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在将軍府門口等待的霁月,看到夜無憂的身影的時候,便打着傘迎了出去。
“主子你沒事吧!怎麼現在才回來?”霁月伸手握了握夜無憂的手,連忙遞上暖手爐,“大夫說了你身子受損,要注意日常保暖,手怎麼這樣涼?都怪我,應該跟主子一起進宮的。”
“身子受損?你生病了麼?”夜重華恍然想起那日在橋邊,他與她記憶中的第一次碰面,她的臉色确實蒼白得很。
“哪裡是生病……”霁月飛快的接上話茬,正欲說些什麼卻被夜無憂一個眼神阻止了。
“前一陣子偶感風寒,不礙事。”她神情淡淡,一筆帶過。
夜無憂拿過霁月手中的傘遞到夜重華手裡,“風雪漸大,殿下快些回去吧。”
霁月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夜重華嘴角抖了抖,看了眼這柄二十四骨紅竹傘。
整體做工精緻玲珑,傘面還繪有踏雪尋梅圖,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傘柄還墜了一塊兒鴿子蛋大小的雞皿玉,在濃稠夜色中,熠熠生輝。
恩,價值不菲。
可就算價值如此不菲的油紙傘,也不如一輛能遮擋風雪的馬車來的實在。
這丫頭果然還是在記仇。
夜無憂微微一笑,福身一禮,“殿下慢走。”
“本王等你進府便回。”
他舉着與他極不相稱的油紙傘,不威不怒的神色倒是讓她覺得有些沒意思。
夜無憂便與霁月頂着小雪快步往府裡走,門口的丫鬟忙又打着傘出來迎。
“将軍、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燈火通明的前廳,夜家人全部在大廳等待,包括林曦玉和夜無虞。
林曦悅聞言立刻起身張望,果不其然看到全身籠在玄色披風下的夜無憂正邁上台階。
“憂兒!”
前廳的暖意頓時包裹了夜無憂,她回了林曦悅一個笑,“娘親。”
“宮中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可曾受委屈?”林曦悅伸手捂上了夜無憂的手背,想為她祛除些寒氣。
夜無憂餘光掃了一眼從旁靜坐的夜無虞,笑着寬解家人的擔憂,“不曾,皇上英明睿智,自然不會平白冤枉無辜之人的。”
回想起聽到從宮中傳來消息的那一刻,林曦悅簡直要站不住了,女兒家的名節那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那個淑妃實在是可惡極了,竟然想出這樣歹毒的法子來對付一個小姑娘!
幸好憂兒聰慧,化險為夷。
夜無虞袖中手緊握,這樣也讓她全身而退?
“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憂兒放心,以後娘親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進宮了!”林曦悅将夜無憂攬進懷裡,語氣裡是滿滿的後怕與自責。
“娘親别怕,我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但凡是算計我的人,我都會千倍萬倍的讨回來。”
不鹹不淡的輕柔話語,卻是讓一旁夜無虞的心猛的一提!
她會不會已經被她懷疑了?
等林曦悅的心情漸漸平複,夜文彥才開始說道,“皇上下了親自審問的诏令後不久,我們便得到了消息,本來你爺爺是想即刻進宮的,不過被夜王殿下傳來的口信攔下了。”
怪不得從頭至尾都沒見将軍府的人進宮,原來是被夜重華攔住了。
“他怎麼說的?”夜無憂很好奇夜重華是用怎樣的口信,将她十分固執的爺爺攔下的。
“夜王殿下說他已經進宮去了,定會護你周全,叫我們不要妄動。”
夜無憂點點頭,他确實想得周到。
今日的事情若是爺爺不管不顧的進宮,即便夜家沒有向皇上施壓的意思,也會讓皇上覺得夜家在向他施壓。這樣一來或許有些偏心她的夜擎蒼會因為夜家的舉動而增加心中的不滿,而這些不滿便會成為她扳倒淑妃的阻礙。
而這件事從頭至尾夜家人都沒出現,如此一來便會讓皇帝覺得夜家對他十分信任且信服,夜家之所以不插手是相信他定然不會冤枉夜無憂。
這種信任在無形中便成了夜無憂的助力。
“今日那個自稱是太後身邊的蘇公公的人是怎麼回事?為何太後有懿旨到府上我卻不知?”一直沒有開口的夜正祥,一開口便點出了事情的關鍵。
“這事兒恐怕得問虞兒了,那蘇公公可是你帶到我院子裡去的,是吧,妹妹。”
‘妹妹’二字叫得意味深長。
衆人視線随即看向一直垂頭不語的夜無虞。
“虞兒,你來說說。”
夜正祥意味不明的語氣叫夜無虞心中一顫。
“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還沒等夜無虞說話,林曦玉卻是不樂意了。“那人假傳懿旨,虞兒哪裡能識破,她将那人帶到你的院子原本也是好心。”
“我在問虞兒。”
夜正祥一個眼神,便讓說個不停的林曦玉住了嘴。
夜無虞站起了身,“我是正欲出門的時候碰見了那個宣旨的公公,我見他是宮裡人便問了一句,他說是來傳太後懿旨宣姐姐進宮的,還說太後已在宮中等着了叫我快些帶他去姐姐的院子,我也沒多想,怕太後久等怪罪,便帶着那人直接去了姐姐的院子。”
左右那個假傳聖旨的人也沒有抓到,怎麼說還不是看她自己。
說着,她淚眼朦胧的看向夜無憂,“姐姐,是虞兒不好,沒有識破那人的僞裝,差點害了姐姐,虞兒在這兒給你賠罪了!”
提了提裙擺,夜無虞作勢就要跪在夜無憂面前。
當着這麼多的人的面,她當然不會眼睜睜看夜無虞跪下。
夜無憂上前一步阻止了夜無虞的動作,她緩緩将夜無虞托起,直視她顯得無辜而又怯弱的眼眸,“算計我的人,不論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不過妹妹隻是好心辦了錯事,又不是聯合别人一起算計我,姐姐明白的。”
夜無虞的頭垂得更低了,“多謝姐姐原諒。”
“以後再有這種事情,不可擅自做主。”
一說這話,夜正祥便是打算就此揭過了。
“虞兒謹記祖父教誨,定不會再犯。”她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放松了,不知不覺手心早已汗濕一片。
自從聽聞了淑妃的下場,她懸着的心就沒有放松過,現在僥幸逃脫,才發覺自己的腿有些軟。
如此輕易便蒙混過關倒是讓夜無虞有些意想不到,可是不論怎樣,能混過去便好,聯合外人陷害自己親姐姐的罪名,不是她能承受的。
可是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眼中那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已經明明白白的落入夜無憂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