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要到肉思柔縮回轎子,摸着懷裡的狐狸發呆,“他是你族長嗎?
”
十四娘被燒了尾巴,心情沮喪,這會大魔王發問,她隻能強打精神,“他是我爺爺。
”
思柔‘哦’了一聲,心想爺爺就跟爹爹的爹爹差不多吧,她聽幾個叔叔講爹爹的爹爹死得早,爹爹成了沒人要的娃。
她現在也是沒人要的娃。
思柔心情低落,腦袋随着轎子一晃一晃,睡意上來,也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抱着十四娘沉沉睡去。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快到目的地時九郎姗姗來遲,他拎着兩隻燒雞問黃老,“爺爺,這雞……”
黃老還沒開口,背後一雙眼睛綠到發亮,還有可疑的口水聲。
黃老,“……給小柔姑娘送過去。
”
得了燒雞的思柔沖九郎甜甜笑道,“謝謝,你是個好狐。
”
小姑娘白白嫩嫩,一雙眼睛跟琉璃似的,不染半點塵埃,九郎莫名紅了耳根,把燒雞遞了過去,再看十四娘趴在人家姑娘大腿上,他支吾幾聲,“沒事。
”
思柔得了燒雞心情很好,窩回花橋狼吞虎咽,末了還不忘分一根雞腿給十四娘。
風卷雲殘解決完一隻燒雞,被燒尾巴的十四娘稍稍緩過來,她望着專注啃翅膀的思柔,想到這家夥就要嫁給黑山老妖做小妾了,本着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十四娘問道,“你怎麼落到姥姥手裡了?
”
思柔一邊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清,“小倩姐姐。
”
她跟着小倩姐姐回去的。
十四娘猜了個大概,換了個姿勢問,“那怎麼嫁了?
”
思柔咽下嘴裡的肉,不太明白十四娘怎麼問這種問題,不過還是說,“小倩姐姐被關了。
”
爹爹說過,厲害的不能打,可以欺負小的,決不能惹大佬。
等她試探清楚對方的底細,就可以回去救小倩姐姐啦。
十四娘面露同情之色,心想這丫頭八成是被迫上了花轎,連新郎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心底又生出一絲敬佩,覺得思柔仗義,為了朋友不惜入火坑。
這樣一想對于沒了尾巴的憤怒反而少許多,她以為這是思柔的殺手锏,拿這招去威脅黑山大人,好心道,“如果想救你的小倩姐姐,就不要惹惱黑山大人。
”
思柔問,“他很厲害嗎?
”
“那當然。
”提起自家領主大人十四娘尾巴晃動,黑溜溜的眼睛裡透出敬仰之色,“黑山大人是最厲害的,他就是黑山的主人,所有妖怪都要聽他的。
”
“哇。
”思柔眼睛亮亮的,她問十四娘,“黑山的主人,是不是和部落首領一樣?
”
十四娘想了想,點頭肯定。
思柔眼睛更亮,她有辦法救小倩姐姐了。
花轎外的黃老還不知道新娘子打算剁了新郎占山為王,他看九郎對思柔心生好感,拎着耳朵過來訓話,“平日和你說的話都聽到哪裡去了,且不說她是個人,眼下場合特殊,收起不該有的心思。
”
九郎不是什麼見色忘義的混賬東西,有好感是一回事,做事又是另一種做事,隻是他更擔心十四娘安危,“十四娘怎麼辦?
”
黃老吸了口煙,“走一步看一步,先準備進去吧。
”
正說着先回來的阿黃跑到黃老身邊,他習慣了四條腿跑路,這會也懶得變回來,一溜煙爬到黃老肩上,把黑山老妖的話盡數交代了。
黃老聽着阿黃的話,聽大人的意思這是要賣姥姥一個面子,暫時不聲張,等人娶進門,過上十天半個月,往蘭若寺那一報,就說送去投胎了。
黃老清楚在這事上大人心裡跟明鏡似的,不能再清楚。
他把心放下,專心準備親事。
妖族成親多少和人族還是有差異的,比如人族的繁文禮節就沒有,花轎一路吹吹打打,到了門口停下,黃老幫忙撩起簾子,幾個女妖拉着思柔出來,半路吃的雞骨頭随着思柔起身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從裡頭出來的黑山老妖目光悠長,他這媳婦有些調皮啊。
黃老趁這個機會摸走十四娘,順帶把大紅綢子塞到思柔手裡,“小柔姑娘,拜堂是不能帶狐狸的。
”
暫時吃飽的思柔沒去要十四娘,她這會覺得抓九郎比抓十四娘有用多了,至少人家九郎會給自己帶燒雞吃。
花轎旁幾人各懷心思,思柔被扶着進了禮堂,一通折騰下來這親事就算成了,女妖正打算送思柔去洞房,黑山老妖擺擺手,“那麼多虛禮幹嘛?
既然大夥對新娘子好奇,就給大家開開眼。
”
底下一片起哄,鬼哭狼嚎皆有,新郎官黑山老妖伸手揭下紅蓋頭,就瞧見一張俊俏臉蛋,人美,眼睛也美,站那跟怒放的紅蓮一般,奪人眼球。
姥姥倒是舍得下皿本。
黑山老妖打量思柔半響,還沒等他開口,新娘子就說話了,“你就是黑山的老大?
”
本着美人都要憐惜的态度,黑山老妖好生好氣,“我就是。
”
思柔湊近黑山老妖,認真道,“我要做黑山的老大。
”
屋裡頭忽然靜了一瞬,既然爆出驚天的笑聲,拍桌子的,抱着肚子的,更有甚者直接滾到地上。
思柔眨巴眼,沒懂這群人為什麼笑,新王登基,舊王将逝,明明是件很嚴肅的事。
“把她送到後面去。
”黑山老妖沒把思柔的話當回事,指揮幾個女妖送走思柔,自己下場和幾個心腹喝起酒來。
被送走的思柔莫名其妙,她坐在洞房深思熟慮,得出一個結論。
一定是她踢館方式不對。
等下見到人直接開打。
窗外悉悉索索,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探進來,過了會一隻狐狸艱難從窗縫裡擠出來,七葷八素摔在地上。
思柔認出這狐狸,把她抱到床邊,“十四娘。
”
十四娘見思柔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跳起來拿肉墊拍思柔的臉,“你知道你都做什麼?
”
思柔抓住十四娘的爪子,捏着肉墊子看爪子進去又出來,玩的不亦樂乎。
“我在踢館。
”
十四娘恨不得抓花思柔的臉,她千辛萬苦從自家兄長手下逃走,打算過來和思柔報信,誰知道當事人完全不在狀态。
“你惹惱了黑山大人,大人要處決你。
”
這話是十四娘親耳聽到的,黑山大人對思柔極為不滿,打算天一亮就結果了思柔,給蘭若寺一個教訓。
小姑娘表情也很嚴肅,再三确認,“真的?
”
十四娘點點頭,叼起思柔的衣服準備帶思柔私奔,誰知思柔忽然站起來,把十四娘摔了個肚皮朝天,等她迷迷糊糊爬起來,就見思柔溜達到窗邊,看星星看月亮。
“還不趕緊走。
”十四娘要被思柔氣瘋了,她就沒見過這麼傻的姑娘。
這個時候思柔挺平靜的,身上的嫁衣不知道什麼脫了,就穿着一身青衣,臉上還戴了個面紗,坐在那裡神态安詳,跟個神棍似的。
“等日出。
”
思柔抱起十四娘,有一下沒一下摸着十四娘的毛,不知怎麼地,十四娘反而安靜下來,她趴在思柔腿上,喉嚨裡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她突然困得很,覺得思柔身上舒服得很,整個身體暖洋洋的,不想動彈。
明明是個鬼,怎麼跟人一樣暖和,十四娘把腦袋搭在爪子,斜着身子迷糊迷糊睡過去。
燭火忽地爆出一個燈花,映在牆上的影子微微晃動。
思柔望着窗外,想起了許久以前爹爹說過的話。
夫女魃北而應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
①
夜色越發深沉,離近黎明時天色由濃轉淡,黛青色的天際浮現一絲魚肚白,山岚緩緩流動,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開始。
終于,金烏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