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坐在偏殿生悶氣,曲靖玉就跪在外面發倔脾氣。
康正帝坐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很長了,可是透過窗紙看過去,曲靖玉還跪在那發倔。
康正帝悶哼一聲,說道:“願意跪是吧?哼!跪着!氣死我了!”
過了一會兒,康正帝放下手上的書,裝作目不斜視地從偏殿走去了對面的禦書房。
康正帝看不進去書,批了會兒折子,便有些氣惱楚瑰。她不由得怨怪起楚瑰來了:一定是楚瑰不孝順,和家裡斷絕了關系。這才叫曲靖玉耳濡目染的不學好。怎麼能生家人的氣呢?
康正帝根本不去想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可能随着她的基因。
曲靖容和曲俏然是她的姐姐和哥哥啊!一想到曲靖容,康正帝就氣悶。一個是勇于認錯,死不悔改。這下好了,來了一個死不認錯的,更别說悔改了。
康正帝看着梁斐芝,剛想開口,又看向了别處。不耐煩地對梁斐芝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梁斐芝卻很會意地跑出去勸起曲靖玉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曲靖玉這才别别扭扭地走進了禦書房,跪在了康正帝面前,說道:“母皇,兒臣知錯了。”
“嗯――錯在哪了?”康正帝揚着眉,低垂眼皮,裝作看書的樣子。
曲靖玉嘟着嘴,說道:“兒臣錯在不該先出手打人。”
康正帝點點頭,對曲靖玉說道:“你來。”
曲靖玉走到了康正帝面前,康正帝抱起曲靖玉,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說道:“你說的這個人,不是别人。是你的姐姐和你的哥哥。母皇希望你們像手足一樣,你的手打你的腿,你難不難過?會不會疼?”
曲靖玉點點頭,說道:“兒臣會難過,兒臣會疼。”
“你要學會記着她們待你的好,就算你皇長姐對你不夠好,你皇兄對你也不好嗎?你跟着母皇回來之後,學堂上被人為難,是誰給你解的圍?難道不是你皇兄嗎?”
曲靖玉瞪大了眼睛,問道:“母皇怎麼知道的?”
康正帝慈愛地笑着,說道:“母皇挂念你,怕你被人為難,自然就會打聽這些事呀!”
曲靖玉抿了抿笑容,可是又嘟起了嘴,說道:“可是皇長姐總是不喜歡兒臣,皇長姐總叫兒臣野孩子。”
康正帝親了親曲靖玉的額頭,說道:“母皇會說她的。但是以後不許再跟你皇長姐打架了,知道了嗎?”
曲靖玉仰着臉問道:“那母皇會罰皇長姐跪嗎?”
康正帝蹙着眉,看着曲靖玉,問道:“你希望母皇罰你皇長姐跪嗎?”
曲靖玉點點頭,卻又皺了皺眉說道:“母皇不要罰長姐太久,其實跪着挺疼的。”
康正帝哈哈笑着,揉了揉曲靖玉的頭,說道:“小東西!”
曲靖玉甩了甩頭,整了整自己的頭發,一臉怨念地瞪着康正帝,噘着嘴說道:“那母皇就是大東西!”
康正帝狠狠捏了曲靖玉的鼻子,笑着說道:“好,母皇就是大東西!”
“對别人可不許這麼說!知道了嗎?”康正帝正色道。
曲靖玉點點頭,應道:“兒臣知道了。”
康正帝叫人送走了曲靖玉,這才一臉沉悶地對梁斐芝說道:“去,把皇長女給朕帶來。”
翊坤宮那裡,南宮紫晨聽完慕容淺秋說罷,面露愁容。
“哥哥,這次真的不是容姐兒的錯了。”慕容淺秋寬慰地說道。
南宮紫晨搖了一下頭,歎了口氣說道:“你真的這麼想嗎?”
慕容淺秋楞了一下,點點頭說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實嗎?”
南宮紫晨又搖了搖頭,說道:“鳳後也能這麼想嗎?”
慕容淺秋蹙了一下眉,沉默不語了。
南宮紫晨知道,有時候小孩子無心的一句話,聽到了大人耳朵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不由得有些擔憂。
曲靖容是肯定不會被立為太女的。将來她最好是做一個閑散親王。可是她這樣張揚跋扈,怎麼能夠安生的做一個閑散親王啊!
南宮紫晨都不知道該怪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無法怪罪康正帝不能給曲靖容更多的愛,也無法怪罪康正帝不能給曲靖容更多的包容。他根本不知道,曲靖容是怎麼長成了這樣跋扈的性子。
一般跋扈的孩子,不都是過度寵溺才會變成那樣的嗎?可是,他覺得,這皇宮裡最親近曲靖容的兩個人,都沒有給過她任何過度。寵都沒有,更不要說愛了。
兩、三年前,曲靖容明明還是個聽話的孩子。究竟是誰把她教養成了這樣?
南宮紫晨愁苦的撐着額頭,他在一點點地回憶,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他不知道曲靖容還有沒有機會,長成他期望的模樣。
南宮紫晨很煩躁,他甚至想象到了,康正帝又要因為曲靖容的問題和他吵架。上一次,就是這樣,為了曲靖容的事情,康正帝對他大發雷霆。
她們彼此都不敢提曲靖容的問題,他不敢對康正帝要求,也不敢對康正帝太多維護曲靖容。似乎他一維護,就像是對康正帝承認了他的“出軌”。
上一次,他維護了曲靖容,康正帝一下子就暴怒了。南宮紫晨想起她眼底困獸一樣的憤怒,感覺一切曆曆在目,仿如昨日。
南宮紫晨歎了口氣,南宮虹夕這才進門。
而阿房宮的合歡殿,楚瑰一臉沉悶,對百裡淩風說道:“對不起。”
百裡淩風有些納悶,說道:“恕我不解額,此話,從何說起?”
楚瑰搖了搖頭,說道:“玉姐兒偏幫四皇女的事情。”
百裡淩風噙着微笑,搖搖頭說道:“玉姐兒并非是偏幫四皇女,而是她看不過去,大家都指着四皇女一個人說。她呀!有點打抱不平的性子,這點,像你!”
楚瑰感激地笑了笑,他有些憂心。
“怎麼?陛下肯定會透過表象看見她的本質的,你不必擔心。”百裡淩風說道。
楚瑰蹙着眉,歎息了一聲,說道:“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擔心啊!”
百裡淩風有些不解。
楚瑰便坦言地說道:“我的孩子,我很了解。她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獨慣了。她渴望得到别人的關愛,可是……若是誰對她不好,她會記恨的。這點……也随我。”
百裡淩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臉寬慰地笑,說道:“我會幫你去看她的,你放心吧。”
“可是,孝惠太後說了,隻讓一個月見一次啊……”楚瑰關心則亂地說道。
百裡淩風知道,楚瑰一定是心底真的又急又煩,便對他說道:“過幾天不就要給皇長子過生辰了?然後,緊接着就是五皇子的周歲。這不都是見着面的機會嗎?況且,淩姐兒身體弱,請平安脈的時候,都要我在旁邊的。我不就可以趁機幫你帶個話什麼的嗎?”
楚瑰這才安心了許多,點點頭,說道:“大恩不言謝。”
百裡淩風抿着微笑,說道:“你我之間,不提這個。”
南宮虹夕對南宮紫晨剛要張口,瞧見慕容淺秋還在,又收住了聲。慕容淺秋立刻就不高興了,說道:“想來苗善兒玩忽職守,沒有在門口候着吧!哥哥們既然有話說,那我就不打擾了!”
南宮虹夕沒有開口阻攔,而南宮紫晨卻一把抓住了慕容淺秋,說道:“這是什麼話!你快别和虹夕置氣!你虹夕哥哥逗你呢!”
南宮虹夕看着南宮紫晨,卻不開口。
“虹夕!”南宮紫晨見南宮虹夕不理會他的眼色,便也急了。
南宮紫晨現在正是焦心的時候,他根本沒有了平日的睿智,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簡單粗暴的解決問題辦法,但是他一息尚存的理智提醒他,多一個人多一分智慧。尤其是,慕容淺秋畢竟是在王宮裡長大的孩子。在某些方面,慕容淺秋見過的世面,畢竟比南宮虹夕和南宮紫晨他自己,都要寬廣許多。
所以,南宮紫晨拉住了慕容淺秋,不願放手。
南宮虹夕扁了扁嘴,一臉正色地說道:“我不想你聽,是不想讓你跟我們一起分擔責任。一份好心,倒被你當成了爛糟碎子打翻在地。好吧!那我可說了!”
“等等!”南宮紫晨咬着唇齒間的死皮,看向慕容淺秋,松開了手。
慕容淺秋一雙杏眸無辜的擡着,帶着幾分不悅,說道:“幹嘛?這樣,我豈不是更不能走了!奶奶寫信叫我們共舟共濟,我可不能違背對奶奶的承諾!”
南宮虹夕想到慕容狄,心底也柔軟了不少,坐在軟炕上,喝了幾口水,說道:“恐怕鳳後是把容姐兒聽得那句話,記到心裡去了。他給禮部尚書府上,入了牒子。”
南宮紫晨心亂如麻,他不能顯出他的慌亂,他隻能沉靜的坐着,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慕容淺秋愁眉不解,倒也一言不發。
“哥哥,以後你不能再那麼教導蓁姐兒了!沛哥兒就算了,蓁姐兒竟然也坐在那裡看着自己的姐姐跟人打架,也不過去幫忙!”南宮虹夕不悅地說道。
“胡說!你還嫌今天的事情不夠大是不是?怎麼還不往好了勸,還往上架秧子呢?”南宮紫晨皺着眉,鳳眸微瞪地說道。
“她曲靖玉憑什麼跟咱們家容姐兒打架呀?還不就是仗着偏幫四皇女?加上這次出征,都是她父君給出的資!要不是這兩點,她敢那麼硬氣嗎?跟皇長女打架!雖說嫡庶有别吧,可是,長幼有序啊!”南宮虹夕說道。
南宮紫晨看着慕容淺秋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淺秋,你有話就說,不要藏着。”
慕容淺秋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南宮虹夕,最終還是說道:“我倒不覺得是這樣。孩子們心底哪會有那麼多想法。”
南宮紫晨點了點頭,說道:“對,孩子們心底還比較單純的。她們隻有想要和不想要,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和事。”
南宮虹夕翻了慕容淺秋一眼,嘴角下拉地說道:“就算孩子心底沒想法,可是聽了那些話的大人,不見得沒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