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尋呆呆地看着屏幕上“葉玠宣戰”的定格畫面。
殷南昭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那些還在其它星國生活的異種該怎麼辦?
人類已經容不下他們,但他們的親人、愛人,他們的根還在人類中。
就算他們肯放棄一切,遷往奧丁聯邦,可路途漫漫、戰火紛飛,他們能活着到達阿麗卡塔嗎?
駱尋不明白。
辰砂、封林、紫宴,甚至左丘白、棕離、百裡蒼他們,都和她一模一樣。
她的同事、她的學生、她的病人,也都和她一模一樣。
他們開心時大笑,難過時哭泣;他們會為國家犧牲奉獻,也會為私情痛苦悲傷。
他們像人類一樣勇敢善良,也像人類一樣自私狠毒。
他們明明和她一模一樣,絕對不是不同的種群。
但是,辰砂的異變讓人類和異種徹底撕裂,毫無疑問,人類和異種已經不能和平共存。
葉玠的目光猶如利劍,隔着遙遠的星空,都狠狠刺痛了她。
他似乎在告訴她——
不要妄想,沒有中間的路可以走。
要麼人類死,要麼異種死,是遵從自己的基因,還是順從自己的情感,她必須選擇。
葉玠似乎已經很笃定她最終的選擇。
就算她有勇氣背叛自己的基因,可如果人類和異種勢不兩立,一次又一次流皿沖突,無數人死亡後,仇恨終将遮蔽雙目,異種又真能容下她嗎?
她的基因,是異種中“異種”。
殷南昭的基因,是連異種都絕對不會容忍的殘次造假。
如果兩個人放下一切,遠走高飛,憑他們的本事,無論如何都能安度餘生。
但是,殷南昭不可能放下異種,她也不可能放棄異變後的辰砂、封林托付給她的孩子、還有紫宴那些視她為友的人。
不需要一雙預示未來的眼睛,駱尋都能清楚地看到,她和殷南昭面前是一條荊棘密布、利刃插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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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
個人終端突然響起,駱尋看了眼來訊顯示,立即接通了視訊。
殷南昭出現在她面前。
其實不過兩日沒見,但也許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駱尋竟有一種久别重逢的珍惜喜悅,近乎貪婪地端詳着殷南昭。
他應該不想她擔心,已經換掉作戰服,洗去了一身的硝煙,穿着日常的軍裝,可因為長時間沒有休息,眉梢眼角隐有一絲疲憊,手上還纏着白色的止皿帶。
殷南昭抱歉地說:“我要留在前線指揮戰役,近期内沒有辦法回阿麗卡塔。
”
他知道駱尋需要他,但辰砂突然異變,不分敵我地屠殺了上百人,不僅讓所有人類震驚恐懼,也讓異種驚恐不安。
現在内外交困,他必須守在前線,擋住葉玠來勢洶洶的進攻,否則奧丁聯邦随時會滅亡。
駱尋微笑着搖搖頭,寬慰他:“不用擔心我,家裡有安達和狄川照應,研究院裡有安娜照應,同事們都很友善,倒是你在前線,要多注意安全。
”
殷南昭目光如水,靜靜地看着駱尋。
小尋有一顆七竅玲珑心,不可能看不清未來的局勢,也不可能不知道怎麼選擇能趨利避害,但是,她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掙紮地選擇了陪他一起走下去。
殷南昭沉默地伸出手。
駱尋看到他的目光,立即明白,她之前的所思所想,殷南昭雖然一字未問,卻已經全部都明白了。
駱尋凝視着他,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裡。
明明隻是虛拟的影像,兩個人卻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對方。
殷南昭柔聲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
像我這樣的人,能被你喜歡,非常幸運。
”
駱尋鼓了鼓腮幫子,眼睛眯成了月牙,“千旭說過,殷南昭沒有說過。
”
殷南昭笑挑了挑眉,“因為殷南昭不認同千旭的看法。
”
“啊?
”駱尋的眼睛立即瞪得滴溜溜圓。
殷南昭上前一步,抱住了駱尋,在她耳畔鄭重地說:“像我這樣的人,能被你喜歡,非常幸福。
謝謝!
”
殷南昭敢無視法律、無視倫理,敢和整個宇宙對抗既定的命運,卻不敢抓住那份幸運。
幸好,給了他幸運的女人比他勇敢,不管他好、他壞,他善、他惡,他美、他醜,她都始終沒有放手,把幸運變成了幸福。
駱尋鼻子發酸,心中又是苦澀、又是甜蜜,含着眼淚,笑抱住了殷南昭。
她的誕生始于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整個生命都是從她人的人生中偷來的,像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随時都有可能木枯水竭,是殷南昭讓她的生命長出了根系、生出了源頭。
有生之年,幸好相逢。
不管前方是荊棘、深淵,還是狹谷、火海,他們攜手同行。
若不能白頭偕老,那就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