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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安理得住進了單人間,一個人樂得清閑。
草草吃了頓飯,從食堂回來,宋詩意心不在焉地往腳上噴雲南白藥。下午訓練時,被那小子給激了下,一個沒忍住就提速了,當時腳下一疼,她就知道要壞事。
幸好隻是刹那沖動,很快止住。
噴霧停留在腳踝,涼飕飕的一片,她赤腳坐在床沿,還想着先前在食堂看見的那一幕。
呵,光看臉可真沒看出來,那小子模樣斯斯文文,還挺能打啊。
正想着,郝佳在外面敲門:“師姐,你在嗎?”
她趿着拖鞋去開門,露出個腦袋:“我在。怎麼了?”
郝佳指指走廊盡頭的窗戶:“樓下有人找。”
“誰啊?”
郝佳咧嘴笑:“打架小能手。”
“……程亦川?”宋詩意一頓,“他讓你來告訴我的?”
“我剛從外面回來,碰見他在女生宿舍樓下瞎轉悠,說是沒你電話,也不認識女隊這邊的人,隻能在那幹等着。呵,你是沒瞧見他那樣子,被揍得可真慘。”郝佳一臉惋惜,很是心痛,“也不知道盧金元對着那麼張臉,怎麼下得去手。”
“……”
怎麼下得去手這件事,說起來好像和她有點關系。
宋詩意咳嗽兩聲,随手拎了件棉衣披上,“我下去看看。”
*
宿舍底下鋪了層積雪,松松軟軟。深藍色的夜幕綴着星星點點的白。
她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隻穿了雙毛茸茸的拖鞋,可這會兒回去也遲了,索性就這麼出了宿舍大門。
下雪的夜裡,外面幾乎不見人影,大門外卻孤零零立着個人。
大概是站太久,那家夥不時往宿舍大門裡看一眼,冷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腳。某一個瞬間,當他又朝門裡看來,冷不丁對上宋詩意的目光,一直緊皺的眉頭便倏地一松。
隻可惜下一秒,又猛地皺起,并且皺得更厲害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宋詩意猜到他一出醫務室,就跑來找她了,不然也不會還穿着這身大紅色滑雪服。
她走近了些,還在琢磨要怎麼跟他解釋,結果看見他那慘不忍睹的臉,一個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了聲。
“你還笑得出來?”程亦川簡直震驚了。
他的鼻子紅腫不堪,嘴唇破了倆洞,離開醫務室前,護士為了替他消毒,還給他抹上了幾百年沒見過的紅藥水。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喪心病狂、一抹就毀容的玩意兒?
他拒不塗抹,結果被醫生摁在醫務室,死活不讓走……最後隻能喪權辱國地妥協了。
一出醫務室,程亦川二話不說朝女隊宿舍殺來,心道,一定要讓那狠心的女人看一看,看她把他害成什麼樣了!雖說揍他的不是她,是盧金元,可她不是罪魁禍首也是幫兇。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女人看見他的第一秒,居然一點歉意也沒有,還這麼肆無忌憚地嘲笑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宋詩意就站在他面前,裹緊了身上的棉衣,帶着笑意反問:“我為什麼笑不出來?當衆打架的又不是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不是我,丢臉的也不是我。我當然笑得出來了。”
嗬,聽聽這話。
這要多沒良心、多鐵石心腸的人才說得出口?
連日以來,對她的态度在同情與惋惜之間反反複複,此刻盡數被惱怒取代。
程亦川冷笑一聲:“是,丢臉的當然不是你了。師姐那麼清高的人,怎麼能和聚衆鬥毆扯上關系呢?”
“我――”宋詩意才剛剛張口,就被正在氣頭上的人打斷。
“我知道,你怕被教練當成共犯,所以一見他們來了,立馬就撒開了盧金元的手。也不看看多少人拉着我,就你一人拉着他。反正你隻管撒手就對了,随他怎麼動手,我是死是活也不關你的事,是吧?”
他一股腦說了一堆氣話,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
宋詩意頓了頓,也沒動怒,隻定定地看着他:“說完了嗎?”
“沒有。還沒說完。”大概是連日以來受了不少挫折,氣狠了,他氣惱地握緊了拳頭,“人人都說國家隊了不起,個個都想進來。可我進來一看,哈,其實不過如此。”
宋詩意不說話,靜靜地聽他發洩。
程亦川咬緊牙關,恨恨地說:“講資曆,排輩分。拉幫結派,排擠新人。眼紅比自己強的人,毫無包容之心。不光隊員這樣,就連教練也良莠不齊,憑自己的喜好對待運動員,高興就順兩下毛,不高興就擺出一副臭臉來――”
他一股腦把憋在心裡的事都吐了出來,氣狠了,幹脆不說了,一腳揣在林蔭道旁的老樹上。
這動不動就踢樹的毛病,看來是改不掉了。
光秃秃的樹幹上沒有樹葉,倒是有一層厚厚的雪。
他這一踹,樹幹猛地一晃,積雪簌簌而下,撲了他一頭一臉,還有不少落進衣領裡,冷得他一個激靈,渾身都僵了。
宋詩意簡直想哈哈大笑,這小子戲怎麼這麼多?
簡直是個諧星。
可她到底不像他所說那麼沒良心,知道程亦川此刻心情糟糕,若是火上澆油,隻怕會氣出毛病來。
她忍住笑意,伸手去拉他。
“你别碰我。”程亦川一蹦三尺高,不讓她拉。
“你給我過來。”她闆起臉兇他,一把拉住他的衣領,“低頭!”
“我不!”少年伸長了脖子,以示硬氣。
宋詩意才不管他硬不硬氣,踮起腳來,一巴掌摁在他腦門兒上:“叫你低頭。”
硬生生把他給摁了下來。
程亦川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還敢動手?這是多猖狂,多笃定他不會打女人?!
他正怒火攻心,宋詩意卻站上了路邊的台階,囑咐一聲:“别動。”然後伸手兜住了他的衣領,向外翻折,輕輕一抖。
積雪陸續被抖落在地。
她松開了手,踏下台階,問:“該控訴的都控訴完了嗎?”
那樣冷靜,那樣不動聲色。
該說的都說了,氣也都發洩出來了,理智一回籠,程亦川就懊惱起來。他那麼惱羞成怒,她卻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襯得他跟個跳梁小醜似的。
他在原地掙紮片刻,手握緊了又松開。
教練那邊痛罵了他和盧金元一頓,還讓他們一人交一篇五千字檢讨,他沒法反抗,隻能服從。對于盧金元哪怕再恨,恨得牙癢癢,也沒辦法再動一根毫毛,除非不想在隊裡繼續待下去。
在氣頭上時,他什麼都沒想,一心找宋詩意算賬。
可如今呢,真到了這裡,他拿什麼跟她算賬?除了一逞口頭威風,難道還能打她一頓?
更何況他連說都說不過她,從日本到哈爾濱,他就沒有一次占了上風。
夜風撲面,還帶着一星半點的雪,吹得人刺骨涼。
他忽然就心灰意冷了,幹脆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宋詩意有點莫名其妙,這家夥殺氣騰騰找上門來,一通氣發完,還沒聽她解釋,這就走了?
“喂,你别走啊!”
他沒理她,步伐快得驚人。
宋詩意沖他喊:“我話還沒說完呢,你跑什麼跑?”
他頭也不回:“我沒話跟你說。”
她隻得趿着拖鞋追上去:“可我有話跟你說。”
“不想聽。”
“不想聽也得聽。”宋詩意也來了氣,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程亦川,你給我站住!”
程亦川腳下一頓,依然沒回頭:“怎麼,這是命令?”
她眉頭一蹙,冷笑:“你就當是。”
他不肯回頭,她便快走幾步,繞到他面前站定:“罪名給人安得幹脆利落,安完了,也不給人解釋的機會、申辯的權利,這就要午後問斬了?”
程亦川居高臨下看着她,一臉“麻煩你說人話”的表情。
宋詩意深吸一口氣,問:“教練怎麼說?”
“跟你有什麼關系?”
宋詩意怒喝一聲:“我問你教練怎麼說!”
她那模樣簡直浩然正氣、坦坦蕩蕩,叫程亦川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幻覺,把别人幹的事兒安在了她身上。
他冷笑:“怎麼說?能怎麼說?說我剛剛入隊,沒有半點規矩,不知道和隊友好好相處,還當衆鬥毆――”
“當衆鬥毆,呵。”宋詩意也冷笑一聲,破天荒冒了句粗魯的話,“沒說你單方面毆打隊友,你他媽謝天謝地吧。”
程亦川一頓。
宋詩意才懶得給他說話的機會,聽他噼裡啪啦說了一頓,這下總算輪到自己了:“知道什麼叫逞能嗎?匹夫之勇,有勇無謀,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她仰頭看着高自己一個頭的少年。
“就你會打,是吧?就你身手了得,哪怕先動手的是盧金元,你也能毫發無傷把他揍得個鼻青臉腫?”
“我本來就――”
“你閉嘴。”宋詩意冷冰冰地說,“這麼大的人了,你以為教練還會跟對待幼兒園小孩似的,一句一句盤問你們到底是誰挑事,誰打誰,誰先動手,誰理虧?”
程亦川表情微變。
“就算你說是盧金元故意拿湯潑你,你就有理了?你說他是故意的,他說他是無意的,你覺得教練憑什麼信你?難不成你臉上寫着誠實守信四個大字?”
“……”
“你知道要是沒有那一拳,現場看上去是個什麼狀況嗎?”
“……”
“呵,不說話,看來是腦子開竅了。”宋詩意面無表情看着他,“你是挺能打的,自己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站在那,倒是把挑事的揍得亂七八糟,鼻皿都出來了。這事到了教練眼裡,盧金元隻要一口咬定他是無意中把湯灑你身上了,就會變成你抓着一個誤會不放,得理不饒人,非把他打成那樣。你知道要真成你單方面毆打隊友,後果有多嚴重嗎?”
“……”
“是,這地方從來都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你進來了,擁有了更多的機會,更好的教練,更大的平台,可你憑什麼以為一切都隻會更好?既然好的更好了,憑什麼壞的就不能更壞了?虧你還是本科生,高中沒學過能量守恒?”
大抵是一口氣說了不少花,氣也消了一大半。
宋詩意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三年前,我隔壁宿舍的女生因為被人擠了名額,動手打傷了人,後來被對方咬着不放,說是要起訴她故意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