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切斷信号,用自己的私人号碼聯線小角。
軍艦上通信管制,即使是艦長,也沒有權力私自和外界聯系,但小角是奧丁星域戰場的指揮官,有特别權限,可以使用自己的個人終端直接聯系女皇陛下,方便危急情況下彙報和請示。
嘟嘟的蜂鳴音剛響了幾下,小角就接通了視頻。
洛蘭看他已經離開辦公室,在自己的私人艙房。
“累嗎?
”
“不累。
”
“我看智腦記錄,你喝了好幾次酒和功能性飲料,壓力很大?
”
小角沉默地點了下頭。
洛蘭突然往前走了幾步,展臂虛抱住小角的身影。
小角身體發僵。
洛蘭問:“我第一次主動抱你,吓着你了?
”
小角搖搖頭,側頭在洛蘭臉頰上親了下。
洛蘭低聲說:“有兩件事拜托你。
”
“什麼?
”
“如果你攻陷了阿麗卡塔,不要讓戰機轟炸阿麗卡塔。
如果有将領想亂來,必須制止。
阿麗卡塔星和小雙子星不一樣,上面有手無寸鐵的平民。
我不想被人起綽号叫皿腥女皇。
”
“好。
”
“楚墨手裡有一個叫紫姗的人質,邵逸心希望她活着。
如果條件允許,把她救出來。
”
“好。
”
“除了說好你還會說什麼?
”
“難道你希望我說不好?
”
“哎呦,會怼我了!
”洛蘭仰頭看着他,“有沒有想過我?
”
雪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猶如蕩漾的秋水,映着他的身影,小角猛地轉過頭。
洛蘭眼睛微眯,研判地盯着他。
小角的目光落在房間某處,硬邦邦地說:“想過。
”
洛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是一張床,霎時間明白了小角的異樣,竟然有點羞窘,急忙移開目光,顧左右而言其它,“我會再給你送一箱飲料過來,你注意身體。
”
“好。
”
又是一個好!
洛蘭笑說:“曲雲星上快要進入盛夏了。
”
“嗯。
”小角沒明白她的意思,虛應了一聲。
“我第一次到曲雲星時是盛夏,那時候你還是一隻髒兮兮的野獸。
”
小角有些恍惚,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
破舊髒亂的房子,野草叢生的院子,沒精打采的阿晟。
伴随着枯燥高亢的蟬鳴聲,一個又一個漫長炎熱的夏季悄然過去。
時光平淡寂靜,似乎就要這樣終老死亡,一個冷若冰霜的女人突然出現,一切都開始變化。
……
洛蘭說:“快到我們認識的紀念月了,我準備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
小角垂目看着她,似乎在問是什麼禮物。
洛蘭賣了個關子,揮揮手說:“我去工作了,再見!
”
“再見。
”
洛蘭切斷信号,看着小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随着阿爾帝國攻陷奧丁聯邦小雙子星的消息傳開,整個星際都炸鍋了。
在英仙洛蘭宣戰之初,大部分人都以為這一次戰争就像以前的無數次戰争一樣,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得無聲無息。
等一切過去後,阿爾帝國依舊是阿爾帝國,奧丁聯邦依舊是奧丁聯邦,最多不過是資源和利益重新劃分一下。
沒有人想到這一次的戰争竟然會發展至此。
奧丁星域全線失守,阿爾帝國已經攻陷小雙子星,也許要不了多久阿麗卡塔也會淪陷,奧丁聯邦就徹底滅亡,不複存在了。
為了保住異種唯一的家園,全星際的異種從四面八方趕赴奧丁聯邦,自發組成支援軍,保衛奧丁聯邦。
其中就有紅鸠他們的羅魄号。
清越解除了船長職務,以普通移民的身份,被紅鸠送到曲雲星――星際中唯一一個人類和異種和平共居的星球。
清越淚如雨下,但是,她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
紅鸠他們不能舍棄自己曾經的故國家園,不能舍棄還在阿麗卡塔星上生活的同胞,她也不能背叛自己的基因,去幫助異種攻打人類。
所以,他們隻能在這裡分開。
他留下她生,她目送着他奔赴死亡。
紅鸠笑着說:“别哭了,不是說情人分開時,應該讓對方記住笑臉,這樣才能讓對方不擔心嗎?
”
“呸!
”清越哭得眼淚鼻涕全糊在臉上,“我就是要你記住我的哭臉,讓你死也不能心安!
”
紅鸠眼眶泛紅,卻依舊笑得熱烈張揚,“好好好,我就記住你哭得很醜的臉。
”
清越越哭越兇,幾乎泣不成聲。
飛船的起飛時間到了。
紅鸠用力抱了下清越,硬着心腸轉過身,朝着飛船大步走去。
“狄……”清越急切地伸出手想拉住他,卻終是什麼都沒做,反倒一手緊緊地捂住嘴,盡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目送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
艾米兒左手牽着一個男孩,右手牽着一個女孩,也站在送行的人群中。
五年多前,兩個孩子兩歲時,她發布消息為自己的孩子找體能老師。
因為報酬優渥,福利豐厚,又不限基因,吸引了不少人來應聘。
最後艾米兒聘用了體能A級、實戰經驗豐富的獵鷹。
教學結果讓她非常滿意,同樣滿意的還有獵鷹的身材,她就順便把人家拐騙上床,變成了她的情人。
獵鷹之前駕駛戰機作戰時受過重傷,已經不再适合太空作戰,現在卻堅持要和隊友們一起返回奧丁星域的戰場。
艾米兒撇撇嘴,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說,幹脆利落地送他離開。
獵鷹滿面不舍地抱抱男孩,又抱抱女孩,“老師走了,你們都是大孩子了,要照顧……”他本來想說“照顧你們媽媽”,但看艾米兒一臉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似乎很不耐煩沒完沒了的告别。
獵鷹讪笑,這個女人哪裡需要别人照顧?
“我走了。
”他吻了下艾米兒的額頭,朝着飛船走去。
“喂!
”
獵鷹站住,回身看艾米兒。
艾米兒懶洋洋地說:“盡量活着回來,找一個像你‘技術’這麼好的男人可不容易。
”
獵鷹無奈,“說一句你會等我,很難嗎?
”
艾米兒笑搖搖頭,“我不會等任何人。
”
獵鷹也沒有生氣,笑着給了艾米兒一個飛吻,走向飛船。
艾米兒立即拉着兩個孩子離開,男孩小夕問:“我們要走了嗎?
别人都還沒走。
”
艾米兒還沒回答,女孩小朝說:“阿姨不喜歡目送别人的背影。
”
艾米兒忍不住抱住小朝狠狠親了一口,太聰明了、太可愛了!
那個臭臉女人怎麼能生出這麼招人喜歡的孩子?
――――・――――・――――
艾米兒特意繞了幾步路,從清越身旁經過。
飛船的艙門已經合攏,什麼都看不到,清越卻依舊癡癡地看着飛船,不停地掉眼淚。
“清越?
”
清越這才看到身邊站着一個高挑美豔的女人,右手拖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左手拖着一個面容相似的男孩。
她覺得美豔女人很面熟,又發現她身周有便衣保镖,立即想起來她是誰,驚詫地連悲傷都忘記了,“艾米兒總理?
”
“是我。
”艾米兒放開小朝,和清越握了下手,“你應該剛剛失業,有沒有興趣為我工作?
”
“為你工作?
”清越反應不過來。
“我的兩個孩子需要找一位人類基因的家庭老師,輔導功課。
”
“為什麼是我?
”清越不明白。
雖然曲雲星很落後,但艾米兒總理的孩子找家庭老師,比她優秀的人多的是,應該輪不到她。
“我的兩個孩子攜帶異種基因。
”
清越下意識地看向兩個孩子。
女孩子沖她友好地笑了笑,男孩子卻别扭地轉過了臉。
艾米兒将一張寫着通信号碼的卡片遞給她,“你有一天時間考慮,如果願意接受這份工作,聯系我。
”
艾米兒牽着兩個孩子離開了。
清越捏緊卡片,看着飛船冉冉升空,離開風和日麗的曲雲星,奔赴硝煙彌漫的奧丁聯邦。
――――・――――・――――
羅魄号趕到奧丁星域時,發現像他們這樣的志願支援軍不少。
奧丁聯邦有一個專門的團隊負責接待他們,一個軍官對他們表達了誠摯的感謝,但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他們。
畢竟戰場上作戰講究協同配合,這些志願參戰的飛船或戰艦都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在戰場上很難和正規軍配合。
最後,羅魄号領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巡邏任務。
紅鸠執行任務時,觀察到其中一艘支援軍戰艦雖然打着雇傭兵團的旗号,行事卻很有軍隊風格,完全不像是一般的雇傭兵團。
紅鸠查了一下對方。
獨角獸雇傭兵團,一個四流雇傭兵團,來自落後的偏遠星域。
在他們駐紮的星域口碑挺好,但出了他們駐紮的星域就無人知曉,反正紅鸠從沒有聽說過。
他決定打個招呼,認識一下,說不定将來可以協同作戰。
紅鸠向對方發出通話請求。
信号接通時,他意外地愣了一愣,對方也意外地愣了一愣,都沒有想到竟然是熟人。
宿一笑着打招呼,“你也來了啊?
”
紅鸠笑着回答:“是啊!
”
上一次他們見面時,宿一還是指揮官辰砂的警衛長,負責辰砂的安全,紅鸠是執政官殷南昭的警衛兵,負責保護駱尋安全。
之後,辰砂異變、殷南昭亡故。
紛亂中,他們為了保住性命,各奔東西,銷聲匿迹于茫茫星海。
幾十年後再重逢,他們一個是雇傭兵,一個是走私客,感覺滄海桑田、人事全非。
宿一問:“你那邊都有誰?
”
“以前敢死隊的老隊員,警衛隊的好哥們,還有些安家的人。
你那邊呢?
”
“第一區的人,安家的人。
”
兩人說完後,突然陷入沉默。
他們一個是殷南昭的人,一個是辰砂的人。
當年殷南昭和辰砂死時,他們沒有機會為各自的頭領并肩作戰,現在卻以這麼奇異的方式相會在奧丁聯邦,竟然要為仇人楚墨浴皿厮殺。
命運真是冷酷荒謬!
紅鸠打起精神說:“有空時出來喝幾杯,叙叙舊。
”
“好!
”宿一爽快地答應了。
可彼此都知道他們隻怕壓根沒有機會坐下來喝酒聊天。
阿爾帝國這次戰役的指揮官異常強悍,隻用七天就攻陷了小雙子星,本來應該冗長消耗的地面作戰也打得幹淨利落,短短一個月就結束了。
現在阿爾帝國挾勝者之威,對阿麗卡塔星發動進攻,奧丁聯邦的勝算不大。
紅鸠和宿一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來奧丁參戰。
如果不能力挽狂瀾,就戰死沙場,将一身熱皿化作煙花祭奠奧丁聯邦――異種曆史上第一個自己的星國,很可能也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