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站起來,對林森說:“宴會已經開始,我去換衣服,争取能再拖延一個小時,你們盡全力疏散人員,一旦接到命令,立即起飛,朝着遠離太空母艦的方向飛。
”
“陛下!
”譚孜遙和林森異口同聲,想要阻止洛蘭去見左丘白,“太危險了!
”
洛蘭無奈地攤攤手,“我知道危險,但如果我不出現,左丘白就會立即發動襲擊,我能怎麼辦?
”
譚孜遙和林森看了眼中央區的監控視頻,都不吭聲了。
一隊又一隊軍人集結在一起悄悄撤退,就像是潺潺小溪般從死亡奔向生存,就算多堅持十分鐘,也可以多拯救上千條人命。
洛蘭是皇帝,沒有人期望她深入險境。
她完全可以下令現在就封鎖中央區,停止人員疏散。
受降和會談是元帥決定和主導的,肯定是元帥負全責。
眼下的這種情況,不管怎麼說洛蘭都已經盡力,拯救了三分之一的人,可以向所有人交代,完全犯不着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但是,那就不是英仙洛蘭了!
林森一直記得林樓将軍每次喝醉後就會流着淚念叨葉玠陛下救他的事,林樓将軍曾經說過隻要洛蘭陛下有葉玠陛下的一半,就已經值得林家效忠。
這十多年,林森跟在林堅身邊,譚孜遙跟在洛蘭身邊,親眼目睹了洛蘭的所作所為,他們都很清楚洛蘭絕不是一個面對危險會逃跑的皇帝。
譚孜遙對洛蘭敬禮,堅毅地說:“我是陛下的護衛軍軍長,我陪陛下去。
”
洛蘭笑着點點頭,“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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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換衣服前,去看了眼小朝。
清越正在給小朝讀故事。
洛蘭站在門口靜靜聽了一會兒,沒有打擾她們,關上艙門悄悄離開了。
洛蘭走進自己的艙房,打開衣櫥。
黑色太沉重,紅色太濃烈……最後挑了件清新柔和的海藍色長裙。
她撩起長裙,把武器帶綁到大腿上。
挑選武器時,她的視線落在死神之槍上,耳畔回響起左丘白說過的話。
“有一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
雖然我的槍法非常好,但面對殷南昭我依舊沒有絲毫信心。
當年,來自死神的那一槍我是瞄準你開的。
我在賭,賭殷南昭能躲過射向自己的槍,卻會為了保護你,自願被我射中。
”
洛蘭面無表情地拿起死神之槍,插到武器帶上。
她放下長裙,對着鏡子整理儀容。
一切收拾妥當,要離開時,她突然又想起什麼,停住了腳步。
洛蘭打開個人終端的通訊錄,盯着“小角”的名字。
她告訴自己辰砂不會接聽,根本沒有必要浪費時間打這個音訊,可是,她又在不自覺地說服自己,找各種理由去撥打小角的聯系号碼。
辰砂了解左丘白,熟悉太空母艦,擅長應對戰争中的突發性事件,眼前的情況對她很難,可也許對辰砂而言不是那麼難。
洛蘭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撥通了小角的聯系号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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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嘀。
半夜裡,辰砂正在睡覺,聽到聲音,立即睜開眼睛。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個人終端,發現不是,聲音來自床頭的保險箱。
隔着厚重的金屬門,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如同一個人隔着千山萬水的呼喊,帶着幾分不真切。
辰砂屏息靜氣,一動不動地躺着,一直睜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闆。
嘀嘀、嘀嘀。
特殊的蜂鳴音終于停止。
辰砂無聲地籲了口氣,既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怅然若失。
他翻了個身,探手過去打開保險箱,拿出個人終端。
一條系統自動發送的消息提示:您有1條洛洛的未接來訊。
辰砂怔怔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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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定定地看着個人終端。
個人終端的系統機械聲自動回複:抱歉,您撥打的通信号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聯系。
稍後?
洛蘭苦笑着搖搖頭,忍不住又撥打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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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嘀。
辰砂手中的個人終端驟然響起,洛洛的頭像在他面前閃爍跳動。
他被吓了一跳,差點把個人終端扔掉。
嘀嘀、嘀嘀。
洛洛的頭像是一個側臉,低着頭在笑。
辰砂記得是小角偷拍的。
那時候還在曲雲星,小角剛剛學會玩個人終端,如同得了一個寶貝,翻來覆去地研究,發現通訊錄可以有圖像時,問洛蘭要照片,洛蘭忙着做實驗,一直沒有配合他拍照。
有一天,暴雨過後,洛蘭擔心地去查看幼小的吸皿藤,發現小家夥們都抗過了風雨。
有一株還長高了,新生的嫩芽怯生生地攀在欄杆上,她不禁側頭而笑。
滿天鉛雲低垂,可從烏雲縫隙中射下的一縷陽光恰恰映照在她身上,映得她像是一個自帶光芒的發光體。
小角悄悄拍下照片,設置成來訊顯示的頭像。
曾經,每一次這個頭像出現時,小角都很開心,總是迫不及待地接聽。
辰砂一直盯着閃爍的頭像,直到頭像變灰,蜂鳴音消失。
系統自動發送了一條信息:您有2條洛洛的未接來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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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您撥打的通信号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聯系。
”
洛蘭無聲地長籲口氣,猶豫着要不要給辰砂發一段文字信息。
說什麼呢?
他會看嗎?
會不會即使收到了,也壓根不會打開看?
……
突然,門口傳來“笃笃”的敲門聲,洛蘭擡頭看去,紫宴斜倚在門口,衣着風流,面具妖豔,一派倜傥不羁、卓爾不群。
洛蘭立即把手背到背後,“站在别人門口偷窺可不是好習慣。
”
紫宴說:“我已經敲過一次門,你沒有聽見。
”
洛蘭恍然。
她剛才有這麼緊張嗎?
紫宴說:“為什麼要聯系小角?
你可以直接聯系辰砂。
”
原來已經被看得一幹二淨!
洛蘭郁悶地把手放下來,“我沒有辰砂的私人号碼,聯系辰砂必須走官方途徑,一個請示一個,等批示、等授權,以現在阿爾帝國和奧丁聯邦的關系,至少需要一個小時才能聯系上辰砂。
”
紫宴吹了聲口哨,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半開玩笑地說:“再有兩三個小時,小夕就能見到辰砂,辰砂肯定會主動聯系你。
”
洛蘭嗤笑一聲,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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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朝着門外走去。
紫宴擡腿,擋住她的路,“我和你一起去宴會。
”
“不行。
”洛蘭跨過紫宴的腿,徑直往前走。
紫宴隻要劇烈運動,心髒病就有可能發作,洛蘭可不想逃跑時,他卻突然抽搐昏厥,拖她後腿。
紫宴說:“我和左丘白從小一起長大,他看到我,或多或少情緒都會受影響,能幫你拖延時間。
”
無法拒絕的理由!
洛蘭停住腳步。
紫宴走到洛蘭身旁,眼含懇求地看着她,“讓我和你一起去!
”
洛蘭冷冰冰地說:“不能擅自行動,必須聽從命令。
”
紫宴彎身鞠躬,溫柔地說:“一切都聽陛下的。
”
洛蘭覺得紫宴以前像張揚的桃花,後來像清冷的梨花,如今卻變成了溫軟的柳枝,明明沒有棱角,十分配合,她反倒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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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乘坐交通車趕到中央區,在譚孜遙将軍的護送下,姗姗走進宴會廳。
圓形的大廳裡,衣香鬓影、觥籌交錯。
所有人看到她,自動讓到兩側,恭敬地彎身緻敬。
宴會廳盡頭,弧形的觀景窗前,左丘白和林堅正站在漫天星光下談笑。
洛蘭微笑着朝他們走過去。
左丘白笑着彎身緻敬:“陛下。
”
洛蘭面帶笑容,客氣地和他握手,禮貌地說:“歡迎閣下成為阿爾帝國的公民,能有您這樣的傑出人才,我們非常榮幸。
”
左丘白風度翩翩地說:“謝謝陛下的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
洛蘭回想起,她初到奧丁聯邦時參加的第一個宴會,當時所有人都不和她說話,左丘白一直坐在一旁袖手旁觀,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冷淡漠然。
那個時候,大家還有幾分真誠,沒有現在這麼虛僞。
左丘白的目光從人群中緩緩掠過,似乎觀察着什麼。
洛蘭心中警鈴大作,恰好一個機器人滾動着輪子從他們身旁經過,洛蘭随手端起一杯酒,轉身間不小心潑灑到林堅身上。
“抱歉!
”
林堅忙說:“沒事,換件外套就行了。
”
他對左丘白欠欠身子,“失陪。
”快步從側門離開了宴會廳。
左丘白一直盯着林堅,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