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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天宮滅

我在聊齋做鬼王 漱流枕石 6035 2024-01-31 01:06

  有趣的靈魂不能缺胳膊少腿,示愛的訂閱不能半途而廢

  野花野草也好,免得那些不長眼的東西謀财起意。

  這樣想着,蘇耽領着思柔進了小鎮,說來也巧,今日剛好是廟會,白天瞧不出什麼來頭,到了夜裡十裡河燈,萬家炊煙,熱鬧非凡。

  思柔從未見過這樣的盛景,打進來的時就左顧右盼看個不停,蘇耽嫌她丢臉,直接買了個燈籠塞到思柔手裡,小姑娘對上面的圖案好奇,睜着一雙大眼睛問店家,“上頭畫的是什麼?”

  店家瞧了瞧邊上豐神如玉的蘇耽,擠眉弄眼,“牛郎織女相會。”

  思柔不太懂,她脫離部落許久,神話傳說如昨日舊人故事,隻記得幾個悲壯的故事,譬如十日淩空,嫦娥奔月,無一不帶着皿腥,她轉頭問蘇耽,“牛郎織女是誰?”

  蘇耽冷着一張臉沒說話,帶思柔來廟會是個錯誤。

  這句話在接下來的逛街中得到了驗證,思柔好似有無限精力,見到什麼好玩的就走不動了,蘇耽本想掏錢解決,不想被思柔拒絕。

  “一件就夠了,太多抓不住。”

  蘇耽面露詫異,暗想這家夥倒是比俗人通透的多。

  兩人逛到一個混沌鋪子,蘇耽見到在熱鍋前忙活老夫妻,想起他當日來小鎮的情景,一張方桌,一碗馄饨,再無他物。

  小姑娘可憐巴巴望着蘇耽,什麼話都不說,眼裡透着渴望。

  蘇耽嘴角一抽,認命領思柔上去坐了下來,點了兩碗馄饨後和思柔相顧無言。

  實在沒有什麼好聊的。

  思柔不覺氣氛有異,注意力全在蘇耽給她買的燈籠上,腦子裡還想着牛郎織女的故事,想不明白昆侖的西王母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叫織女的女兒。

  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擺上桌,鮮肉與蝦米在熱水裡一滾,香味撲鼻而來,思柔學着其他人舀起一口湯水,吹涼後慢慢飲下。

  美食帶來的愉悅是任何一種快樂都無法替代的,思柔急于和蘇耽分享這種快樂,擡頭一看蘇耽正一粒一粒挑蔥花,他的神情嚴謹,如同在做一件莊嚴肅穆的法事。

  思柔看了半天,有模有樣學起來。

  蘇耽:……算了,當什麼都沒看見。

  接下來的逛街中隻要是吃的思柔都要拉着蘇耽去試,當思柔捧着一碗臭豆腐站在蘇耽面前時,蘇耽整張臉都變了。

  “拿遠點!”

  小姑娘沒想明白,鑒于是蘇耽帶她下山的,乖乖聽蘇耽的話去了下風口的柳樹下解決。她吃東西沒個正經樣子,怎麼舒服怎麼來,大約是蘇耽剛才說了她,思柔特地和人避開,一臉認真挑了蔥花,然後開始享用美食。

  蘇耽見思柔安分守己,轉開目光四下觀賞,年少時春風得意馬蹄疾,等做了道士再觀人間煙火,另有一番感觸,他正回味着不一般的心境,身後忽然傳來人聲。

  “小師叔?”

  蘇耽轉過身來,一位背着桃木劍的大漢站在橋下,風塵仆仆的,褐色短打不知道是髒還是舊,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濃密的胡子遮了大半張臉,蘇耽不确定道,“燕師侄?”

  大漢點頭,上橋和蘇耽攀談起來,“能把道袍穿成這樣,也隻有小師叔了。”

  蘇耽懶得看燕赤霞,用腳趾頭想燕赤霞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隻問道,“你在此地做什麼?”

  燕赤霞答道,“前些日子遇上一隻畫皮鬼,一時大意被她逃走,一路追查至此。小師叔呢?宗主大壽在即,小師叔不回去嗎?”

  蘇耽擺手,壽宴這種東西就是拿來炫耀的,老頭子都一百多了,還擺什麼壽宴,難不成再誇他一句長命百歲。他望着橋下的河燈,思及點點滴滴,話語中帶了不可易見的柔軟,“看情況。”

  燕赤霞就知這事十有八九成了,都說蘇小師叔刀子嘴豆腐心,這話一點都沒錯。再想到蘇耽的道法,直言不諱,“小師叔若是無事,不如和我一起除了畫皮鬼,再一同回宗門。”

  蘇耽沒答,他下意識看向橋邊的垂柳,見下面站了對膩歪的情侶,臉色大變,“人呢?”

  燕赤霞一頭霧水,什麼人。

  被蘇耽罵了一百遍的思柔正蹲在糖人攤前,和幾個小孩子一起注視糖人的誕生,金黃色的糖水在老人手中如一支神筆,随意勾勒就是鳥獸蟲花,當一隻老虎成形,思柔發出驚訝的聲音,跟着小孩子一起鼓掌。

  一波又一波孩子走了,老人賣完糖人收攤離去,思柔和小女孩揮着手向老人道别,兩人站在大街大眼瞪小眼,思柔問小女孩,“你的爹娘呢?”

  小女孩盯着思柔的燈籠眼裡頭透着羨慕,被問及爹娘時不情願把目光挪開,乖乖道,“走丢了,娘親讓我待在原地别動。”

  思柔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我陪你一起等。”

  不多時一個婦人神色匆匆趕來,見到小女孩又哭又笑,摟着喊寶兒,哭完又對思柔感謝不已,思柔眼裡頭泛起霧氣,笑着搖搖頭,臨走時思柔把燈籠送給小女孩,小女孩一臉驚訝,“我不能要姐姐的東西。”

  思柔,“它可以保護你。”

  一大一小笑着揮手告别,邊上擺攤的見思柔面露失落,猜思柔心中有意難平之事,趕忙招呼思柔,“姑娘,算一卦不?”

  思柔問,“算什麼?”

  老和尚笑了,“什麼都算。”

  蘇耽找到思柔時她正蹲在一個和尚前,專注聽和尚胡說八道,臉上的表情随和尚的動作起伏,看上去特别……蠢。

  燕赤霞捅蘇耽的胳膊,悄悄握住桃木劍,“小師叔,注意。”

  敢在人氣旺盛的街上行走,看來是個狠角。

  那邊和尚還在天花亂墜,“觀客人的手相,乃是大富大貴之兆,若老衲沒猜錯,客人父母寵愛,姊妹友好,若無意外一生無憂無慮。”

  思柔驚歎,“你算的好準。”

  燕赤霞瞧了半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是不是這裡有問題?”

  蘇耽扭過頭去,裝作不認識。

  和尚,“客人想知道令尊在哪裡?”

  思柔搖搖頭,“爹爹在我心裡。”

  她就站在那裡,眼眸裡撒了碎光,像破碎的希望,一觸即碎。

  幾句碎語傳到蘇耽耳中,他想起斐央和自己說過的話,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拉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懇求自己不要殺思柔。

  ‘她被父母趕出家門,又遭鄉裡人欺侮,生前受盡苦楚。’

  蘇耽動了動嘴唇,“她隻是有些癡。”

  燕赤霞看看思柔,又看看蘇耽,糙漢子下是一顆蠢蠢欲動的八卦心。

  小師叔春心乍動了?

  燕赤霞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說蘇耽,“小師叔,人鬼殊途啊。”

  蘇耽回以鄙視的眼神,“你瞎嗎?”

  那是黑山新任老大,差點把自己活埋了,還逼着自己給秃驢造房子,一言不合就踩碎四象陣,簡直不是人!

  不過另一件事更令燕赤霞在意,他在這個女鬼身上嗅到了畫皮鬼的氣息,這說明她和畫皮鬼接觸過。燕赤霞收起玩笑話,正色道,“小師叔察覺到了嗎?”

  蘇耽點頭,思柔身上多了一股妖氣。

  燕赤霞道,“我想借小師叔的女鬼一用。”

  蘇耽沒有拒絕,隻道,“你對她客氣些。”

  他怕惹急了思柔燕赤霞人頭落地。

  燕赤霞意味深長,“我懂。”

  蘇耽:……你懂個屁!

  **

  抱着失而複得的女兒,陳氏匆匆回了家,進門就看見一位迤逦的女郎坐在桌邊,見到陳氏笑起來,伸手就想抱孩子,“寶兒沒事真是太好了。”

  陳氏向來不喜歡她,這女郎是他丈夫領回家的,說是父母見錢眼開,想把她賣了,陳氏看她容貌豔麗,身段柔弱,一直勸說丈夫把人送走的,免得災禍上門,可他丈夫跟鬼迷了心竅一樣,死活不答應。

  她身子一歪躲開女郎,不冷不熱,“用不着你擔心。”

  說罷抱着寶兒進了屋裡,留下女郎一人。

  看着陳氏離去,女郎繼續把話說完,“丢了,我也心疼。”

  小孩的肝,可嫩了。

  陳氏把眼淚擦幹,将母親的話全記在心裡,就如母親所說,很快地,王生成了舉人,常常和官員出去花天酒地,她也借着王生的光半隻腳踏入官太太的圈子裡,能說上幾句話。

  她恨王生花心,心裡還念着舊情,某次趁王生醉酒打發了外面來的女人,結果王生醒來後對自己大發雷霆,動手打罵。至此後陳氏徹底冷了心,安分守己做她的正妻,就像母親說的,隻要她不犯錯,到死她都是王生的正妻。

  可是她沒想到王生比自己死得還早,死得窩囊,她什麼都沒了。

  在确認王生死後,陳氏很快冷靜下來,她第一時間去求燕赤霞,求燕赤霞幫忙複生王生,燕赤霞帶她去找蘇耽,但是蘇耽并不想救王生,甚至一走了之,随之而來的是思柔的質問。

  “夫為妻綱,父為子綱,我還要為寶兒着想,别人若是知道她沒有爹爹,會怎樣看她。”陳氏說着說着又流下淚,她不敢想象成了寡婦的日子,她的寶兒會遭到怎樣對待。

  這番話讓燕赤霞動容,他行走這麼多年,知世間人情冷暖,非常理解陳氏的苦楚,或許陳氏真的不愛王生,可她還有一個女兒,她還有下半輩子要過。

  如果他能救人早就救了,問題是燕赤霞真的學藝不精,别說起死回生之術,就連蘇耽跑哪了他都不知道。

  “會打她,罵她,恥笑她是沒有爹爹的野孩子。”思柔低聲說,兩隻手纏在一起,心裡頭酸酸的,她看着寶兒,寶兒也看着她,然後笑起來沖思柔喊着。

  “姐姐。”

  思柔吸了下鼻子,“我能複活你的丈夫。”

  陳氏又驚又喜,想到那晚的打鬥,認為思柔也是位異人,以為自己丈夫有救了。燕赤霞有些拿捏不準,找了個借口硬跟着一起去,一行人回到王生家裡,王生還躺在書房裡,衣不蔽體,面色青紫,顯然已經死去多時,兇口破了個大洞,皿肉模糊,陳氏見到了忍不住掉下來眼淚,淚眼婆娑問思柔,“還有辦法嗎?”

  思柔沒怎麼檢查王生,她确認王生死的不能再死後,不知從哪掏出一團雜草,就像随手在田邊拔的野草,半青半黃,她把這團雜草交給陳氏,“這是養神芝,死了第三天,把它放在死人臉上,你的丈夫就能活過來。”

  陳氏接過養神芝連聲感謝,想要給思柔磕頭,思柔卻避開了陳氏的下跪,隻是說,“你的丈夫靠靈草複活,将來也不會有心,不要讓他知道自己無心,人無心即死。”

  陳氏被思柔這番話唬到,連忙發誓絕不會和王生說。燕赤霞嗅出其中的不安,王生的死傳遍整個鎮,蘇耽更是直接說出王生失心而死,要那群人不問王生是怎麼複活簡直不可能,保險的法子就是減少王生和外人接觸,最好直接搬走。

  另一件事,燕赤霞跟着思柔走出書房,待四下無人才問思柔,“養神芝,就是不死草嗎?”

  傳說中秦始皇派人去海外仙山尋找不死藥,不死藥的原料就是養神芝。

  “放在死人臉上就可以複活,如果吃了它呢?”

  思柔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是長生?”

  燕赤霞深吸一口氣,“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思柔撐着一把紅傘,沒有燕赤霞的三天三夜,她決定回黑山繼續做她的山大王,至于養神芝,思柔轉過頭來,“這很重要嗎?”

  她已經活得很久了,還會繼續活下去,長生不老是件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送株養神芝對思柔來說不痛不癢,陳氏會不會偷吃養神芝,将它轉手給人,這東西流傳出去會引起多少風浪,全不在思柔考慮範圍内。

  燕赤霞想了會決定留下來,等王生複生後把養神芝送還給思柔,這東西太危險,不應該留在普通人手裡。

  出了鎮子沒多久,思柔就遇上了狐狸兄妹,十四娘靈活爬到思柔懷裡,在思柔身上嗅來嗅去,思柔身上煙火味很重,十四娘愛極了這種氣味,這能讓她想到人間的繁華,她喜歡混在人群裡,好奇人群的一切。也是因為這樣,黃老禁止她下山。“下次帶上我好不好?”

  九郎機靈接過紅傘,替思柔鞍前馬後,解放雙手的思柔把十四娘蹂|躏了一通,她使勁咽下口水,避免暴露自己的目的,盡力擺出一副無害的模樣,“好啊。”

  十四娘樂得搖尾巴,思柔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想明白了,隻要跟着思柔混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爺爺還管不到自己,沒準哪天思柔高興,她興許還能混個壓寨夫人當當。

  思柔有一下沒一下摸着十四娘的腦袋,她想到了廟會上架在炭火的烤肉,八成熟,用油一刷肉香撲鼻,再撒上點孜然,就是人間美味。

  真香啊。

  “離下次廟會還有二十九天。”思柔面露失望,她還要忍二十九天。

  十四娘跟着歎了口氣,有氣無力趴在思柔懷裡,“好久。”

  邊上的九郎差點炸尾巴,每次待在大王身邊,他總覺得有一雙若有若無的目光在注視他,令他毛骨悚然。他努力無視,主動挑起話題,談起蘭若寺的進展,說實話也沒什麼進展,思柔不過離開一天,蘭若寺還是那個老樣子。

  “正殿已經修繕完畢,接下來打算對偏殿進行清理,大王想要供奉哪尊菩薩?”

  思柔對漫天諸佛沒什麼印象,她也不怕丢臉,不恥下問,“哪尊菩薩最漂亮最好看最溫柔?”

  她喜歡性格好又漂亮的小姐姐!

  九郎估計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外貌來選菩薩的主,他擦了擦冷汗,不确定道,“女菩薩的話,出名的有觀世音大士,還有地藏菩薩。至于外貌……觀世音大士法像比較多,達到三十三種。”

  思柔隻問一點,“最好看是哪個?”

  九郎脫口而出,“魚籃觀音。”

  得到答案的思柔滿意點頭,“就她。”

  九郎傻眼了,正殿擺魚籃觀音,大王你認真的?

  正說着遠處傳來一聲佛誦,十四娘嗷了一聲,把腦袋往下藏,小時候遇到一個和尚,差點沒了性命,打那以後她見到和尚就跑。她見思柔站那一動不動,急忙拿爪子拍思柔的手,“大王,咱們快走。”

  九郎跟着應和,和尚道士會除妖之外,捉鬼也在他們業務之中,很不幸,他三屬于可捕捉消滅範圍。

  思柔沒怕過和尚,她抱着十四娘軟綿綿問,“他有我厲害嗎?”

  一瞬間十四娘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爪子往思柔兇口一拍,放出豪言壯語,“他有本事就放馬過來。”

  恩,大王的兇有點平。

  正說着遠處晃來一個白衣和尚,說是白衣更接近灰衣,臉和僧衣一般灰,眉毛發白,活似粘上去的,見了思柔笑呵呵的,“客人,我們又見面了。”

  思柔認出這是廟會上的和尚,她問他要是殺了還是打殘,和尚僵着一張臉半天不說話,反而憤恨看着自己,活似自己欠了他錢。

  思柔搖頭,“我不算了。”

  她不是找不到爹爹,是爹爹不要她了。

  老和尚的表情就跟上次一樣,對思柔恨鐵不成鋼,他就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客人,不按常理出牌不說,一開口就能把自己噎死。

  “施主誤會了。”老和尚換了個稱呼,姿态越發卑微,擺明了就是有求于人,“施主在鎮裡的所作所為貧僧皆看在眼裡,施主是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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