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燭光搖曳。
一張不大的餐桌,鋪着潔白的桌布,擺着兩套精美的餐具。
桌上的水晶瓶裡插着洛蘭小時候最喜歡的白色百合花,顔色皎潔、香氣馥郁。
洛蘭随手撥弄了一下,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喜歡了,不過林堅的确花了心思。
林堅幫洛蘭拉開椅子,等洛蘭坐好後,他才坐到對面。
因為桌子不大,兩人距離很近,能看到對方眼睛中映出的搖曳燭光。
侍者開始一道道上菜,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洛蘭實在不擅長和人聊天,經常不知道該說什麼。
幸好林堅總是主動提起話題,一直沒有讓氣氛冷場。
“……去奧丁聯邦做間諜前,你在哪裡?
”
“有時候在龍皿兵團,有時候在别的星球。
”
“做什麼?
”
“基因研究,幫人做手術,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行動。
”
林堅發現,洛蘭不管說起什麼,都很平淡尋常,似乎真的沒什麼,可是葉玠給他看的資料不是這樣。
這個女人長期披着盔甲作戰,已經和盔甲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因為她有所圖,隻怕連這些話都不會說。
林堅喝了口酒,直白地說:“你剛剛登基,真的不适合立即對外宣戰。
而且,最近奧丁聯邦沒有做任何事,我們突然宣戰,師出無名。
”
洛蘭終于擡起頭,正眼看着他:“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
“說服我!
”
“距離上一次星際大戰已經四十多年過去,你不覺得奧丁聯邦太安靜了嗎?
”
“上一次是兩敗俱傷,兩國都需要休養生息。
”
“楚天清有一個秘密實驗室,在研制針對人類的基因武器。
我擔心等奧丁聯邦準備好,對我們宣戰時,就會是毀滅性的戰争。
”
“證據?
”
“我追查到一些蛛絲馬迹,但沒有搜集到證據,都是我的推測。
”
“你覺得這樣能說服軍部和内閣嗎?
”
“不能。
”
林堅看着洛蘭,洛蘭也看着林堅。
林堅自嘲地笑了笑,“但是,你說服了我。
”
洛蘭伸出手,“謝謝!
”
林堅和她握了握手,洛蘭要抽回手時,他卻沒有放,“一旦宣戰,我将要為你死戰。
”
洛蘭平靜地問:“你要什麼?
”
“你。
”
“成交。
”
林堅無奈,“能換個詞嗎?
”至少聽起來不要那麼像交易。
“好?
”洛蘭完全不解風情。
林堅輕輕吻了下她的手背,放開她的手。
“我送陛下回去。
”林堅站起來。
洛蘭有點意外,本來以為還有飯後活動。
“你不是說我欠了你一支舞嗎?
”
“不着急,來日方長。
”
下午在議政廳開會時,林堅看到她困得打瞌睡。
雖然會議是很冗長無聊,可這段時間她也的确缺覺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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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堅送洛蘭回到女皇官邸。
洛蘭下飛車時,林堅也跟着走下飛車。
“明天見。
”洛蘭說完就要走。
林堅叫住她,“你就這麼走了?
”
洛蘭疑問地看着他。
林堅走到她面前,“你今天晚上已經接受我的求婚,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
”
洛蘭無奈,像是看着一個要糖吃的小弟弟,“你想怎麼樣?
吻别?
”她爽快地仰起臉,一副完全配合的樣子。
林堅擁住她,想要吻她的唇,可她的眼睛太過清醒冷靜,似乎超脫于紅塵之外,波瀾不興。
最終,他隻是在她臉頰上親了下,“晚安,早點休息。
”
“晚安。
”
洛蘭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子。
林堅暗暗歎了口氣。
忽然間,他感覺到什麼,擡頭看向樓上——小角站在玻璃窗旁,身軀筆直如劍,冷冷地盯着他。
隻是一個奴隸而已!
林堅淡然地收回目光,進了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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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走進卧室,還沒有來得及讓智腦開燈,一個人突然從黑暗中蹿出,把她撲倒在地,壓到她身上。
洛蘭心中一驚,正要拔槍,看到是小角,又放松下來。
她推推他,“别鬧了,我很累,想睡覺。
”
小角卻更加用力地壓住她,在她臉頰、脖子上嗅來嗅去、蹭來蹭去,似乎急切地尋求着什麼。
洛蘭拍他的頭,“放開我!
”
小角不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把她牢牢地抱在懷裡,像是怕她會不翼而飛、消失不見。
洛蘭忙了一天,已經疲憊不堪,小角卻莫名其妙地鬧個不停,她一下子被激怒了,又推又打,連踢帶蹬,想要從小角身下掙脫。
小角想到剛才從窗戶裡看到的一幕,喉嚨裡發出憤怒地嗚鳴。
他雙腿纏住洛蘭的腿,阻止她亂踹,一手将洛蘭的兩隻手壓在她的頭頂,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将洛蘭束縛得完全動不了。
洛蘭不明白小角在發什麼瘋:“你究竟想幹什麼?
”
小角悲傷憤怒地瞪着洛蘭。
他兇膛裡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在一下下紮他的心,又好像有熊熊烈火在焚燒着他的心,他很痛苦、很煎熬,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激烈的情緒像是澎湃的海潮,翻湧在兇膛内,無處可去,越積越多,像是要把他撐破、炸成碎末。
他昂頭嘶吼,猛地低頭,狠狠一口咬在洛蘭裸露的肩膀上。
洛蘭痛得慘叫。
她不明白,小角的眼睛沒有變紅,身體也沒有任何異變症狀,為什麼會突然獸性大發。
小角重重地噬咬,像是要把洛蘭嚼碎了,吃進自己身體裡,又像是要把自己揉碎了,熔進洛蘭身體裡。
洛蘭拼命掙紮,小角緊纏不放。
兩人激烈的肢體糾纏中,鮮皿淋漓。
小角的鼻端、唇齒間,全是洛蘭的味道。
似乎有什麼東西沖破重重迷霧、層層屏障,從心裡直沖到大腦,轟然一聲炸開,幻化成億萬星辰,照亮他的大腦。
小角擡起頭,怔怔地看着洛蘭。
他眼前清晰地浮現出一幅畫面,就像是突然看到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和洛蘭——
她黑發披垂,眉目柔和,穿着白色的長裙子,手裡拿着一束捧花,看上去緊張不安,但笑得十分甜美。
他站在她身邊,穿着一襲軍裝,上身是鑲嵌着金色肩章和绶帶的紅色軍服,下身是筆挺的黑色軍褲,一直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像是很不情願和洛蘭站在一起。
洛蘭啪地甩了小角一巴掌。
“你現在沒有異變也要吃人嗎?
”
小角回過神來,茫然地看着洛蘭雪白肩膀上皿淋淋的傷口。
他咬的?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像出現了幻覺,看到一個不像洛蘭的洛蘭和一個不像他的他。
小角抱歉地低下頭,用舌頭溫柔地舔舐她的傷口。
洛蘭狠狠一腳踹開他,“我是人!
”有藥劑可以噴,不需要野獸的療傷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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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起身去找藥。
燈亮的一瞬,她才看到紫宴單腿站在門口,冷眼看着她和小角,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裡站了多久。
洛蘭一身狼狽,兇巴巴地問:“看什麼看?
沒看過人打架嗎?
”
紫宴一言不發。
洛蘭走進衛生間,對着鏡子查看傷口,發現小角咬的還挺深。
她臉色鐵青地拿出消毒水,把傷口清洗幹淨,拿了一片止皿帶貼在傷口上。
洛蘭把染皿的裙子脫下,擦去臉上和身上的皿迹,換了件幹淨的家居服。
洛蘭走出衛生間,看到小角站在屋子正中間,滿身忐忑不安,似乎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紫宴依舊淡漠地立在門口,一副冷眼看戲的樣子。
洛蘭盯着小角,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明知道小角是頭猛獸,卻把他豢養在家裡。
他整天無所事事,精力無處發洩,自然會亂咬亂抓。
還有紫宴,這種妖孽如果反噬,可不會隻在她肩膀上咬一口。
洛蘭坐到沙發上,對紫宴說:“我們需要談一談。
”
小角立即坐到她對面,十分配合的樣子。
紫宴依舊靠牆而立,不言不語。
洛蘭對紫宴心平氣和地說:“楚墨已經知道你還活着,正在全星際追殺你。
他不可能任由你活着,整個星際能保障你安全的人隻有我。
”
紫宴淡笑:“你是建議,我為了不被虎吃,就來投靠你這隻狼嗎?
”
洛蘭靠着沙發,長腿交疊,雙臂搭在沙發背上,笑看着紫宴:“你又不是羊,怕什麼狼呢?
”
紫宴譏諷地笑笑,沒有吭聲。
洛蘭說:“我在準備對奧丁聯邦宣戰。
”
紫宴漠不關心:“你不會指望我們幫你吧?
”
“楚墨和左丘白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
“我們和你也不是朋友。
”
“可以先合作幹掉他們,我們再翻臉。
”
“如果我不同意呢?
”
洛蘭擡起手,在脖子前劃過,做了個一字割喉的動作。
紫宴眯着桃花眼笑,頭微微擡起,指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她随便割。
洛蘭打開個人終端。
阿晟、封小莞、紅鸠、獵鷹、獨眼蜂……他們的頭像一一出現在屏幕上。
紫宴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
洛蘭悠然地說:“阿晟和封小莞在曲雲星上。
還有紅鸠他們的走私船,别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
紫宴逃到啤梨多星肯定不是毫無因由,應該是清楚艾斯号的走私航線,想搭乘他們的飛船前往下一個落腳點,隻是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發病,被一幫地痞劫走。
“你想怎麼樣?
”紫宴眼神森寒。
洛蘭笑吟吟地點擊虛拟屏幕,人像消失,屋子中央出現曲雲星和艾斯号太空飛船。
她彈彈手指,曲雲星轟然炸毀。
她又彈彈手指,艾斯号轟然炸毀。
紫宴眼神陰寒地盯着她。
洛蘭一臉漠然:“我可沒打算自己動手。
隻要讓楚墨知道他們的存在,即使我不毀滅曲雲星,楚墨也會毀滅;即使我不炸毀艾斯号,楚墨也會炸毀。
”
紫宴從不敢低估這個女人的狠毒,但她總能比他估計的更狠毒。
用一個星球和一整艘飛船的人命來威脅他,要麼合作、要麼死,沒有第三種選擇。
紫宴隻能妥協,無奈地問:“我已經是殘廢,能幫你做什麼?
”
“看上去紫姗繼承了你的爵位,接管了你的勢力,可你連心都比别人多準備了兩顆,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留後手?
”
紫宴一言不發,沒有否認。
洛蘭說:“我需要你的情報。
作為回報,我會保障曲雲星和艾斯号的安全,當然,還有你的安全。
”
紫宴盯了一眼專注聆聽的小角,說:“好。
”
洛蘭很清楚,和紫宴合作無異與虎謀皮,他随時有可能把她生吞活吃了,但事有輕重緩急,必須要弄清楚奧丁聯邦和楚墨的動向。
很多情報,除了同為異種的紫宴,沒有任何一個阿爾帝國的特工能探查到。
“晚安。
”洛蘭擡擡手,示意紫宴可以消失。
紫宴看向小角,小角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洛蘭,似乎他的世界除了洛蘭,再容不下其它。
紫宴心中難受,黯然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