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仙号星際太空母艦、會議室。
“……截至目前,最新的統計數據是,受傷人數27839,死亡人數15525,戰機損毀26484,戰艦損毀9艘……”
林樓将軍讀完報告,忐忑不安地看着葉玠。
葉玠歎了口氣,“訓練軍隊方面,我比起殷南昭還是差遠了。
”
林樓将軍忙說:“怎麼會呢?
聽說奧丁聯邦受傷的人更多,醫生和醫療艙都不夠用,不同艦隊的士兵為了争搶醫療資源大打出手。
”
葉玠自嘲地笑了笑,問:“你喜歡狩獵嗎?
”
林樓将軍不明白為什麼話題突然跳轉了,愣愣地說:“不喜歡。
”
葉玠眯着眼睛,似乎回想起以前狩獵時的事情,“狼群裡,在獵人手中受過傷卻活下來的狼才最難對付,奧丁聯邦的死亡數據一定比我們少。
”
林樓将軍不服氣地說:“我們的軍隊人數遠遠多過他們。
”
葉玠譏嘲地笑笑。
行事穩重的林榭将軍耐心地教導弟弟:“我們的軍隊是各個星國的聯合軍,看上去人多勢衆,可缺點也很明顯,對命令的服從和執行力都比不上一支統一的軍隊。
而且,這樣的軍隊召集不容易,解散卻很容易,即使什麼矛盾都沒有,也會随着時間流逝自然而然士氣消散、分崩離析。
”
林樓将軍恍然大悟。
葉玠看着星際作戰圖說:“林榭将軍說的對,必須趁着士氣還凝聚時發起全面進攻了。
”
所有人齊刷刷站起、肅容靜聽。
葉玠躊躇滿志地看着會議室裡的所有将領。
經過大半年的整頓,他已經牢牢掌控軍隊,阿爾帝國的政務也河清海晏,是時候發起對異種的全面進攻了。
幾十年的準備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可惜,陪着他一路走來的那個人卻不在這裡。
不過,她遲早會回來的。
希望那個時候,他能和她并肩站在阿麗卡塔星上,告訴她:“我們到達了,我們征服了!
”
————·————·————
北晨号星際太空母艦。
臨時實驗室。
駱尋記錄完最後一個數據,依舊沒有新的發現,忍不住疲憊地歎了口氣。
她擡起頭撐了個懶腰,一邊轉動僵硬的脖頸,一邊捶着發酸的肩膀。
一雙手搭在她身上,幫她揉捏着脖頸和肩膀。
駱尋沒有回頭,索性靠着椅子,微笑着閉上眼睛,由着殷南昭按捏。
等疲憊僵硬的肌肉松弛下來後,她才問:“今天怎麼會這麼閑?
”
“我失業了。
”
駱尋把工作椅轉了個圈,看着殷南昭,滿眼好奇。
殷南昭說:“因為辰砂無法履行職責,百裡蒼接替辰砂,成為了聯邦的總指揮官。
剛剛他已經到達前線,所有将領正在向他述職,從現在開始,由他指揮戰役。
等南昭号到達前線後,北晨号應該會撤出前線,回奧丁星域駐守。
”
駱尋不發一言。
她明白現在是戰争時期,指揮官的職位不能空缺。
百裡蒼一直是堅定的主戰派,獲得衆人的支持理所當然。
可是,從她踏上阿麗卡塔星那天起,奧丁聯邦的總指揮官就是辰砂,難道所有人都認定辰砂已經死了嗎?
殷南昭溫和地說:“我知道你心理上無法接受,但大勢所趨,隻能接受。
”
駱尋抱住殷南昭的腰,悶悶地說:“百裡蒼做指揮官,肯定不會滿足于被動防守,一定會發起全面反攻,人類和異種和解的希望是不是完全沒有了?
”
殷南昭輕撫着她的頭,沒有說話。
駱尋非常難受。
如果她能研究出治愈辰砂異變的藥劑,證明異種依舊是“攜帶異種基因的人類”,就能讓普通基因的人類不用那麼懼怕異種,也許就能阻止雙方的戰争越打越激烈。
她禁不住又想,如果是龍心,也許已經找到治愈辰砂的方法了吧!
殷南昭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彎下身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不要胡思亂想。
你安心工作,别的事情交給我來操心。
”
駱尋沉默地點點頭。
殷南昭說:“人類和異種的戰争,和誰是指揮官沒有關系,不用等百裡蒼發動全面反攻,英仙葉玠就會全面進攻。
”
殷南昭的話音剛落,就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警報聲後,百裡蒼的聲音響起:“我是百裡蒼,奧丁聯邦的指揮官。
人類聯盟軍的列戰艦正在全速接近,快要突破最後的警戒線,所有參戰人員,立即各就各位,準備迎戰。
”
他說話間,一枚又一枚遠程星際導彈已經射擊在太空母艦上。
雖然太空母艦開啟了能量防護罩,但導彈鋪天蓋地,接連爆炸,形成巨大的沖擊波,讓龐大的太空母艦都在震顫。
臨時實驗室的細節設計有的地方不算合理,不少實驗儀器随着震顫從架子上落下,摔到地上。
殷南昭反應迅捷,直接把駱尋連人帶椅推到艙壁邊,用自己的身子做護盾,把她牢牢地護在懷裡。
阿爾帝國和奧丁聯邦打了大半年了,卻是第一次直接對太空母艦發起攻擊。
駱尋小聲問:“這是最後的決戰嗎?
”
殷南昭一臉淡然,平靜地說:“最多算是太空母艦的決戰,人類和異種……哪有這麼簡單?
”
————·————·————
第一輪猛攻結束後,駱尋打算收拾整理掉落的實驗器材。
殷南昭拉住了她,推着她往外走,“交給機器人處理。
馬上就會有更猛烈的進攻,這裡不安全。
”
駱尋隻能随着殷南昭往外走,“辰砂那邊……”
“它還在昏迷中,宿一、宿五他們都在,有情況會随時通知我,不用擔心。
”
駱尋以為殷南昭會護送她回到艙室,沒有想到他帶着她來到了特種戰鬥兵平時訓練的訓練館。
現在正在打仗,參戰人員都在全力以赴迎戰,不參戰人員也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嚴陣以待。
訓練館裡一個人都沒有,十分空曠安靜。
大概為了照顧長期駐守在太空母艦上士兵的心情,橢圓形的訓練館空間十分開闊,一整面牆都是透明的,能看到外面浩瀚無垠的太空。
密密麻麻的戰機猶如鳥群一般盤旋飛舞,有的呼嘯着沖向前方去迎戰敵人,有的疲憊地受傷歸來準備休憩。
一枚枚導彈劃破虛空,飛馳而來,像是蔚為壯觀的流星雨,從九天傾瀉而落,擊打在太空母艦上。
肉眼看不到能量防護罩,但是,每當有導彈爆炸,就會看到虛空中浮現出彩色的光紋,像是漣漪般一圈圈蕩漾開來。
随着連綿不斷的導彈,太空母艦四周的漣漪此起彼落,顔色變幻不定,像是一場用鮮皿染就的夢境,流光熙彩、紫醉金迷。
駱尋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親眼目睹太空戰役,呆呆地站在巨大的透明牆前,震撼得說不出一句話。
突然,一枚導彈落在他們正前方,随着砰然炸開的巨大煙火,一陣劇顫傳來。
駱尋猝不及防間,失聲驚呼,身子搖搖晃晃,幸虧殷南昭攬住了她的腰,才沒有摔倒。
殷南昭立如青松、穩如山嶽,安撫地說:“沖擊波大時會引發強烈颠簸,就像船行駛在水面上會有搖晃,不用擔心。
”
駱尋看着外面接連不斷的導彈,擔憂地問:“你真的放心百裡蒼?
”
殷南昭淡淡說:“放不放心都隻能等待結果。
戰場上最忌諱兩件事,一個是沒有指揮,群龍無首;一個是指揮太多、不知道聽誰的。
我現在如果幹涉,隻會讓結果更糟。
”
駱尋看看四周,連個安全座椅都沒有,不解地問:“你帶我來這裡幹嗎?
”
殷南昭脫下黑袍,摘下面具,拿起兩把訓練槍遞給她,“之前咱倆都沒有時間,現在正好你沒有辦法做實驗,我也有空,可以教教你如何在太空戰争中有效地保護自己。
”
駱尋刹那間心裡驚濤駭浪,殷南昭到底在擔心什麼?
又到底在害怕什麼?
殷南昭溫柔地說:“小尋,隻是以防萬一。
萬一我不在你身邊時,你能保護自己。
”
“沒有萬一!
我不是軍人,如果我在戰場上,一定是在你身邊!
”駱尋斬釘截鐵地說完,轉身就走。
她明白殷南昭的想法。
他希望,即使萬一他不在時,她也能用他教會她的手段自保,但是,沒有萬一。
殷南昭身影一閃,擋在她面前,近乎央求地說:“小尋,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我是殷南昭,奧丁聯邦的執政官!
”
駱尋盯着他,他的眼睛猶如黑夜,深不見底,藏着太多的難以言說。
駱尋含着淚笑了,“殷南昭,你給我聽着!
我會好好學習你教導的東西,但是,不是為了以防萬一、獨自求生,而是為了以防萬一、并肩作戰!
”
她脫下白大褂,拿起訓練槍,“來吧!
”
————·————·————
巨大的透明牆外就是異種和人類激戰的戰場。
雙方的戰列艦正面相遇,變換着各種隊形,都企圖沖破對方的防守線,重創對方。
開闊寬敞的訓練館内卻異樣冷清,隻有一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男人和一個穿着白色醫療兵制服的女人。
駱尋心無旁骛,正在和一隊攻入戰艦内的敵人交戰,目标是擊退敵人,搶奪到救生艇逃生。
殷南昭站在一旁,提醒着她應該注意的事項,時不時還會暫停訓練程序,示範她該如何更有效地攻擊和自衛,指點她在近身作戰時如何利用匕首悄無聲息地給敵人緻命一擊。
太空母艦持續不斷地颠簸着,時而劇烈、時而緩和。
駱尋一遍遍失敗,又一遍遍重來。
漸漸地,她習慣了颠簸,不但不會被颠簸影響到動作和速度,還會利用颠簸,身影變換更加飄忽不定,讓敵人難以捕捉到她。
終于,駱尋趕在敵人抓到她前,成功搶到救生艇。
智腦響起喝彩聲,恭喜駱尋完成了訓練。
駱尋把訓練槍放回槍架上,轉身擺了個“請來進攻”的姿勢,示意殷南昭來攻擊她。
殷南昭看駱尋滿頭大汗,臉上和手上都是淤青,不願再出手,“今天的訓練到此為止,我們先去醫療室拿點藥。
”
駱尋扯了個燦爛的笑,表示自己沒事,“我還有餘力,你不是批評我近身作戰時動作不幹脆利落嗎?
再訓練一會兒吧!
”
殷南昭的心不自禁地窒痛。
他擁有一個代表光明的名字,也的确給了不少人光明,但自己和自己最愛的人卻不得不在黑暗中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