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散落星河的記憶

297.Chapter16---1

散落星河的記憶 桐華 4637 2024-01-31 01:06

  夕陽西下。

  脈脈餘晖映照着曆經風雨的古堡。

  門窗半掩,紗簾飄拂,悠揚悅耳的鋼琴聲從屋子裡流淌出。

  漫天晚霞。

  火紅的玫瑰花開滿花園。

  一個長發披肩、眉目含笑的女子坐在玫瑰花叢中,正在翻撿玫瑰花,準備做玫瑰醬。腳邊、膝上都是玫瑰花,連頭上都沾了幾片紅色的花瓣。

  他滿心歡喜地朝着她走過去。

  開滿玫瑰花的小徑卻猶如迷宮,道路百轉千回,無論他怎麼走,都走不到她身邊。

  好不容易,他越過重重花牆,跑到她面前,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擡頭的一瞬,城堡和玫瑰花園都化作流沙,消失不見。

  四周刹那間變成了金色的千裡荒漠。女子也變成了短發,眉目依舊,卻冷若冰霜。

  ……

  小角猛地坐起,一頭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

  他走到保鮮櫃前,随手拿了一瓶飲料,坐在舷窗前,靜默地看着窗外。

  即使漫天繁星璀璨,刺眼的炮火不斷,阿麗卡塔星依舊是最耀眼的存在,沒有任何光芒能掩蓋它。

  小角喝了一口飲料,下意識地看向瓶子。

  上面寫着四個小字,如果不看圖案的話,既可以從左往右讀成“朝顔夕顔”,也可以從右往左讀成“夕顔朝顔”。

  朝顔夕顔、夕顔朝顔。

  小角記得是洛蘭養在露台上的兩種花的名字,一個朝開夕落,一個夕開朝落,兩種花種在一起,倒是正好湊成朝朝夕夕、夕夕朝朝都有花開。

  突然,通信器響起蜂鳴音。

  小角定定地看着來訊顯示上的名字——辛洛。

  發了一會兒呆,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急忙接通信号。

  洛蘭出現在他面前,“林樓将軍說要發起最後的進攻了?”

  “我已經摸清楚阿麗卡塔的所有軍事布置,是時機決一勝負了。”

  洛蘭說:“我給你送了一盒禮物,應該快要送到了。”

  小角打趣地問:“我打敗奧丁聯邦的獎勵?”

  “隻是一個小禮物。”洛蘭自嘲地笑笑,“你如果想要獎勵,我有一個巨大的驚喜或者驚吓正等着你。”

  這不是洛蘭第一次說這句話,小角突然很想問問究竟是什麼樣的驚喜或驚吓,但話到嘴邊,卻始終沒有出口,隻是默默地喝了兩口飲料。

  “不打擾你休息了。”

  洛蘭正要切斷信号,小角突然說:“我現在的休息艙房有一個窗戶,能看到星空。”

  洛蘭唇角微微上翹,含笑問:“你覺得我會喜歡?”

  “你很喜歡眺望星空。”

  “我爸爸去世後,我媽媽帶我和葉玠搬到藍茵星定居。剛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媽媽卻常年不在家,我難過時,常常看着星空發呆,盼望她快點回來。後來,媽媽死了,我和葉玠又分開了。身處不同的星球,我會看着星空,擔憂他在别的星球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生命危險。”

  小角明白了洛蘭的意思,常年累月的行為已經變成了一種融入生命的習慣,“現在即使沒有人需要挂念,卻已經喜歡上眺望星空。”

  洛蘭溫和地說:“現在依舊有人讓我挂念。”

  疲憊至極時,她會坐在露台上,眺望着星空慢慢吃姜餅,思念着曲雲星的孩子和奧丁星域的小角。

  洛蘭的眼睛裡流淌着言語未曾表述的東西,如同舷窗外的星光般閃耀動人,令人禁不住想要沉醉其間。

  小角身子前傾,抱住洛蘭,在她耳畔說:“晚安。”

  ————·————·————

  決戰前夕。

  林榭号戰艦。

  空氣中彌漫着緊張忙碌的凝重和激動興奮的期待,所有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職,為最後的決戰做着準備。

  雖然戰争形勢一直有利于阿爾帝國,所有帝國将士都堅信最後的勝利屬于阿爾帝國,但對手畢竟是奧丁聯邦。

  這是一位既令人畏懼、又令人敬佩的敵人,面對滅國的失敗,異種不會鬥志消弭、逃跑求生,反而會以獻祭般地勇敢無畏,争取和他們同歸于盡。

  所有士兵都清楚,攻克阿麗卡塔必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自己的性命或者戰友的性命。

  艦長休息室。

  小角換上作戰服,拿起作戰頭盔,一切準備就緒,準備出門。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

  他看了眼門上的顯示屏,一個送貨機器人站在門外。

  “進來。”

  艙門自動打開,機器人滾進來,把一個方形的禮盒遞給小角,“肖艦長,請查收,來自女皇辦公室的快件。”

  小角接過後,機器人離開。

  小角把禮盒放到桌上,身子站得筆挺,目光注視着禮盒。

  一瞬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艙房。

  伴随着輕微地咔哒聲,艙門關閉。

  艙房内人去屋空,寂靜冷清、幹淨整齊,所有東西紋絲不亂,就像是從沒有人住過,隻有桌子上擺着一個沒有拆封的禮盒。

  ————·————·————

  小角步履從容地走着。

  “艦長!”

  “艦長!”

  ……

  此起彼伏的問候聲中,所有官兵看到他時都立即恭敬地讓路,自發敬禮,目光裡飽含着發自内心的尊敬和愛戴。

  小角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去奧米尼斯軍事基地的事。

  一隊隊英姿矯健的軍人從他身旁經過,一架架戰機從他頭頂飛掠過,他羨慕地看着他們,渴望成為他們其中一員。

  從奧米尼斯軍事基地的教官到林榭号戰艦的艦長,已經十年過去。

  他真正變成了他們其中的一員。

  和他們一起生活,軍隊裡除了睡覺,吃穿住行幾乎都在一起,每個隊友最後都變成了嬉笑無忌的兄弟。

  和他們一起戰鬥,分擔危險、分享榮譽。

  和他們一起慶祝活着,聆聽他們對家人的思念。

  和他們一起悲痛死亡,哀悼并肩戰鬥的戰友。

  戰場是人世間最特殊的空間。在這裡,死亡無處不在,生命既脆弱又堅強,情感既短暫又永恒,時光變得格外厚重,所有經曆都會被命運的刻刀一筆一畫重重刻入記憶。

  ……

  小角腳步不停,一直疾步往前走。

  周圍熟悉的一切慢慢向後退去,正在漸漸遠離。

  本來應該抛棄遺忘的人和事,卻在腦海裡清晰地一一浮現。

  ——維護支持他的上司,林樓将軍、闵公明将軍……

  ——和他并肩作戰的戰友,霍爾德、林堅……

  ——他親手訓練、悉心指導的學員。

  ——無數尊敬他,愛戴他的下屬。雖然交集不多,但他的每一個命令,他們都無可挑剔地盡力完成。

  十年時光、點點滴滴,經過炮火的淬煉,份外清晰。

  一幕又一幕記憶像利刃一般撲面飛來。

  小角面無表情,迎着利刃一步步往前走。

  他以為隻是褪下僞裝,沒有料到,竟然像是在剝皮。一層又一層皿肉被剝下、一根又一根經脈被剔除。

  十年記憶,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早已經融入生命,他割舍的不是僞裝,而是他的一段生命。

  小角走到戰機起降甲闆。

  周圍有戰機陸陸續續起飛,也有戰機陸陸續續歸來,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小角命令:“準備戰機。”

  監控室的軍官看到他十分詫異,卻因為信任和愛戴什麼都沒有問,立即按照命令為小角準備最好的戰機。

  小角跳上戰機,戴上頭盔。

  十年之後,他終于走到這裡,可以再次做回自己,但代價是剝皮割肉剔骨,他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連他自己都要不認識自己。

  他究竟是誰?

  如果是肖郊,為什麼他要冷酷地背叛誓言、辜負信任、舍棄現在?

  如果是辰砂,為什麼他會覺得撕下僞裝時有剝皮之痛?

  小角握住推杆,緩緩啟動引擎。

  戰機順着甲闆滑行了一段後,驟然加速,飛入茫茫太空。

  浩瀚蒼穹下,繁星閃爍。

  他駕駛着戰機,一直向前飛。

  戰機飛躍過茫茫星河,飛躍過廣袤蒼穹,飛躍過時光的長河,飛向過去的自己。

  ————·————·————

  炮彈劃過天空,無數流光驟然亮起、驟然熄滅。

  越靠近正在交戰的前線,炮彈越密集,閃耀的火光幾乎湮沒了星辰的光芒。

  戰機一往無前。

  在交織成網的密集炮火中,靈敏快捷、從容遊弋,穿破雙方的火力網,進入了奧丁聯邦的防守區域。

  就像是一隻羊耀武揚威、大搖大擺地闖入狼群,這架阿爾帝國的戰機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奧丁聯邦的軍人被激怒了,周圍的戰機全部鎖定它,朝它發起猛攻。

  阿爾帝國的戰機沒有迎戰,隻是閃避,卻沒有一架戰機能成功攔截住它。

  負責防守這個區域的戰艦是獨角獸戰艦,艦長是宿一。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監控屏幕,表情越來越凝重。

  紅鸠的聲音從通信器裡傳來:“兄弟,看上去你們攔截不住阿爾帝國的這架戰機,要不要我們協助?”

  宿一像是完全沒有聽到紅鸠說什麼,隻是盯着監控屏幕上的戰機,觀察着它的每一個飛行動作。

  監控屏幕上的畫面和腦海裡的記憶漸漸重疊,融為一體。

  突然,宿一下令:“停止進攻!”

  正在圍剿阿爾帝國戰機的特種戰鬥兵接收到命令後立即停止了攻擊。

  奧丁聯邦的戰機沒有再進攻阿爾帝國的戰機,但也沒有撤退,反而越聚越多,四周密密麻麻都是飛旋盤繞的奧丁聯邦的戰機。

  阿爾帝國的戰機猶如一隻勢單力薄的鳥兒被群鷹環繞,卻夷然不懼地依舊向着獨角獸号飛來。

  宿一目光灼灼地盯着戰機,呼吸越來越急促,聲音顫抖地下令:“讓路!”

  所有戰機向兩側讓開,讓出一條通道。

  在奧丁聯邦無數戰機的“夾道歡迎”中,一架阿爾帝國的戰機如同飛鳥歸巢般向着獨角獸号戰艦迅疾飛來。

  當戰機靠近獨角獸号戰艦時,宿一、宿二、宿五、宿七已經全部等在甲闆上。

  戰機徐徐降落在甲闆上。

  奧丁聯邦的士兵緊張地舉起槍,對準戰機。

  宿一滿面焦灼期盼,目不轉睛地盯着戰機。

  戰機的艙門打開,一個男人身手利落地跳下戰機。

  宿一、宿二、宿五、宿七霎時間站得筆挺,目光都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擡手要摘頭盔,一個士兵竟然緊張地想要開槍,宿一聲音嘶啞地大喝:“住手!”

  男人摘下頭盔,臉上居然還有一個鉑金色的面具。

  衆人屏息靜氣。

  男人又摘下面具,終于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

  五官英挺,眉目犀利。

  眉梢眼角的滄桑将原本的犀利掩去,平添了剛毅沉穩,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經過漫漫時光的淬煉已經返璞歸真、光華内斂。

  宿一、宿二、宿五、宿七熱淚盈眶,聲音堵在嗓子眼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男人向着宿一他們走過去。

  一個年輕的士兵緊張得握着槍的手不停發抖,大聲喝問:“你是誰?”

  男人掃了他一眼,平靜地回答:“我是辰砂。”

  宿一、宿二、宿五、宿七眼淚奪眶而出,齊刷刷地擡手敬禮,周圍的士兵一臉震驚,也紛紛收起槍,擡手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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