稍欠了身,笑意清淺。

  “本宮是臨川的親姨母,這麼多年了,還沒見哪樣賜進席府去的東西被他送回來——他讓清歡轉達的話我也都知道了,你可真是好本事,讓他為了護你,連自家人的顔面都不顧了!”

  皇後說着,聲音發了狠。紅衣卻仍雷打不動地端坐着,未顯懼色,更沒什麼為此謝罪的意思。

  須臾,皇後隻得徑自将這怒色收起來。

  轉而一笑:“本宮聽很多人說過你的舞,知道從前的唐昭媛曾為此想把你獻給陛下,後來你去了竹韻館,連本宮的弟弟都說你的舞不錯……”

  紅衣眼簾輕垂,等着她說完鋪墊點明中心思想。

  “本宮曾是歌姬。知道歌舞姬裡能出類拔萃的,必定都非僅是逼着學出來的——想來你自己也很喜歡舞,是不是?”

  紅衣順着她的話往下想,不難猜到接下來大概會有什麼内容。隻是皇後既如此清楚歌舞姬的事,她扯謊否認騙她,想也是不能的。

  “是。”紅衣颔首承認,不卑不亢,“那是妾身畢生追求。若有兩日不練,就覺得渾身别扭。”

  “這就是了。”皇後忽地一聲笑,“那份《霓裳羽衣曲》殘篇,臨川雖是拒了,但本宮猜着,你大概還是想要的。”

  何止是想要……

  自那日之後,紅衣一想到這東西就直磨牙。從前從未奢求過有生之年能得見這種後來遺失在曆史長河中的藝術瑰寶,眼下擺在她面前,問她想不想要……

  傻子才會不想要。

  紅衣強忍着心裡的私欲,笑音低啞:“說實在的,那份殘篇怕是比許多人的命還要值錢些……妾身不明白皇後娘娘為什麼要這樣給妾身。”

  “勸臨川娶清歡。”皇後簡短地吐了六個字,紅衣睇着她,凜然一笑:“妾身不認為您隻是因為女兒喜歡才如此執著。”

  皇後面色驟冷。

  “同樣……”她帶笑的目光往下挪了兩尺,定在皇後微隆的小腹上,“妾身也并不認為,您是僅為了這個沒出生的孩子,而動這麼大的幹戈。”

  雖然不知還能有什麼别的解釋,但紅衣和席臨川都覺得,說皇後是為扶親兒子做太子而痛下殺手逼得原太子造反是件很奇怪的事。

  畢竟……這孩子現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真是個男孩,萬一天資不濟呢?古代嬰幼兒死亡率這麼高,萬一夭折呢?留着原太子怎麼也為皇後的太後位添一道保險系數啊……

  “妾身都已經知道這麼多了,您不妨把原因也告訴妾身。”紅衣笑意悠悠地看着她,“為什麼要除掉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又為什麼這麼急着逼将軍娶您的女兒……興許妾身體諒了您的苦衷,一心軟,就答應了您的要求了呢?”

  這話說得頗不怕死,然則紅衣卻真沒什麼懼意——從皇後拿出那份《霓裳羽衣曲》殘篇開始,她就知道皇後今日必是不敢動她的,所以隻能這麼下皿本收買。若能直接要她得命,哪還有這麼多九曲十八彎?

  皇後強壓愠意,睇着她眉眼間的笑意,迫出一聲輕笑:“好,告訴你也無妨。”

  紅衣莞爾:“妾身洗耳恭聽。”

  “祺兒……就是太子,他是先皇後的兒子,先皇後與本宮有怎樣的舊怨,陳年舊事本宮就不與你多說了。”皇後羽睫壓下,強按下地冷意讓紅衣周身一冷,“你知道日日看着仇人的兒子在自己眼前,是什麼感覺嗎?”

  紅衣肩頭一緊。

  “是,是本宮主動和陛下說,本宮會好好照顧他的,若不是這樣,陛下怎麼會覺得本宮寬和賢惠、那麼快就把這後位給本宮呢?”皇後說着,輕然一笑,“本宮原也不想遷怒于他的……但他長得和先皇後越來越像,那感覺……真是刺心啊,讓本宮忍不住地去想,如果這個人不在了,該是怎樣的舒心。”

  話語中近乎扭曲的快意讓紅衣身上一陣惡寒,眉頭一皺:“就為了讓自己舒心……”

  “不。”皇後很快搖了頭,“若就為了讓自己舒心,我早就不必忍了,在他還小的時候,我就有許多法子可以不留他。”

  這是實話。總是小孩子更容易除掉一點,患病也好出點什麼意外也罷,對皇後想來不是什麼難事。

  紅衣深吸了一口氣,迎上皇後似笑非笑的神色,心裡覺得莫名地虛的慌。靜一靜神,又說:“那是……”

  “你還記得唐昭媛麼?”皇後再次提及了這個名字,目不轉睛地欣賞着紅衣的神情,輕緩而有力地告訴她,“唐昭媛因你被廢,宮人們都遣去了别處。有個丫頭真是忠心、也真是膽子大……竟舍了命尋機告訴太子,先皇後被廢就是因為我。呵……”皇後一聲冷笑,“本宮不怕太子去陛下面前說什麼,但可怕的,是他什麼也未說,竟就着手暗查起來。”

  暗查……

  紅衣強吞了口口水,隐約能體會皇後心内的恐懼。

  若太子直接去找皇帝說,那不是什麼大事,他什麼證據也沒有,隻是聽一個與皇後有怨的宮人信口一說。那麼皇帝與皇後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大抵并不會信,反倒會覺得太子聽風就是雨。

  但太子先行着手去查便是另一回事了。不管是拿着證據禀給皇帝,還是忍而不發、等着自己繼位後再做清算,于皇後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她這般思量着,都覺得這些算計磨人,阖上雙眼一聲歎息:“所以皇後娘娘索性與他反目,讓他覺得娘娘不會容他做太子了?”

  “本宮還有别的辦法麼?”皇後淡看着她,好像覺得冷了一樣,素手微一撫臂。衣袖上金線勾勒出的繡紋寒光微微,看得紅衣也一冷,聽她又道,“若不行此舉逼着他謀反而顧不得其他的事,他便會查到所有的事的。那本宮……還有姐姐、鄭啟、臨川……你不明白一家人翻身有多不容易。”

  她嘗試着腦補皇後的心境,皇後幽幽一笑:“陛下還是器重臨川的,若他能和陛下親上加親,許多問題都可多個喘息的機會;而若不能,他與鄭家一損俱損,于你……也是沒什麼好處的。”

  末一句又升起了分明的威脅,紅衣聽得不适,蹙眉緩了一緩,反問:“那皇後娘娘就不怕他娶了陽信公主……陛下查明太子謀反是您挑唆後,更忌憚外戚勢大麼?您就不怕這麼一‘綁定’下來,逼得陛下連親女兒都留不得了,抓雞不成蝕把米?”

  “陛下不會的。”皇後緩笑搖頭,“太子沒了,所有的事再猜都是個影子而已。是榮是損,隻取決于陛下心向哪邊——你想想看,他怎麼會偏向一個曾經害過他的、已死的兒子呢?”

  已死……的兒子?

  紅衣驟然一冷,覺得所有人都處在一個漩渦之中。而這個漩渦又被一個人托在手心裡,任憑旁人多麼精打細算,都還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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