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劉喜做了一件事,虞敬堯才重新回了後院。
“娘,你們先回去吧,我陪嬌嬌說說話。”虞敬堯神色如常地道。
“行,你陪嬌嬌,有什麼事及時知會我一聲。”謝氏站起來,不太放心地道。
虞敬堯點點頭。
謝氏就領着虞湘往外走。
陳嬌想起身目送,被虞敬堯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而陳嬌躺在床裡面,根本看不見屏風外的桌子,也自然不知道,那匣子紅豆糕已經不見了。
“虛驚一場,沒耽誤你事情吧?”陳嬌歉疚地望着虞敬堯。
虞敬堯無法形容心裡的滋味兒。
她都不知道她差點會經曆什麼,反而擔心他的生意。
“今天不忙,你怎麼樣,吃了幾塊兒紅豆糕?”既然已經證明紅豆糕裡有堕胎藥,即便郎中已經為陳嬌看過脈了,虞敬堯仍然擔心會有隐患。
陳嬌笑:“就吃了一口,我都說了,跟紅豆糕沒關系,瞧你剛剛把四妹妹吓的,都快哭了。”
虞敬堯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陳嬌剛剛那番話就是為了試探,見虞敬堯這樣,陳嬌懂了,虞敬堯已經懷疑紅豆糕有問題了。男人懷疑,肯定會查下去,那麼無需陳嬌主動提及虞瀾,以虞敬堯的本事,肯定也能查出來。
事到如今,陳嬌相信虞瀾就是曾經害死原身的兇手,陳嬌知道,虞敬堯與虞瀾是親兄妹,别說虞瀾這次害她沒成功,即便成功了,虞敬堯最多動用家法訓斥虞瀾一番,不會再做什麼,可陳嬌還是希望虞敬堯給予虞瀾他能想到的最嚴厲的教訓。
想讓虞敬堯狠心,陳嬌就必須加深虞敬堯的憤怒。
“上來,抱抱我。”陳嬌握住虞敬堯放在旁邊的手,小聲撒嬌。
那聲音細細的,目光充滿了依賴,虞敬堯連帳子都沒放,馬上脫鞋躺了下去,将陳嬌抱到懷裡。
陳嬌抵着他肩膀,後怕地道:“剛開始肚子一陣一陣地絞,我害怕極了。”
虞敬堯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這是她吃得少,萬一……
“下午再叫郎中過來看看。”虞敬堯親着她額頭道,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陳嬌拉過他的大手,貼着自己的肚子捂着:“幸好沒事,不然我真怕娘嫌棄我沒用,娘才喜歡我一點,還有你,我這次若不争氣,下次娘再給你安排通房,你肯定就收下了。”
“又瞎想。”虞敬堯低下頭,懲罰似的在她鼻尖兒咬了一下,咬完再親親,托起她下巴道:“有我在,你會好好的,咱們的孩子也會順順利利地生下來,你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多吃點飯,看你瘦的,别人家媳婦懷孕了都長肉,就你掉肉,好像我們苛待你似的。”
“好啊,你給我取塊兒紅豆糕來,我現在就想吃甜的,上面還有葡萄幹呢。”陳嬌咽咽口水,笑着道。
虞敬堯的臉,瞬間黑成了煤炭。
陳嬌就像沒看見似的,期待地望着他。
“都涼了,你想吃甜的,晚上給你煮紅棗粥。”虞敬堯很快找了理由,哄孩子似的道。
陳嬌撇撇嘴,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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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虞敬堯陪陳嬌吃了午飯,再把郎中請過來,确認無事後,虞敬堯摟着陳嬌哄她睡覺。
兇手自己露出了馬腳,馬腳也被虞敬堯抓住了,陳嬌身心輕松,沒多久就睡着了。
“嬌嬌?”虞敬堯低低喚了一聲。
陳嬌靜靜地躺着,眉目舒展。
虞敬堯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叮囑雙兒好好伺候着,他帶着一身的戾氣去了前院一間偏房。
虞湘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乳母、小廚房的婆子以及燒火丫頭都在這裡,低着腦袋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劉喜湊到虞敬堯身邊,低聲道:“爺,我問過了,隻有廚房的孫婆子、丫鬟小紅有機會。”
虞敬堯颔首,坐在椅子上。
劉喜就讓無關的人出去了。
虞敬堯目光陰鸷地盯着孫婆子、小紅。
劉喜将一匣子紅豆糕放到孫婆子、小紅面前,指着那紅豆糕道:“郎中在這糕裡發現了堕胎藥,如果少奶奶吃下去,後果你們都知道吧?”
孫婆子、小紅總算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裡了,小紅才十三歲,當場沒了主意,孫婆子驚吓過後,立即朝虞敬堯磕起頭來:“大爺明察,四姑娘十歲起我就過去伺候她了,我對姑娘忠心耿耿,絕不敢下藥毒害少奶奶啊!”
小紅笨拙地學她,一邊磕頭一邊保證。
不用刑,誰會承認?
虞敬堯垂下眼簾,轉了轉大手指上的墨玉扳指。
劉喜手腳麻利地将孫婆子、小紅綁了起來,開始用刑,那種既能要人命又不會留下傷口的刑。
小紅隻會喊冤枉,孫婆子到底多吃了幾十年的鹽,忍受折磨的同時,孫婆子突然想起了好多事,譬如虞家下人中早就傳開的少奶奶、謝晉、三姑娘之間的恩怨,譬如少奶奶進門後與三姑娘一直關系冷淡,譬如三姑娘最近突然與四姑娘熱絡了起來……
“是,是三姑娘……”
再次得到喘氣之機,孫婆子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了出來。
虞敬堯擡眼。
劉喜則一巴掌甩到了孫婆子臉上:“吃了豹膽了,竟敢冤枉三姑娘!”
孫婆子紅着眼睛搖頭:“我沒胡說!三姑娘一向與少奶奶不合,為何四姑娘給少奶奶做糕點她會主動幫忙,為何四姑娘給少奶奶送過那麼多吃食都沒事,偏偏這次就查出堕胎藥了?大爺明鑒啊,我們真是冤枉的!”
這樣的解釋,劉喜還想再扇孫婆子巴掌的手,就懸在了半空。
劉喜回頭,緊張地看向主子。
虞敬堯沉默許久,叫孫婆子再說一編上午兩位姑娘做糕點時的情形。
孫婆子一五一十地回憶起來。
虞敬堯隻聽見了一句,紅豆煮熟後攪成泥的活兒,是他的三妹妹虞瀾做的。
要想讓每塊兒紅豆糕都含毒,攪泥是唯一的機會。
“關到柴房。”虞敬堯閉着眼睛道。
當晚,陳嬌入睡後,虞敬堯領着劉喜去了虞瀾的院子。
虞瀾已經睡下了,突然被丫鬟叫醒,她匆匆穿好衣服,出來一看,她最親近的乳母與兩個大丫鬟都跪在堂屋,兄長一身黑衣,活閻王似的站在三人之前。
“大哥怎麼來了?”虞瀾疑惑地問。
虞敬堯沒看她,叫乳母三人擡起頭,他審視三人的眼睛,問:“你們當中,誰碰過堕胎藥?”
毫無預兆的問題,虞瀾的兩個丫鬟都面露茫然,隻有年近四十的乳母,明顯地慌了下,雖然馬上就被她用疑惑掩飾了過去,卻又如何能逃過虞敬堯的眼睛?
那一刻,虞敬堯擡腳就踹了過去!
乳母破麻袋似的往後翻了個跟頭,口中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
“你們倆出去,出去。”
兇手抓出來了,劉喜識趣地将兩個無關的丫鬟往外趕,他也一溜煙似的退到了院子中。
乳母緩過一口氣來,看都不敢看虞敬堯,伏在地上嗚嗚地哭。
姑娘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沒人會發現,還給了她五十兩銀子,乳母财迷心竅就去跑腿了。
乳母很怕,她在等虞敬堯發問,隻要虞敬堯問,她也不管姑娘了,一定會全部交待!
虞敬堯不需要乳母交待,三妹院子裡碰過紅豆糕的隻有三妹,虞敬堯确定這邊有人買過堕胎藥,就等于拿到了三妹害人的鐵證。
“滾。”背對身後的妹妹,虞敬堯低聲朝乳母喝道。
乳母屁滾尿流地爬了出去。
劉喜從外面關上門,聽着劉喜的腳步聲走遠了,虞敬堯才緩緩轉身。
虞瀾面白如紙。
她算計了很多,唯獨沒料到,兄長這麼快就會查到她頭上,一聲審問就抓出了乳母。
虞瀾也估測過最壞的後果,最壞就是兄長從此厭棄了她,可再厭棄她也是他的親妹妹,兄長不會對她怎麼樣,而陳嬌吃了紅豆糕丢了孩子,丢了兄長與母親的寵愛,那樣的陳嬌,比她這個地位穩固的富家千金慘多了。
可設想時再冷靜,當虞瀾親眼目睹兄長打人,親眼面對鬼厲似的兄長,虞瀾還是怕了。
她想否認,都哆哆嗦嗦地開不了口。
“就因為你嫂子與謝晉有過婚約,就因為謝晉不要你了,你便恨你嫂子恨到了這個地步?”
虞敬堯一步一步逼近妹妹,眼裡有憤怒,有唾棄,唯獨沒有兄妹情。
虞瀾怕到極緻,突然不怕了!
“是,我恨她!”迎着兄長吃人的目光,虞瀾眼睛睜大,聲音擡高,近乎瘋狂:“我是你親妹妹,你卻為了她一個賤人眼睜睜看着謝晉離開而不挽留,你心裡哪還有我這個妹妹?我不甘心,憑什麼她一個賤人……”
“啪”的一聲,虞敬堯狠狠地打了虞瀾一耳光。
男人力氣之大,虞瀾直接往後摔到了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虞瀾摸摸嘴角,然後,難以置信地回頭,眼裡委屈的淚與嘴角鮮紅的皿一起往下.流:“你,你打我……”
虞敬堯看着地上的親妹妹,聲音冰冷:“你該慶幸你是我妹妹,若你不是,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虞瀾愣住了。
虞敬堯最後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翌日,虞敬堯将虞瀾身邊的仆人徹底換了一遍,嚴令下去,禁止三姑娘跨出房門半步。
這陣勢不小,陳嬌想裝不知都不行,擔憂地問虞敬堯原因,虞敬堯沒跟她說。
親女兒被禁足了,謝氏肯定急啊,找到兒子面前要說法。
虞敬堯讓劉喜将虞瀾的乳母提了過來。
知道真相的謝氏,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女兒,居然要害她的孫子。
謝氏無法接受。
“娘,三妹心思歹毒,她出嫁之前,我不會放她出來害人。”虞敬堯不容商量地道。
孫子畢竟還好好地待在兒媳婦肚子裡,謝氏一邊怨女兒糊塗,一邊心疼,試圖讓兒子給女兒定個禁足時間,别一直關着:“敬堯,瀾兒是你親妹妹啊,你别這樣對她。”
謝氏都哭了。
虞敬堯隻是冷笑:“她下毒之時,可有想過她要害的是她親哥哥的骨肉?”
謝氏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