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快到前廳的時候,夜無憂就從夜重華的背上下來了,兩人牽着手慢悠悠走着。
“主子。”霁月小聲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朝左前方看過去。
夜無憂順勢看過去,其實她早就發現夜無虞了。
看樣子她上次的話她已經聽進去了,沒有假裝親昵的‘姐姐、姐姐’的上來叫她,隻微微福身便進了正廳。
人多了吃飯便也熱鬧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倒也不會冷場,尤其林曦悅和柳夫人,兩人一見如故,話題涉獵範圍絲毫不比他們男人窄。
柳夫人在說些雲安的風土人情時,林曦悅聽得十分入迷。
林曦玉坐在夜無虞身邊,一言不發的用着飯。
隻是手中的筷子,都快被她捏斷了。
越是這種場合,越是能體現嫡庶的區别。
若非虞兒即将嫁入肅王府,恐怕她今日都不能上桌。
兩個女人談完了風土人情,最後又繞回到了夜重華和夜無憂身上。
“小兩口感情好得很,倒是不用我們瞎操心了。”柳夫人以帕掩唇,小聲笑道。
林曦悅也很欣慰,對于夜重華這個女婿,她真的不能再滿意了。
“我如今都開始擔心憂兒會欺負重華了。”林曦悅無奈搖搖頭。
她們說的聲音雖小,夜無憂耳聰目明的,聽得也是一清二楚。
一旁的男人戳了戳她的胳膊,壓低聲音,“下次再欺負我,我可有靠山了。”
夜無憂有點兒郁悶,她娘親不應該擔心她是不是會被他欺負麼?
“你還敢說,哪次不是你欺負我?”
“我哪次欺負你了?”夜重華覺得她這話十分不可思議,他從來舍不得欺負她的。
她沖他笑了下,“看來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
她有必要提醒他一次,“你騙我出征的賬,咱們還!沒!算!”
夜重華:“……這個菜挺好吃的,你嘗嘗。”
睨了他一眼,夜無憂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等着吧,等回府,她就要開始‘馴夫’了。
“将軍!”有下人慌忙來報。
“何事慌張?”夜文彥放下筷子,聲音沉靜。
似乎是受到了感染,下人也平複了慌張,“将軍,皇上來了!”
這一句,可謂平地驚雷。
夜正祥立刻起身,衆人皆出廳相迎。
夜重華面色如常,夜無憂悄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剛剛墨雲傳了消息,說他帶着夜天翼出宮了。”
“夜天翼?”她蹙了蹙眉。
與夜無虞牽扯的不是夜天祺麼,怎麼夜天翼也卷了進來,是他們二人聯手了,還是夜天翼也不知情?
兩人正說着,墨雲走過來對夜重華悄聲說了幾句。
勾了勾唇,他眼中劃過一抹冷笑。
“有意思了。”
夜無憂卻有些不平衡了,明顯墨雲已經掌握了不少消息,可光風至今還未給她傳來消息。
果然她的手段與他相比還是嫩些。
隻需一眼,他便知道她在想寫什麼。
夜重華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兩頰,笑道,“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啊。”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她隻覺得更氣人。
“不受嗟來之食。”夜無憂扭過臉,“我要等光風!”
“參見皇上!”
“都平身吧。”
“謝皇上。”
夜擎蒼一身便服,身旁跟着夜天翼和陸公公,身後還有兩個小太監擡着一個牌匾。
上書三個大字――國公府。
柳成德夫婦向來與夜重華關系極密,今日夜文彥生辰他們來訪,夜擎蒼也不覺得意外,“今日倒是很熱鬧啊。”
夜正祥躬身告罪,“老臣不知皇上駕臨,望皇上恕罪。”
夜擎蒼擺擺手,看起來心情不錯,語氣還算溫和,“朕也是心皿來潮,處理政務有些煩累,聽翼王說今日是夜将軍的生辰,便來坐坐,順帶将這匾送來。”
夜天翼笑道,“夜老将軍,這是父皇禦筆親賜的匾,待新的府邸完工,便可挂上去了。”
禦筆親賜,代表的是無上的榮耀。
雖然對于如今的夜家來說并不缺這點榮耀,但沒人會拒絕錦上添花。
“老臣叩謝聖恩!”說着夜正祥便又想一拜,卻是被陸公公扶住了。
夜擎蒼看了一眼一旁靜默的夜重華,“今日沒有君臣,隻有親家。”
皇上說了這話,他們自然順從,“臣遵旨。”
待衆人落座,本就滿滿當當的飯桌,更顯密集。
夜天翼狀若無意的掃視一圈,但夜無虞明顯感覺到他在自己身上稍稍停頓的目光。
本就因為夜擎蒼的到來而慌亂的心,更是慌了一瞬。
她的呼吸不由得開始急促起來,臉色也微微發白,手心一片黏膩。
林曦玉離她最近,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怎麼了,虞兒?”
夜無虞勉強一笑,“沒事。”
“若是身體不舒服,便先回去休息。”
“我真的沒事。”
敷衍着林曦玉的同時,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剛剛端上來的酒壺上。
夜無憂站起身來,接過酒壺給夜擎蒼倒了一杯,“這是我新釀的梅子酒,您嘗嘗。”
夜擎蒼微微挑眉,端起酒杯端詳了幾眼,“你還會釀酒?”
“閑來無事釀着玩兒的。”
夜無憂回得自然又随意,林曦悅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即便君說了今日‘沒有君臣’,但臣不能真的當真。
因為,認真你就輸了。
如今夜無憂的身份是夜王妃,即便她是她的母親,也不好随意責備,林曦悅本想給夜重華個眼色,讓他管着些夜無憂,誰知道他隻是回了她一個溫和的笑,便沒有下文了。
林曦悅:“……”
夜無虞的心一直在随着夜擎蒼手中酒杯而起起落落。
她隻覺得此刻的心已經懸在了嗓子眼。
這是無色無味的慢性毒,下到酒壺中夜重華必然會飲下,這樣便完成了夜天祺的任務。
其他人飲上一些應該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隻是她沒想到皇上會突然駕臨,若是被發現,那可是弑君的大罪!
然而事到臨頭,她再無挽回的餘地。
夜無憂說這酒是她釀的,若是被發現了,被賜死的也會是她吧?
酒杯一點點被夜擎蒼送往唇邊,眼看就要飲下。
“二小姐可是身體不适,怎麼身子有些抖呢?”
夜天翼突然出聲,夜無虞本就做賊心虛,這突然一聲讓她明顯的一抖,在座的人都看見了,連夜擎蒼也停下手中動作看了過去。
他又半開玩笑道,“莫不是做了虧心事?”
夜無虞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