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已經生鏽的鐵門,這房屋其實在整個村子裡算是比較破的那類,家裡的錢都被投入到父親前幾年買車當中,再往前則是繳納超生罰款,這幾年雖然有寬裕些,但父母常年不在家,兩姐弟又都是住校,家裡幾乎沒人,也沒必要新修房屋。
“今天晚上想吃啥?
要不你去外面池塘釣條魚,現在才四點左右,應該還能弄起來。
”
洗衣服的時候,曹蓉已經開始盤算晚上要吃點啥,當姐确實不容易,特别是像曹成家裡這種情況,那就更不好當。
“哎....姐啊,有個事要跟你說下,我們班上的同學,蔡振,一直跟我關系還不錯,這次生病住院,他跟我們差不多,都是獨自在家,但他又不像我這麼有福氣,還能有這麼好的姐姐照顧。
”
刷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以前的曹成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雖然讓人聽了心裡暖,但聰明的她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今天這家夥有問題。
手上有泡沫,不好伸手捋頭發,方才彎腰刷衣服垂在額頭前的鬓發在直起身後,多少有些擋眼睛,而且癢癢地,還不舒服,但聰明人自有辦法,自左下向右上,輕輕地一抖、一甩,額前發絲自然飄到腦後。
長長地舒一口氣,放下刷子:“說人話,到底有啥圖謀,班上捐款的話,家裡的錢都在床頭櫃裡面,十塊,二十,五十都行,随你自己看着辦。
”
一般來說,學生回到家裡說起那個同學生病住院,而且家裡情況又不好,這百分之百就是要捐款的節奏,通常一學年下來,捐款一兩次總是有的,曹蓉自己也是學生,對這些很清楚。
還是考慮到曹成确實和蔡振關系很不錯,那這種倒确實應該多捐點,不然以當前小鎮的經濟水平,捐個一兩塊就算是非常大方了,在2002年,豬肉也才一塊多每斤,人民币還是相對比較值錢,購買力也不低。
“哎,老姐你這是想到哪裡去了,這次咱不捐錢,我是想去縣醫院陪同照顧,他家人幾乎都沒在嘛,所以沒人陪護,我的去,班主任老師那裡都請好假了,我待會兒就出發去縣醫院。
”
如此匪夷所思的消息,曹蓉簡直不敢相信,自家這小皇帝還能照顧病人,怕是心有點兒太大了吧。
沒好氣道:“照顧病人?
就你這樣?
得了吧,能把你自己照顧好就謝天謝地,我不回來,你髒衣服為啥放裡從來不洗,啊?
”
好像還真問到點子上了,這....确實不好回答,說起洗衣服嘛,他當然也能洗,在大學的時候還是自己慢慢學會了自主,再後來,步入社會之後則是女朋友加洗衣機模式,好像也沒怎麼洗過,所以現在還真有點不習慣。
他不管,這時候說洗衣服的問題,肯定是扯不赢,得趕緊打滾賣萌。
“哎,我的老姐啊,你可别擡杠了,我那邊都跟老師商量好了,必須得去照顧幾天,好不容易有機會光明正大的逃課,現在複習階段也沒什麼,你知道我的學習情況,所以放心吧。
”
好一番折騰過後,終于還是得到允許,曹蓉叮囑:既然是照顧病人,就一定要負責,不能再繼續吊兒郎當雲雲。
半小時之後,把兩人的洗完衣服晾好,正好外面也傳來熟悉地人聲。
“蓉蓉姐?
姐?
你在哪,我給你送些櫻桃。
”
手上剛空閑,原來陽春到了,笑着招手:“小春,快進來。
”
...
“你家那位大爺呢,之前還看他在家,怎麼又不見了?
”陽春把小盆裡的櫻桃放下,她沒吃,曹蓉當然也沒伸手拿。
大家都是姑娘家,陽春心裡那點兒小九九誰不知道,不過她也僅僅是在心裡笑笑而已,可惜自家老弟就是不開竅。
“走了,說是同學蔡振住院,他要去照顧,這是你們學校的事,你也應該知道啊!
”
“啥?
蔡振住院,他們昨天不是一早就跑掉了嗎?
怎麼還....”
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趕緊雙手捂嘴,閉着眼,這下慘了、慘了,說漏嘴啦。
曹大爺,你千萬可别怨我,今天真不是要故意說漏嘴的,實在是不小心,人家不小嘛!
陽春說漏嘴了,但其實曹成從來就沒要求她保密,不過她明白,曹成絕對不願意讓曹蓉知道他在學校打架的事,所以她很自覺地幫着保密。
隻是,
然而,
可惜,最終還是沒能保密,在聽到蔡振住院的消息時,沖擊有點大,一下沒穩住心神,不小心把事兒說了出去,對于中學生來說,你如何能指望她把秘密保守多久。
後續是如何被曹蓉“嚴刑拷打”,是屈服,還是甯死不屈,這個曹成并不清楚。
到縣醫院把老汪替換下來,應該還能趕到最後一班回鎮上的車,既然答應秋秋要把老汪還給她,他就肯定不能食言,這個屬于原則問題。
病床上,蔡振已經挂了一整天液體,據他說,手臂感覺是冰冰涼涼,像是從冰塊裡面撈出來的。
縣級醫院硬件設備雖然勉強算不錯,但也還沒奢侈到安裝電視的地步,用過晚飯之後,小病房裡面,蔡振、曹成兩人,加上張莎,以及張莎的丈夫,車禍司機楊智龍。
大家都挺無聊,要說年齡代溝吧,其實也不算太大,多少也還能聊到一起。
“看得出,你們兩位應該是大學戀愛,對吧?
”
有的人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作為一個初中生,上來就猜人家已經結婚的新婚夫妻感情史,并且還一猜一個準,完全像是開挂的人生。
張莎有些驚訝,或者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這個共青團員真的很強,她可啥都沒說過,就這樣都能直接猜到自己的感情經曆,怕不是還能猜出自己什麼時候結婚的不成?
不行,絕對不能這麼被動。
轉移話題:“這個...像你種人,在學校裡面應該有不少女孩子倒貼吧?
”
沒有正面回答曹成的話,反而是帶着八卦味兒,開始打聽曹成的感情史,她感覺像曹成這種超級聰明的男孩子,再加上長得高大帥氣,甚至比同齡人更顯成熟,應該是針對同齡女孩子最好用的毒藥。
作為女人,并且是才過來不久的過來人,她對這些情感故事還是很有心得。
不等曹成想好怎麼回答,病床上百無聊賴的蔡振來了興趣,說起曹成的八卦,他最喜歡,用那近乎眉飛色舞地表情,揮動着插了輸液管的左手,煞有其事地訴說着。
“沒錯、沒錯,這家夥很受歡迎,光是我們班上就至少有三個女孩子喜歡他,而在年級上,我們隔壁班還有一個和他青梅竹馬長大的姑娘,簡直不說了。
”
受到如此毫無根據的污蔑,隻要是個人就得反駁,況于曹成乎。
當即一拍病床舷,義正辭嚴:
“姓蔡的,你少給我亂上眼藥,敗壞我名聲,老子李雲龍,哦不,我曹成兩耳不聞紅塵音,一心隻讀聖賢書,立志要當社會主義接班人,你現在這樣是污蔑,那以後我要是接不了社會主義的大旗,你得背鍋。
”
還别說,這曹成嚴肅起來的時候真是夠嚴肅,變臉比變天還快,臉一黑,連說話的聲音也立刻轉換模式,病房裡的氣氛頓時嚴肅起來。
最後還是張莎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要想成為社會主義接班人,光是共青團員可不行,雖然你算是團員中的佼佼者,但依舊還得繼續努力。
”
佯裝思考一番過後,他好像是有點兒想明白了:“莎姐這話也有道理,所以我更不應該考慮兒女情長,您覺得對吧。
”
一頓插科打诨,氣氛倒是不再像之前那麼沉悶,前前後後又聊了些關于這次車禍相關情況,曹成也因此知道了交警中隊那邊的情況,以及張達修副局長準備使出什麼招數。
總結下來,其實就一句話:
最多不出兩天,劉隆富就必須得老老實實地來醫院賠禮道歉,那時候不僅要讓他承擔楊智龍的醫療費、營養費、誤工費、車損,同時還會一并幫着把蔡振醫療費也解決。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地頭蛇也不過是條長粗點兒的蚯蚓而已,它掀不起哪怕丁點兒波浪。
大概晚上十點左右,随着護士取走最後一瓶液體,意味着蔡振所遭受的第一天苦難已經過去,随後則昏昏沉沉地睡下,曹成到護士站要了行軍床,也要打算躺會兒。
迷迷糊糊,還沒進入深度睡眠狀态,卻被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驚醒,起來看過去。
“大龍....”
“大龍,大龍醒了嗎,真的醒了?
這....真好....真好。
”
可能是因為人有些激動,趴在床沿的張莎說話到最後還略帶着抽泣,不過這是喜極而泣,隻要人能夠從昏迷中醒來,這已經是現在最值得高興的事,其它都還好說。
曹成知道楊智龍應該是在這幾天時間醒來,但同樣也知道,在上輩子,楊志龍就是在這段時間瘋掉的,所以得趕緊從行軍床上跳下來,披上衣服直接往護士站小跑。
“護士,3号病房的病人醒了,人醒過來了。
”