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叢林一望無際,碩大的樹冠遮天蔽日,以至于林子中顯得晦暗無比。
夜重華擡腳欲進,卻被墨雲抓住了胳膊,“殿下,這林子詭異得很,還是屬下先去一探吧。”
“屬下願随墨雲同去!”墨風也說道。
“無妨,将這個吃了。”
夜重華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三粒藥丸,扔給他們二人一人一粒,這是夜無憂給他的解毒丸,這片林子确實詭異,為防有毒障,先吃下解藥為好。
他當先一步踏進了林子,身後兩人服下藥丸後緊随而行。
三人步步謹慎,緊緊注意着周遭的動靜。
大約走了一盞茶時間,林子中就如他們剛進來時一般,靜悄悄的,别說毒障毒蟲,就連普通蟻蟲都不見一隻。
“殿下,我們又走回來了!”墨風指着不久前他剛刻上記号的一棵樹,目露凝重。
若是在此林中迷了路,等太陽落山情況就不妙了。
“不對勁。”
夜重華盯着那個記号幾瞬,又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樹冠,以及周遭靜悄悄的環境,若有所思。
“太幹淨了。”
“什麼太幹淨了?”墨風問。
墨雲同樣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殿下是說,這個林子太幹淨了。”
他這麼一說,墨風也想到了。
這個季節,林子中怎麼會沒有飛蚊蟻蟲呢?
他們所處的林子,除了樹便隻有樹。
突然,夜重華眉目一凜,“這是陣法!”
墨雲墨風神情同樣冷峻。
所見所聞皆為布陣之人為他們設下的幻象,或許他們此時并非身處密林之中,又或許他們前方不遠便是萬丈懸崖!
“不要随意走動,就站在原處,先試着尋找陣眼。”
“是!”
三人不言不語,不驚不動,閉上眼睛隔斷所見景象對他們的幹擾,細細感受周圍真實的環境。
他們此時被陣法困住,視聽皆被迷惑,并不能看到距他們大概三十丈遠的地方,正有人靜靜注視着他們。
半邊臉隐在刻着古怪花紋的鎏金面具之下,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夜重華閉眸斂思,用身體感知周圍的一切。
他們眼前如此大片的叢林,即便是幻象,也是設陣之人根據真樹制造出來的。
所謂陣眼,便是那棵真樹。
顯然墨雲與墨風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殿下,不如我們将這些樹都毀了,真真假假自然便看清了。”
“不可。”他睜開了那雙集天地萬千風華的眸子,清風微微拂過他的發絲,玄色衣角随風擺動。
若是随意摧毀,定會毀了陣法,到那時,他們就真的出不去了。
不過,就在剛剛,他想到了另一個法子。
輕撚着被吹到前面的一縷發絲,夜重華微微一笑。
攏在衣袖中的雙手微微翻轉,兩股無形的氣波于掌心緩緩聚集。
墨雲二人見狀,紛紛退後。
振臂一揮,兩團凝聚内力的氣波如同狂風過境,周遭的樹卻紋絲不動,隻有他們右前方十步遠的那棵樹,其上的葉子遭受不住強勁的氣波,紛紛墜落。
“毀掉它!”
夜重華一聲令下,墨風墨雲二人同時騰空而起,兩把利劍同時向那棵樹襲去。
就在兩把劍劈到樹身的刹那,周遭景象盡數變換。
除了那棵樹,四周竟是一片荒野,放眼望去,一覽無餘。
漸漸的,天色陰暗下來,淡淡的白色霧氣自地面升騰而起。
三人意識到不妙之時,便以最快的速度掩住口鼻,然而還是吸入了一些。
竟是,連環陣。
上一陣的陣眼,竟是下一陣開啟的機關。
“重華!”
熟悉的女聲,使得夜重華猛地轉頭,就見一個紅衣女子朝他奔來。
她面上帶笑,容色傾城。
正是夜無憂。
“無憂……”
突然,朝他跑來的女子面色痛苦的跌在地上,兇口處溢出大量的鮮皿,面色瞬間煞白。
“無憂!”
夜重華立即折身朝她奔去,卻聽墨風喊了一聲,‘霁月’。
他頓住腳步。
夜無憂捂着兇口,眼中蓄着晶瑩的淚,蹙着眉,朝他伸出手,“重華,我好疼……”
“不,你是假的。”
她是可以将插在自己兇口的匕首,親手拔出來都不喊一句疼的人。
他瞬間斂了神色,對着那二人沉着出聲,“不過幻象而已,莫要主動與她們接觸,若是抵抗不了,便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一聲冷喝,驚醒了墨雲和墨風。
渾身是皿的‘霁月’還在朝他伸手,墨風迅速閉上了眼睛。
墨雲看了眼他面前的水藍色身影,剛剛挪動半步的腳收了回來,随即狠了狠心,閉上了雙眼。
三人耳邊都響徹着不同的聲音,相同的是,三道聲音一樣的凄慘,引誘着他們去抱她們。
僵持了一會兒,絲毫不見周遭景色變換。
夜重華握了握腰間别着的劍,緩緩拔出。
劍刃與劍鞘相撞,帶着凜冽殺意。
“殿下?”拔劍的聲音,他們自然也聽到了。
夜重華盯着趴伏在地上,一直沖他伸手的‘夜無憂’,穩了穩心神,“眼前之人,便是陣眼。”
墨雲墨風心下一驚。
所以,他們要親手殺了她們,才能破陣。
又有兩道拔劍的聲音緩緩響起,兩人睜開眼,看着他們面前的女子,握劍的手都忍不住微微發抖。
布陣之人的手段,着實高明。
縱然你看破陣眼,又可有勇氣破陣?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們不停的告誡自己。
再看到夜重華毫不猶豫拔劍刺向前方的時候,他們也一劍揮了出去。
鮮皿迸濺,叫聲凄厲。
三人心神俱震。
直到周圍幻象盡散,夜重華還保持着刺劍的動作,劍尖微顫。
面上微涼,他才回過神來。
伸手一摸,竟是淚水。
即便明知殺的是她的是幻象,也依舊讓他不能承受。
再看墨雲墨風,也是一副心魂離散的模樣。
這個陣法,可謂誅心至極。
“短短半個時辰,便能破我連環陣的,十年來,隻你一人。”
身後傳來一道冷寒入骨的聲音,悠長而緩慢。
收劍入鞘,夜重華轉過身,此時日頭正足,各種奇形怪狀的花草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更為詭異。
兩人對視幾瞬,誰也沒有開口。
一個一身玄衣,沐浴在日光下,俊美高貴如同神祇。
一個半張面具,隐藏于鬥篷中,神秘妖冶好似魔魅。
夜重華率先開口,“久仰無邪公子大名。”
“戰神夜王的名号亦是如雷貫耳。”
不欲與他周旋,夜重華迫切想知道答案。
他張開手,一枚長命鎖躺在掌心,“此物,可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